《千里明月[架空]》何妨吟啸

4、第3章 宵月辉映多佳丽

　　梨苑坊位于清平门大街西侧，南面就是长乐宫。君逸遥自进了梨苑坊的廊院，就忙着和各位姑娘打招呼，时而停留说笑，远远的落在蓝霓裳和范子宁身后。
　　姑娘们见到坊主回来，赶紧燃起宫灯，昏暗的庭院霎时灯月交辉。蓝霓裳说声请，范子宁紧随其后而行。
　　穿过回廊、花厅，绕进一个月洞门，视野豁然间开朗，一大片桃花妖妖娆娆，开得正盛，嫩绿的垂柳稍儿随风倚着奇石九曲十回。几位姑娘正闲坐在园中大石上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看见坊主身旁还有位陌生人，忙停嘴起身肃立一旁，眼睛却是好奇地上下打量着范子宁。
　　蓝霓裳朝她们笑道：“别瞧了，去把两宜轩收拾好，叫姐妹们都来见过范子宁，范公子。省的你们成日里倾慕人家的才识，倒叫我耳朵起茧。”几位姑娘一听是范子宁，眼里顿时写满了惊喜，忙慌慌地答声是，转身就跑，边跑边还未忘了叽叽喳喳地小声议论。
　　蓝霓裳微微摇头，“叫范公子见笑了！”
　　范子宁忙摆手，“蓝姑娘哪里话来，倒叫在下不知该如何了。”
　　蓝霓裳闻言淡淡一笑，不再言语。
　　一阵风拂过，引得院内桃花簌簌作响。蓝霓裳稍顿了顿，走至一棵桃树下，挑了朵最合心的斜插入云鬓，随手将头上原先那两朵花轻轻拂下，一朵飘悠悠落地，一朵飞在范子宁的肩上，打个滚也落了地。院内斑斓的宫灯朦胧地拂照在蓝霓裳精致的脸庞，别有一番情趣，倒叫范子宁看了个痴，只觉身在梦中。
　　蓝霓裳见状转过身去低声窃笑，惊醒了范子宁，闹了个满面通红。
　　蓝霓裳装作未见，轻咳一声继续前行，两人一路无言穿过桃林来到两宜轩。见蓝霓裳停了步，范子宁遂抬首偷眼看向蓝霓裳，只见蓝霓裳也正向他看来，双眼如一汪碧泉清澈见底，嘴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伸出右手做了一个请入内的动作。范子宁稍有些尴尬地笑笑，三步并作两步走入室内，却见君逸遥早已等候在内。
　　室内陈设淡雅脱俗，迎面墙上一幅鱼戏莲叶图笔锋清秀，将鲤鱼莲叶细腻地勾画了出来，颇为赏心悦目。条案上摆着两盆海棠，淡淡的花香惹人怜爱。转过屏风进了里间，便见一张红木长案几，上面工工整整摆着文房四宝。玉石的雕花笔架上悬着一排大大小小的雪白狼毫。一方小巧的端砚被雕琢成了莲花模样，移开盖子，下面便是莲花座似的砚台了，隐隐有些金沙混在墨汁内，实为上等好砚，范子宁不由得赞了两句，蓝霓裳只是微笑着客气了声。
　　迎面的东墙上挂着一幅仕女赏花图，靠北窗的矮几上放置着一溜书简，有的尚摊开散放在几上。房内正中地上则铺着一大块波斯地毯，上绘着一位半裸的女子吹笛起舞，与这屋内其他雅致的物事实在不太相谐，范子宁奇怪地多看了两眼，抬头见蓝霓裳正微笑着端详自己，忙挪开眼光，惹得君逸遥在旁捂嘴偷笑。靠南窗的地上随意摆放了一个长条玉石小食案，旁边摆着几个蒲团，食案上尚放着一壶桂花酒，一只白玉杯。
　　蓝霓裳指了指地上的蒲团，请范子宁入座，自己也紧挨着他席地而坐。“鸣嫣，上茶。”
　　随后又回头对着正看书简的君逸遥喊道：“阿笑，你不过来么？”
　　君逸遥笑着答应，正在这时，一位明眸皓齿的姑娘闪入，手托漆木盘，给范子宁斟了杯茶，却在递给他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看，窘的范子宁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鸣嫣，我的茶呢？怎么一见范公子眼睛都忘了眨了。”君逸遥打趣着鸣嫣迈步过来，随意坐在蓝霓裳对面。鸣嫣端着茶壶转身走到逸遥身旁，噘着嘴，瞪着眼，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儿。君逸遥一把接过茶壶，顺手将鸣嫣拽到怀里，俯身看她，“你这个小丫头，难不成我说错了？那可对不住了，让我如何补偿你才好？”
　　鸣嫣一时羞得脸红耳热，不敢抬眼，忙不迭地用双手推开君逸遥，支支吾吾的说：“坊主在呢，你真是……”话未说完跳着脚跑了出去。君逸遥见状哈哈大笑，给自己斟了杯茶，蓝霓裳却是早已笑得花枝乱颤，喘不上气来。
　　看到她二人模样，范子宁也渐渐不感拘束，与她二人谈笑起来。坊间的姑娘听说范子宁来了，都慌忙收拾停当来到两宜轩，只见翠翠红红，莺莺燕燕，或温柔可人，或明艳照人，或贤淑清秀，或韵味十足，将屋内挤了个水泄不通，叽叽喳喳地左盘右问，直弄得范子宁应接不暇，如坠五彩云中。
　　蓝霓裳见范子宁十分狼狈，忙轻咳了一声，姑娘们顿时静了下来。
　　范子宁轻舒一口气，感激地望向蓝霓裳。
　　蓝霓裳微微笑道：“坊间的姑娘们喜欢盘鼓舞，尤好十一盘，不知范公子可有兴趣？”
　　“这盘鼓舞，能舞七盘已是不易，十一盘简直匪夷所思。蓝坊主如此礼遇，实属在下荣幸。”
　　蓝霓裳闻言笑道：“既如此，姑娘们快些去做好准备。”
　　那些姑娘们鱼贯而出，稍顷，只见立在一旁的鸣嫣招招手，两宜轩蓦然漆黑一片。
　　突地，一盏、三盏、五盏灯相继亮起，只见四位姑娘妙体轻盈、飘若浮云，双手挥出长袖在空中交叉，身躯也柔软得如同无骨一般扭摆着。远远的箫音若隐若现，渐渐清晰，峰回路转处又听两声古筝刮奏之音，“咚、咚、咚、咚”四女用足蹈击鼓面，此起彼伏，忽强忽弱。一女腾空跳起，两女俯卧，另一女做前倾之势；清越的笛声又起，四女舞动长袖，腾跃顿踏，时而婉转流畅，时而挺拔高扬。声音渐消渐远，只听踏鼓声如水声叩石，绵延不绝。轩内灯光也慢慢暗了下去，范子宁只听得见身旁蓝霓裳若有似无的呼吸声，如兰秀气萦绕鼻端，脑中一幅江南画卷，不由自主侧身靠去。
　　正在范子宁神情恍惚之际，厅内宫灯尽数燃起，光亮如初。亮光刺得范子宁眼睛发涩，忙将袖掩脸暂避，却是不小心碰到了蓝霓裳的脸颊，范子宁匆忙中未曾察觉，却被君逸遥看在了眼里，他嘴角噙着一丝隐笑地看着他二人，气得蓝霓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稍顷，方才跳舞、弹奏、吹曲的各位姑娘争相上前向范子宁敬酒，一时间气氛热烈，众人也定下了端午节入宫表演的曲目。
　　夜阑人静，送走范子宁后，厅内只剩蓝霓裳和君逸遥二人。君逸遥懒洋洋的斜趴在摞起的蒲团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揪着蓝霓裳的发梢，“霓儿，你今天表现超常，把那个姓范的可迷的不浅。不会是动了真情吧？”
　　蓝霓裳双眼一瞪，从君逸遥手里抽回自己的头发，“呸！你还敢跟我说，要不是实在没有不惹人怀疑的进宫的路子，本姑娘才不干这事呢！累得本姑娘浑身酸疼。你倒好，尽在一边煽风点火，还和我的姑娘们卿卿我我。”
　　“那也不是我的错嘛！谁让你这里的丫头都热情似火的。”君逸遥紧皱着眉头，苦着脸辩解。
　　蓝霓裳反手捏了捏她的脸，“你还嫌祸害不够啊，小心自己嫁不出去。”
　　君逸遥笑嘻嘻的把脸凑上前去，“好妹妹，你就让我再玩玩儿。过几年我真出阁可就没人陪你，想有今晚这么热闹也不能够了。况且，我才不想嫁人呢，一点儿都不好玩儿，哪有现在逍遥自在。”
　　蓝霓裳闻言又好气又好笑，“我看都是你大哥把你宠坏了，非要让你出来经商，还想出女扮男装的主意。以后没人要可不许找我哭。”
　　君逸遥哈哈大笑，伸手去挠她胳肢窝，“你再说，你再说，小心我八抬大轿把你娶回家。哎，说真的，咱两个还真般配。”
　　蓝霓裳抡起拳头劈头盖脸打过来，逸遥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二人眨眼间拆了数十招，最后却是都笑得揉着肚子又趴下。
　　“对了，霓妹，我今日在酒楼见到一位女子身穿胡服，头上带着一柄五彩潋滟金步摇，好像往怡香院的方向去了。”
　　“哦？这支金步摇有古怪吗？”
　　“据我所知，当世只有两把。一把是铁玄门的镇帮之宝，历代帮主持有；另一把则在江南首富李江田家中。李江田现在所有的木材生意都交给长子李敬铭，次子李敬鸿不知所踪，听说都未娶妻，应该不会是李家的女人。我怀疑该女子即是铁玄门现任门主。”
　　“铁玄门近闻更换门主，而且也是位女子，莫非是她不成？”蓝霓裳咬着玉指饶有兴趣地说道：“看来真要会她一会。”
　　“那还不快去换衣服？”
　　“这就去？哈哈，太好了，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