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快救命》猫十七

13、书房内谈话

　　一回到柳家，柳尚书就将柳格和柳含笑通通叫进了书房。

　　柳尚书沉着脸色坐在书桌后的太师椅上，盯着老实地并排站在眼前的两人看了半天，才道：“含笑，你说，看戏的时候，你究竟到哪去了？”

　　柳含笑撇了撇嘴，头虽低着，脸上却满是不以为意的表情，“我喝醉了，在亦稳的屋子里醒酒呢。”

　　柳格暗叹了一口气，实在不明白怎么柳含笑明明长了一张聪明脸，平日里也很会撒娇卖乖耍小聪明，可怎么该聪明一点的时候，就这么老实呢？

　　柳尚书已经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怒得站了起来，“喝醉了？你竟然还有脸理直气壮地跟我说你喝醉了？不争气的东西，吃个寿酒也能把你吃醉。你当那是你自己家吗？”

　　柳含笑自幼被张氏捧在手心里的。从前年纪再小的时候，柳尚书也很少过问他的事情，只要书念得不错，看得过去，也是百般纵容。却是这两年，柳含笑的年纪稍大了，柳尚书也变得严格了起来。虽不说是动辄打骂，可也不像幼时般，就是他犯了什么小错，也都一笑置之，而是开始严词斥责起来。可柳含笑却不能适应这种改变，而每每私下抱怨。

　　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头一次去别人家参加这样正式的宴会，就喝醉了酒，说出去并不是什么好事。虽然倒也于大事无碍，可到底给人一种轻率而不稳重的感觉。柳含笑本来自己也心虚委屈，酒醒的时候还被许谦说什么“多亏你三哥见机得早，让人来找了我。要是你真在宴席上醉得睡过去了，到时你的脸可要丢得更大”。

　　他也害怕此事被父亲知道了要责骂，回来的路上更是心神不宁，一直祈祷柳尚书不要去问这件事情。可当柳岩真个问了起来，他却没法按照柳格吩咐地说谎瞒过这件事情。倒不是他害怕撒谎，而是真个慌一旦撒了出去，纵是躲过了一场责骂，可也等于实实在在欠了柳格一份人情。这却是他万万都不想要的。

　　此时被柳尚书指着鼻子大骂，柳含笑所有的不甘、委屈倒都一时聚在了一起，迫得他一梗脖子，索性破罐子破摔，硬挺到底了，“虽然不是我自己家里，可却是亦稳家嘛！我与亦稳情同兄弟，在他家里，我就是醉了，也是跟他亲近。难道亦稳看我醉了，还能把我扔在那里，不管我不成？再说，我不是一醉，就到亦稳的院子去醒酒了嘛，又没闹出什么事来。父亲何苦这么骂我？”

　　“你——”柳尚书点着柳含笑鼻尖的手都已经开始有些发抖。他在官场多年，什么事情都看过、经历过，早练就了不动声色，掩藏情绪的本事。然而在如此愚钝不堪、冥顽不化的幼子面前，柳尚书还真是狠狠地被气着了。

　　他的四个儿子，柳格是庶子，自不考虑让他承接家业。大儿子柳成业心胸狭窄，目光短浅，天生就不是成就大业的性子。二儿子柳建功倒是为人豁达通透，又谨慎稳重，是个材料。可惜，也多少有些失于耿直。虽能成为将才，但对于朝廷上诡谲多变的局势和人心，他却不能，也不愿多加参与。柳尚书最近眼瞧着，柳含笑倒是个可造的，虽然现下不过只是表现出小聪明而已。然而他懂得看人眼色，又知随机应变，懂得讨人欢心。这些品质说起来也许都不算什么，不过是孩子争宠的手段，可若善加培养，却兴许能有所成就。

　　柳岩本是对柳含笑抱了一定程度的期待。然而此刻听他说话，却后悔不迭，恨不能把他掐死。他任由柳含笑与许谦交好，本也是暗暗看好了许谦，觉着这少年他日定非池鱼。若许谦真能继承静敏侯的爵位，有了柳含笑与他幼时的交情，柳家日后便仍有依靠。

　　可静敏侯府上现在仍是许佳当家，柳岩虽暗藏了小小的心思，却也知道这心思绝不可脱出于口。更不能表现出丝毫看重许谦的迹象。因而他虽纵容许谦在柳家随意走动，面上却都是把他当平常晚辈，虽允许儿子与他交好，自己却绝不接近于他。

　　可没想到柳含笑竟敢口口声声说什么静敏侯府是许谦的家，这种话传出去，若有心人要往大了去说，那可就是不把许佳放在眼里了。没得叔叔还在，这家就成了侄儿的道理。对比柳格在许佳面前的应答遮掩，倒越发显出了柳含笑的幼稚、糊涂。可柳岩却不好明着教训柳含笑看不清形势，这种不经大脑的话都已经说得出来了，难保跟他说了什么，他再一转脸就告到许谦那里。

　　柳岩只得道：“糊涂东西！许大公子与你的交情再好，也不是能任着你在静敏侯府上撒疯的。平日里教导你的礼数、规矩，是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他摆了摆手，已经觉得心力交瘁，“算了，算了。你自己糊涂，我看我跟你说些什么，也都是白费。滚回你的院子里去，没我的命令，不要出来。”

　　柳含笑的眼泪早在眼眶里打转，他咬着唇，一言不发地转了身出去。眼泪就唰一下流下来，他也没擦，就那么直直地走了出去。

　　柳岩重新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

　　柳格仍站在原地，他知道，柳岩没有让他一起走，是还有话要问他。

　　好一会儿之后，柳尚书才把脸上疲惫的神色掩藏了，变回往日里的深沉阴鸷。他的视线紧紧地盯在柳格脸上，像是不想错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你们那一桌，应该是只上了果酒的吧。含笑喝了多少，才会到醉的地步？”

　　柳格知道，柳岩其实是在怀疑是他故意让柳含笑喝得多了。他脸上犹豫了一下，才期期艾艾地回答：“含笑其实没喝多少果酒。他会醉……其实……其实……”

　　“嗯？”

　　柳格像是一咬牙，才说了出来，“其实是大哥给了含笑几杯酒喝，他这才醉了的。”

　　柳尚书听了，半天没有说话，只是面上阴晴不定，呼吸也微微地粗重了起来，像是在极力地压抑着火气。他本不是个喜怒常形于色的人，如今这样，就已经是内里气得极了。然后半晌之后，他开了口，却不再提这茬，只是很有点突兀地道：“这一次，你便跟着许长公子和含笑一起出门去吧。”

　　柳格猛地抬起头来。

　　柳尚书却沉着脸，不忘继续敲打了一句柳格，“含笑年少任性，你是兄长，出了门，不要忘了照顾着他一些，莫让他闯了祸。待你们完成了今上的命令回来，我自会重重地赏你。”

　　柳格垂首应是，“含笑是我弟弟，我自会照顾他的。”

　　“嗯。”柳尚书算是满意地点了下头，突然放大了声音，猛地问柳格，“静敏侯同你提起那批命之事时，你在侯爷面前所说的，可是心里真话？”

　　柳格这次倒真地是楞了一下，面上带了十分的不解，奇怪道：“父亲，不是是陌生人随口说的一句话，何故……”都这么认真？

　　柳尚书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柳格的脸，片刻，才自失地一笑，“也是，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随口留下的一句话罢了。”他顿了一顿，给自己地特意提起找了个理由，“也是因为听侯爷问起来了。”又吩咐柳格，“罢了，你今日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柳格应了一声，转身退出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