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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暗夜战土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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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里虽然并没有多少可供遮蔽、躲藏的地方,然而却实在黑得不见五指,等到外面的人进来,帐篷帘子重新被放下,里面就变成了就算站个对面儿,也并不容易看清对方的地方。
所以,这人高马大的土匪刚一进来时,也并没有发现这帐篷里还有人在。
估计,这已经不是他所搜查过的第一个帐篷。因为他进来时,虽也为了适应这里面的黑暗而在门口的地方站了好半晌,但再行动时,却已有些熟车熟路,看不出茫然的样子了。大概他也并不想让人发现趁着前面打得正欢的时候,自己偷偷摸摸地进帐篷里来寻摸值钱的东西。虽然在黑暗中摸索极不方便,但他也没有电灯的意思。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以适应黑暗后,他便摸索着向着床铺的方向,缓慢地走了过去。从第一张床铺开始,翻出士兵的行李来细细地翻找。
看着他的行动,柳格和柳含笑的心都不禁提到了嗓子眼上。两人都是躲在角落里,因是贴着帐篷藏好的,进来的土匪又想不到在这全员出动的时候竟还有人躲在营区里,是以一时根本发现不了他们的存在。可这也不过就是有心算计无心,是捡了个这不速之客粗心大意的漏洞。
然而这种隐藏却也只能躲避一时。柳含笑所在的位置正是靠近床铺里头的角落,只要这路匪顺着床铺一张张摸过去,最后要想不发现柳含笑却还是极难的一件事情。
知道被发现也不过只是早晚,柳含笑在看到这土匪顺着床铺走过来的一瞬间,脑子里就已经空白成了一片。他倒抽了口气,却又赶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出来,惹起土匪的注意。
然而事情却总是事与愿违。他越是想要小心地寻找对策,来躲过土匪,身体就越是僵硬中又透着虚软。
他将自己蜷缩在一起,脑袋尽量地埋在膝盖上,几乎是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以求缩到最小,避过土匪的视线。
可他也知道,如果只是这般坐以待毙,就算把自己缩得就好像一只刚生下的小猫,也还是不能保证一定不被土匪看见。因此,他一边尽力地缩小着自己,一边小心地往另一边蹭过去。然而帐篷里本来就黑得一塌糊涂,他的身体又僵硬,动作又愚笨,他挪着挪着,就碰在了不知什么东西上。
哐当一声,在寂静得连虫鸣都大得刺耳的帐篷里,无意如同天鼓雷击。
柳含笑自己就被吓了一跳,他“啊”的一声叫起来。
随着他这一声,土匪拔刀出鞘。
“谁?谁在那儿?出来!”
柳含笑却瞬间呆软了,整个人摊在地上,弱弱地叫唤,“柳、柳格……”
这个跑过来偷鸡摸狗的土匪并没有发现柳含笑是在叫一个人的名字,事实上作为一个抛下前去支援的命令于不顾,而私自过来捡东西,打算最后自己跑掉的匪窝里的叛徒,他自己也是很紧张的。他在发现这整个营区都是黑黢黢的一片,好似空无一人时,就没有想过在偷东西的时候竟还会撞见旁人。因而比起柳含笑来,他一开始的紧张其实并没有更少。
只是,当他发现柳含笑的声音软弱,听着又很像个孩子的时候,他的心就稍稍地放了下来。可他的全部注意力仍旧集中在柳含笑的身上,而根本没有想到这帐篷里还可能有其他的人在。
他双手握刀,眼睛如同盯紧猎物的鹰隼般,死死地定在柳含笑藏身的方向上,蹭着步子往柳含笑挪过去。
就在他已经隐约看到柳含笑的身形,并因这过于瘦小,一看就是孩子的身形而放下心来的瞬间,突然就感到脑后传来了破空的声音。
这土匪一惊,惊慌中的反应倒也算得上迅速。他极快地偏了下身子,虽然并没有完全地躲过这来自身后的偷袭,可毕竟是避开了脑袋一下子开花的风险。
一根木棍砸在土匪的肩膀上,他“啊”地嚎叫了一声,手里的钢刀差点脱手飞了出去。可他咬着牙,握紧了刀,并就势往旁边一滚,躲开偷袭者紧跟着的第二波袭击。
柳格趁机走到柳含笑身边,胡乱地拽了他一把,“含笑,躲远点。”虽然他倒更想趁着对手没有站稳,而再轮上几棍,可这土匪虽是个人品不怎么的的,也并不很讲义气,但反应倒实在是快得不行。他在爬起来的同时,竟还能在胸前虚劈出一刀来,以防柳格趁势攻击。这种反应的速度让柳格只能先去顾着柳含笑,让他离这个刀棍乱舞的地方远上一些。然而他一拽之下,却才发现柳含笑已经整个人坐在了地上,根本是连站都已经站不起来。
而就在这时,那土匪也已经重新站稳,找到了平衡,并且一刀劈了过来。
柳格凭着直觉挥着木棍挡了过去。他手上的棍子本是之前在地上随便捡的,原本就只做万一只用,搞搞偷袭还行,又哪能真用来对打。其实他的反应倒也还算迅速,每一次那路匪将刀劈过来时,他都能用木棍挡住。可一来木棍毕竟不是钢刀的对手,二来那土匪的力气也要比柳格大上许多,他又还要引着路匪离柳含笑远些,免得伤了已经摊在地上无法动弹的柳含笑。没有几趟下来,柳格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两条胳膊也像是在举着一根擎天巨柱般,渐渐便已抬不起来。
及到后来,他手中的木棍已经被削得断屑乱飞,再也抵挡不了多少。而他自己也是东躲西窜,好几次都差点被土匪手中的大刀砍中。
就在他汗如雨下,自己心里也在算计着还能支撑多久的时候,左肩上突然传来火辣辣地一阵疼痛,他忍不住轻叫了一声,身子也跟着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原本被握在双手中的棍棒就松脱了出去。
黑暗中,即是是光滑的刀身也反射不出什么亮光,可这并不能阻碍柳格从凌冽的破空声中来感受刀刃与自己身躯的临近。
在最后的一瞬间,明明只能看到面前的黑呼呼的一团高大身影,脑子里也在刹那间掠过是不是闭上眼睛比较好的荒诞想法,可他还是用力地睁大了双眼,直直地瞪向了刀刃过来的方向。
然而刀刃却并没有如他所想般砸在他身上,只有一道疾风在他脸上迎面扑过,然而有那么一瞬间,一切就好像都静止了一样。
好一会儿后,随着咣当的一声响,那土匪手中的钢刀落在了地上。他那巨大的身体,也如同倒塌的山峦般,整个砸在了柳格身上。
柳格反应不及,一下被压了个结实。
他“哎呦”一声,抱着脑袋从瞬间就没了气息的尸体下往外爬,“砸死我了。”
一道修长的身影在他面前顿下来,声音里带着笑,“抱歉,抱歉,我看你身手挺灵活,还以为你能躲开呢。还好你的骨头似乎还满硬,否则说出去,你没被土匪砍死,倒是被压死了,那就实在好笑。”
柳格还有半截身子被压在土匪的尸身下。刚刚在危机时,他真是完完全全地忘了还有苏锐这个人的存在,以致此刻倒不知道是该说些什么了。
好不容易地努力挣扎出来,见到苏锐竟然还一副优哉游哉地蹲在一边,柳格不由有些懊恼,“你怎么也不帮我一把,就在一边闲呆着。”
苏锐站起来,然而拎着柳格的脖领子把他也拎了起来,非常自然地道:“我看你笨手笨脚往外爬的样子挺有趣。”
“哎哎!”柳格叫唤了两下,把自己从苏锐的手掌中解救出来。他从尸体下爬出来,本是跪在地上的,根本没料到苏锐会把他直接就往上拎,毫无防备下,几乎要被他给勒死。咳嗽两声,顺了气,柳格又低头看了看倒在地上已经不动的土匪,“他死了吧?你是怎么弄死他的?”
苏锐亮出手掌中的一把小刀给柳格看,“我捅了他一刀。”
柳格神色古怪,并且因为知道苏锐绝看不清他的表情,也没有丝毫掩饰。
苏锐这个人在他看来,实在说不上好坏,毕竟两个人相处日短,彼此也并不怎么了解。虽然初见的瞬间,柳格也曾经因为这个人长得好看,而不由得多注意了几眼。可苏锐点着他的额头,铁口直断什么他身边有小人环绕的事情,却并不怎么让柳格高兴。先不论这是不是在招摇撞骗,柳格觉得,那些话说出来,比起批命,倒更像是在挑拨离间。
可即便如此,柳格也并未再往更深了去想苏锐。然而,此时苏锐的那种云淡风轻,好像捅死了一个人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的语气,却让柳格多少产生了戒备。倒不是他觉得杀死土匪有什么错处,只是苏锐的表现,让他实在不像是一个如他自己所说的普通书生。
柳格“嘶”的一声叫出来,他一动,肩膀上火辣辣地就是一阵疼痛,让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被划到了一下。他皱眉,“你手上既然有家伙,那怎么不早点出来?非要等我快要被砍死了,才出来!”
苏锐噗嗤一笑,倒挺欢乐,“我是看你挺英勇,想给你个表现的机会。哪知道你最后会如此不济。”
柳格翻了个白眼送给苏锐,虽然看不清苏锐的表情,但只听声音,柳格就觉得眼前这家伙实在是很能惹人生气。然而他的肩膀受了伤,疼得他几乎要龇牙咧嘴,身上又出了一身冷汗,后怕得全身都虚了。没有跟苏锐斗嘴的力气,他先走到仍瘫坐在地上的柳含笑身边,蹲到他面前问:“含笑,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含笑?”
及到柳格碰上柳含笑的脸,后者才哽咽了一声,发出了一些声音。可他虽然一直没有出声,然而脸上却已经泪湿了一片。
柳格吓了一跳,他从前只知道柳含笑娇生惯养,吃不得苦,却还从来不知道他的胆子这么小,会被吓成这样。柳格有点着急,“喂,含笑,你没事吧?说句话,你受伤了吗?”一边问,柳格一边上上下下地在柳含笑的身上摸了摸。帐篷里本来就黑,他们又缩在角落里,更是一点光亮没有。柳格只能看到柳含笑的一个大致的轮廓,也分不清自己摸的是哪?他只觉得自己混乱摸索的时候,好像一下子感到了一片温热。
柳格吃了一惊,还以为柳含笑也被砍伤了哪里,血流了一片,因而急急地就顺着湿热的地方摸了过去。摸索了两下之后,他才觉出有些不对。
他摸的地方,与其说是受伤出血了,倒不如说更像是……尿了。
柳格尴尬地收回手。知道柳含笑没有受伤,柳格的心就已经放下来。虽然他蛮喜欢柳含笑,可也不代表摸到某种液体不会嫌脏。他很想找个地方把手先擦擦,再去好好洗洗,可也顾虑着被他发现这种事情,柳含笑的面子上会觉得过意不去。
柳格干笑,还想宽慰宽慰柳含笑,“呃,其、其实我也挺害怕的。这、这也没什么的。”说着,还往柳含笑的肩上拍了拍。他一开始用的是摸过柳含笑的手去拍的他的肩膀,拍了两下,觉得不对,又换了另一只手拍。
他不知道柳含笑此刻是个什么表情,是羞愤难当,只是站不起来了,也没法躲开。还是仍旧处在惊吓中,根本没注意到现下的状况。
倒是柳格自己多少有些手足无措,他知道柳含笑是最要面子的,又喜欢逞强。虽然多少有些夸张,可把他归为要脸不要命的一类人,大概都没什么过错。此时被他发现这样的场面,柳含笑肯定是受不了的。
柳格想着,他这一次虽算是救了柳含笑,可大概柳含笑以后是更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了,就不由得暗暗地叹了一声命苦。
叹了一口气,他扭过头,去看苏锐。后者正掀开了帐篷的帘子,往外走。
柳格吓了一跳,赶紧冲着他跑过去,要把他抓回来。
苏锐却机灵地一躲,已经闪身出了帐篷。
柳格也赶紧跟出去,小心地看了看四周,才低声问:“你干什么?不怕被人发现吗?”
苏锐迎着月光,淡淡地笑了一下,“怕什么?你看,这场仗已经结束了。就算是跑掉的土匪也不会再敢往营区这边来,许谦他们赢了。”
柳格顺着苏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只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没看出来。不过刚刚还能隐约听见的打杀声,此刻倒的确是听不见了。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嘀咕着开口问了一句,“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可别告诉我是什么普通书生。我可不信这话。”
苏锐大大地笑了一下,“嗯,那我就不告诉你了。”
柳格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不知为什么,他平日里脾气挺好,连在柳家受了那么多气,他也都能毫无障碍地忍了,可就是在苏锐面前,好似一看到他的脸,就凭白有股气闷在胸里,吐都吐不出来。他气鼓鼓地哼了一声,“不告诉就不告诉,我稀罕知道!”
苏锐似笑非笑地抱胸倚在帐篷上,看着柳格。
柳格被他盯得极不自在,忍不住白他一眼,“你笑什么?”
苏锐摇摇头,站直了,瞥了眼柳格的肩膀,“走吧。先给你包扎一下去,虽最后还要人帮忙,不过也算是有救美的勇气。”
柳格本都已经打算跟苏锐走了,听见这话,不由将脚步顿下,戒备地向他看过去,“你什么意思?”突然在这一刻,柳格有点明白了,他对苏锐的防备之心,不仅来自于苏锐的神秘,更来自于他那副好似能把任何事情都看清看透的模样。这种目光让柳格感到极不舒服。
苏锐倒是不怎么在意地耸了下肩膀,“随便说说而已。先包扎吧,免得感染。”说着,他又皱了皱眉,嫌恶地看了柳格的手一眼,“当然,在这之前,你最好也还是去把你的手洗洗。”顿了一下,他又笑起来,“你总不会舍不得洗吧。我看你刚刚还摸到了……嗯嗯……”说到最后,他干脆闷头笑了起来。
柳格被他笑得简直要炸毛,“你有毛病!这有什么好笑!”
柳格也觉得自己这种情绪似乎该叫做恼羞成怒,他本来光想着手上沾了某种液体,被苏锐一提,才想起来自己无意中也摸到了柳含笑的那个。此时被苏锐嘲笑,柳格顿时感到脸上火辣辣地热了一片。再不想听苏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话,他哼了两声,便绕过苏锐,大踏步往河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