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友是死神》爱琴海妖

3、梦回

　　车很快到了我所在的小区楼下，我解开安全带，笑道：“司先生，谢谢你送我回来。”
　　他微笑：“不用客气。”
　　我拉开车门下车，刚刚站定，就听到头顶有个声音道：“小霏？”
　　我头皮一紧，绕到正驾驶那边弯下腰，压低声音对司宸说：“你快点走吧，给我妈看见了，你就有麻烦了。”
　　他显然一头雾水，“为什么？”
　　我偷瞄了一眼二楼，并没看到那颗熟悉的脑袋，心想不妙，催促道：“别问了，你快走吧！”
　　“......好吧。”
　　他看我神色焦急，只能应声。没想到他刚发动汽车，就听到地动山摇的一声吼：“等等——”
　　循声望去，只见我妈圆滚滚的身子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从楼道里奔出来，以老鹰捕食的姿势扑到车窗上，吓的司宸猛地一个急刹车，刺啦一声，车停住了。
　　“妈，你这是干什么呀！”
　　我吓出了一身冷汗，立刻上前把她拉开。司宸也急忙下车询问，“伯母，您没事吧？有没有伤到？”
　　我妈本来还呲牙咧嘴的揉着胳膊叫疼，一看到司宸，上下打量了几圈，那脸色就慢慢变了，笑眯眯的说：
　　“小霏，这是谁啊？”
　　看她那弥勒佛似的表情，我就知道她又在瞎想了，正待解释，就听司宸道：“伯母您好，我叫司宸，是陆医生的.....朋友。”
　　他在说“朋友”这两个字时，似乎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奇怪的表情，但稍纵即逝。我那粗神经的老妈自然没发现，反而笑的更开心了。
　　“哦，是朋友啊，小伙子干什么工作的？哪里人啊？今年多大了？和我们小霏认识多久了？”
　　看她越说越离谱，我不满的打断她，“妈，你问这些干什么？行了行了，你快上楼去吧！”
　　我想推她离开，她却啪的一下打落我的手，狠狠瞪我一眼，“死丫头反了你了，对自己老娘这么不客气！”转向司宸时又瞬间变了笑脸，“小司啊，你送小霏回来还没吃饭吧，要不要去家里吃点？”
　　司宸脸上的微笑僵硬了一下，我正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就见我妈小跑到前面一块空地上，比划着大声说：“来，小司，你把车停在这里吧！放心就行，你看头顶上有个监控，很安全的！”
　　我满脸黑线，正欲打断我妈过于澎湃的热情，只听司宸说：“那就叨扰伯母了。”
　　我诧异的望向他，他已经坐回到车里，按照我妈的指示，把车停稳。我妈给他打开车门，竟然自来熟的挽着他的胳膊向家走，生怕他跑了似的，我只能郁闷的跟在后面。

　　晚餐是照旧的四菜一汤。红烧排骨，家常豆腐，蒜蓉西兰花，耗油生菜，番茄蛋汤。因司宸的到来，我妈又临时加了一个凉拌海蜇丝，虽然是普通的家常菜，但鲜香四溢，极其可口。司宸喝了一勺汤，称赞道：“伯母手艺真好。”
　　我妈脸上笑出了一朵花，“好吃就多吃点！”说着，夹了块排骨放进司宸碗里，“来，吃点肉，千万别客气，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啊？”
　　司宸得体的微笑着，“我会的，谢谢伯母。”
　　一顿饭，我妈给司宸夹着夹那，嘘寒问暖，把我这个女儿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我给她使了好几次眼色，她当没看见。饭后，我妈还想留司宸喝茶，趁着她在厨房里忙活时，我探头道：“妈，司宸晚上还有事，他先走啦！”
　　说着，就推着他往门外走，司宸无奈，只能抓过外衣，刚回头说了句“谢谢伯母”就被我推出门去，门在身后关上了，听到门内传来我妈的脚步声，我吓得拉着司宸一路小跑的跑下楼梯，幸好我妈没追出来，只在阳台上挥手道：“小司，下次再来做客啊！”
　　司宸朗声道：“我会的，伯母，谢谢您！”
　　我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还在紧紧牵着人家的手，迅速放开，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啊，司先生，我妈就这个样，希望没冒犯到你。”
　　“不会啊，我觉得我跟伯母很聊得来呢。只是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我的脸有点发烫，“我都拿她没办法，整天急成那个样子......”
　　说到此，我意识到这涉及到了个人隐私，就闭嘴了，司晨却笑道：“急什么？急你嫁不出去？”
　　我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挠着脑袋呵呵傻笑了两声，司晨的唇角上扬，在夜色中，他的笑容邪魅而英俊。我不敢直视他，别过头道：“你快回去吧，路上开车小心。”
　　他上车，扣好安全带，打火，然后降下车窗，说道：“麻烦你转告伯母，今天的晚餐非常好吃，再次谢谢她。”
　　我笑道，“好的。”
　　他正欲升上车窗，又忽然停住了，“对了，以后不要司先生司先生的称呼我，感觉很别扭，直接叫我司宸好了。”
　　“好，”我爽快的答应，“那你也不要叫我陆医生，叫陆霏或者小陆都行！”
　　他笑着点点头。我目送着他的车辆消失在视野中，这才转身上楼。

　　一回到家，果不其然就被母亲大人给提审了。我被缠的无可奈何，只能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就是这样，我和他总共才见了三次面，除了他的名字和工作，我对这个人一无所知，你就不要多想了好不好！”
　　“看不出来，这么漂亮的小伙子竟然是个入殓师，啧啧.....”我妈摇头叹息，“真是可惜了。”
　　我不由替司宸辩解：“什么叫可惜？职业可不分什么贵贱，妈，你的思想可太禁锢了啊！”
　　“呸，你还有胆儿说老娘，倒是你，都二十六七的人了，连个对象都没有，你真想混出那个什么，什么剩斗士啊？”
　　“剩斗士？哈，您老是从哪学的这个词儿啊？”我扑哧笑出来声来。
　　“你少来跟我贫！我告诉你啊，你陈阿姨给你介绍了个对象，我给你答应了周日见面，你到时给我好好打扮打扮，别再跟假小子似的，给你老妈我丢脸，你听到没啊？”
　　我呼的一下站起来嚷道：“妈！我都不急，你瞎急什么呀！我不去！”
　　“你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妈知道你痴情，可是那事都过去好几年了，你还想怎么着？你真想守着回忆过一辈子？”
　　仿佛有一把冰锥狠狠的扎进我的心脏，胸口疼的呼吸困难，眼前腾的浮起一层薄薄的雾气。
　　我妈手足无措，“闺女，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妈你别说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飞快的抬手抹了下眼睛，强笑道：“是我太自私了，忽略了你的感受。我答应你，周日去相亲。”
　　说完，也不去看我妈的表情，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扑到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让泪水肆意的流淌。
　　孟凡，孟凡，为什么当我再次想起你的时候，还是这么难过？
　　如果当初你不推开我，现在是不是就不会有这种锥心之痛了？
　　孟凡 ，我好想你......
　　不知哭了多久，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的，抬抬眼皮都费劲，我撑起身子，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走到梳妆台前照镜子，果然是面目苍白如鬼，眼睛肿的像核桃。我自嘲的笑笑，正想去洗把脸，却猛然从镜子里看到一个披着斗篷的黑色影子坐在我身后的沙发上。
　　我几乎要尖叫出声，两腿发软，差点瘫坐在地上，急忙用手扶住梳妆台，回头惊恐的问道：“你，你是谁？”
　　那人低笑出声，鲜红的唇角轻轻上挑，似讥诮，更似释然。
　　记忆中的一个模糊形象与这个诡异的微笑重合起来，我脱口而出道：“是你，那天在医院里的那个人！”
　　那人轻扬起尖尖的下颚，我努力想去看清他的脸，可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关系，总是影影绰绰的看不清，唯一印象深刻的，是他泛着淡蓝色泽的漆黑瞳孔。
　　脑海中飞速闪过一个让我极度战栗的想法，几乎打破了我二十多年来形成的人生观。
　　“你......究竟是人，是鬼？”
　　他慢慢起身，向我走过来，与其说走，不如说是飘，一瞬间就来到了我的面前，让我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我想张口叫喊，他的食指先一步轻点住我的嘴唇，“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代替你的男友去死吗？”
　　他的指尖冰冷彻骨，冻得我打了一个寒颤。然而，此时的恐惧却稍稍退去，我被他的话惊了半晌，待反应过来，我激动的一把握住他的手，“你说什么？你是说，如果在那场意外中，要是我死了，他就不用死了吗？”
　　他的手本来就冷的像寒冰，此时又冰冷了几分，他看了看被拉住的手，视线慢慢移到我的脸上，缓缓开口：“你不害怕我？”
　　他这么说，我愈发平静下来，“害怕。人类对于未知事物，总是恐惧的。但是......我的男友，如果能让他活过来，让我死都甘愿！你有办法，你有办法的，对么，对么......”
　　我急切的迭声发问，他静静的看着我，忽然问道：“如果你死了，你的母亲呢？”
　　我怅然。是啊，如果我死了，我妈妈该多难过，从小相依为命，对我关怀照料无微不至的母亲......可是，可是.......
　　“可是，当初该死的明明是我啊！如果不是他推开我，那辆车，那辆车......”
　　我说不下去，当初血色的记忆铺天盖地的涌来，让我承受不住，我踉跄的后退靠在梳妆台上，用手捂住了脸，压抑的哭泣，源源不断的泪水从指缝里流淌出来。
　　一只手落在我的头顶，轻轻的抚摸着，我怔怔抬头，看向他复杂莫测的目光。
　　“当初，你见过我的......只是你忘记了......”
　　我不明所以的张了张嘴。他叹息了一声，继续说道：“我送你回到过去，那一天，那个地点。”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改变历史？”我的呼吸开始紊乱，“那太好了，你把我送到......”
　　“我只能把你送回那条马路中间，”他打断我的话，“既然种下了因，就必须要承受果。”
　　我就像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兴奋的火焰逐渐熄灭了，喃喃道：“我种下的因.....都是我的错，我太任性了......”
　　那是在大学毕业前夕，我无意中看到孟凡和一个女生举止亲密的逛街，而在之前的电话里他明明告诉我他在做实验，被欺骗的感觉让我失去理智，走上前就给了他一个耳光，转身就走，他追上来拉我，我不依不饶的挣脱开，就这样一路来到了车流密集的十字路口，我只一心想摆脱他，连信号灯都不看，就闯进了马路中央......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闹小姐脾气，我不会打他，不会逃走，我会听他解释，我发誓，我发誓！然而，有因必有果，我几乎忘了这一点。
　　好吧，我就来偿还恶果，只要别让无辜的孟凡代替我去死！
　　“好，就送我回那条马路中央，车祸发生的前夕！”我斩钉截铁的说。
　　那个神秘男人看了我好一会儿，轻轻点头道：“好。”
　　他忽然抬起我的下颌，俯下身来，我条件反射的想别过头，他的手微微用力，不让我避开，命令道：“看我的眼睛。”
　　他的眼睛墨黑深邃，周围一圈幽幽的蓝光，好像深不见底的隧道，我的神智开始恍惚，整个人仿佛飘了起来，被强大的引力吸进那条神秘的隧道里。耳边有风呼呼作响，我在黑暗中飞翔，我隐隐听到有人在轻叹：“因不因你而起，果自不需你去担”，我还没想明白什么意思，就见前方有了一丝亮光，那光亮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霏霏，霏霏，不要闹了好不好，你听我解释.....”
　　熟悉的声音从天际传来，我正恍然间，脚已经踩到了坚实的地面，手被人拉住，一片温热，我回头，看到那张魂牵梦绕的年轻的俊颜。
　　“孟凡！”
　　我的眼睛瞬间盈满了泪水，我连忙用手擦掉，我想看得清楚一点，再清楚一点，我终于，终于再见到他了啊！
　　“霏霏，你别哭，你别哭啊！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听我......小心！”
　　车辆带起的风近在咫尺，我猛然想起我现在是在哪里，来不及多想，转身狠狠的推了他一把，他向后仰去，手却还在紧紧的拉着我，我被他拽的向前倒去，正好压在他身上。几乎就在倒地的一瞬间，一辆卡车擦着我身后掠过。
　　“好险.....”
　　我大口喘着气，几乎要雀跃出声：那辆卡车没有撞到我们，我们都安全了！
　　“霏霏，你没事吧？”
　　“没事，来，孟凡，你快起来！”
　　我先爬了起来，正欲搀扶孟凡，无意间一抬眼，看到那个披着黑色斗篷的神秘人站在街角，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但我总觉得他是在冷笑。
　　我的头开始疼起来，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他，我可以确定我见过这个人。就在出事的那一刻，就在街角，他站在那里，仿若鬼魅，在冷眼旁观这一切！
　　潜意识里好像有什么在疯狂叫嚣：离开这里，快离开，只要有他在的地方，一定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我的冷汗滴了下来，急急的说：“孟凡，我们快走，来，抓住我......”
　　孟凡向我伸出手，就在那一刹那，随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一辆疾驰而来的汽车生生的从孟凡身上碾了过去！
　　温热的鲜血飞溅到我的脸上，那只带血的手还向我的方向定定的伸着，以一种无力的姿态慢慢垂落下去。
　　“孟凡——！！！”
　　我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喊声。
　　终究还是这样，什么都没有改变！他死了，他还是死了！他依然没有摆脱死亡的追杀！
　　我如失了魂魄般瘫坐在地，周围嘈杂，交通中断，警察赶来了，救护车也来了，现场一片喧嚣，去没有人注意到我。我仿佛在一个异空间里，木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直到孟凡被抬上救护车，我才清醒过来，呼喊着要追上去。
　　一个黑影掠到我面前，挡住我的去路，冷冷的说：“不用去了，他已经死了。”
　　我抬头看向他妖冶的眸子，忽然间情绪失控，扑上去又踢又打。
　　“你这个魔鬼，是你，是你害死他的！你说你带我回来可以救他，我可以代他去死，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你说，你说，为什么，为什么？！！！”
　　我似乎扯到了他的头发，他皱了皱眉，倒吸了一口冷气。
　　“够了！”他握住我的手腕，眸子里闪过细碎的冷光，“我没有说过可以救他。我带你回来，只想告诉你，他不是因你而死的。这是他的宿命，他就算躲过了那辆卡车，也依然逃脱不了死亡的结局。你明白吗？”
　　“他在这一天，这一刻，就注定要死的。”
　　“就算你们没有吵架，没有走到这条马路上，他也会死，只是方式不同罢了。”
　　“命运是无法改变的，就如你们人类所说的蝴蝶效应，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个道理，你明白吗？”
　　我渐渐安静下来，怔怔看着那双妖瞳，“你.....到底是谁？”
　　他抓住我的手紧了一紧。
　　“你在他死亡的那一刻出现......你，是死神吗？”
　　“我记得你，在孟凡丧生于卡车之下的那一刻，你就出现过，我记得你......”
　　“死神，哈，死神，我竟然能看到死神......这是不是也意味着，我也要死了？”
　　“太好了，你把我的灵魂也带走吧！送我去冥界，我去见孟凡......来吧，杀了我吧，来啊，来啊！”
　　我疯狂的大吼，疯狂的大笑，疯狂的大哭，似乎要把所有的情绪一股脑宣泄出来。
　　“小霏，小霏，你怎么了？你醒醒！”
　　身体被剧烈的摇晃着，我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老妈焦急的脸庞。
　　“怎么了，做噩梦了？”
　　老妈把我扶坐起来，我茫然的环视四周，依然是熟悉的房间，难道，这又是一个梦？
　　“你这孩子，做什么噩梦了，大喊大叫的？”
　　我疲惫的摇头道：“妈，没事了，做的什么梦都忘了，可能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
　　“看你的脸色这么差，要不我给你请个假，休息一天？”
　　“不用。刚刚工作就这么娇气，让前辈们怎么看我啊？”我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妈，我肚子饿了，早餐好了吗？”
　　“好了好了，就差荷包蛋了，我去给你煎啊，你快起床洗漱吧！”
　　老妈唠叨着离开了。
　　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我抬手去按，几根发丝从我的掌心中飘落下来，落到了被子上。
　　我如遭雷击，颤抖着手指捡起发丝放在眼前，在窗外的阳光照射下，发丝似乎散发出墨蓝的诡异的光泽。
　　这不是梦，昨晚的一切都不是梦！这是死神的头发！
　　明明是草长莺飞四月天，我却感到浑身发冷，如堕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