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快救命》猫十七

5、兵士非战士

　　许谦走到三个人近前，就把目光溜到柳格身上转了一圈，露出一脸惊诧，“咦，柳三弟，你今日怎么也来了？”

　　不等柳格开口，柳含笑已经抢着答道，“他从没有来过，我二哥便好心，带他来见见世面。”

　　根本毫无笑点的一句话，许谦却突然噗嗤一声笑，旁人也不知他在笑什么，就只听他说道：“那敢情好，这世面可是要好好瞧瞧。”

　　说着，他与柳含笑似乎心有灵犀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人便会心一笑。

　　柳格白了许谦一眼，越发觉得这个人狂妄碍眼，不讨人喜欢。又觉得柳含笑白长这么大，也就是毫无技术地欺负欺负他能耐，连许谦实际上根本只对他们的爹爹柳岩和二哥柳建功才真正有些客气，其他人都未放在眼里都看不出来。

　　虽然许谦不过十五岁年纪，外表看来除了更娇贵矜持些，其他跟他们都相差无几。可事实上，许谦是静敏侯许佳亲哥哥的唯一嫡子。当年许谦的父亲许攸本是先静敏侯的嫡长子，只是自小便体弱多病，又青年早逝，只留了许谦这一点血脉。静敏侯的爵位最后由先静敏侯做主传了嫡次子许佳。

　　如今静敏侯府上自是由许佳当家，可许谦毕竟又为长子长孙，他的身份既尊贵而又尴尬，十二岁上便举行了冠礼，由圣上亲赐亦稳为字。一路由勾心斗角中长大的孩子，从懂事起便周旋于皇室和权贵之间，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跟柳含笑一个被娇养长大的孩子有什么真正的情谊。也就柳含笑单纯，觉得两人年龄差得不大，又能玩在一起，是以感情才好。却不知道，许谦真正看重的却是连许佳都欣赏有加的柳建功。不过柳建功却深知参与进许家内斗没有丝毫好处，因而根本不给许谦私交的机会。

　　说话间，四个人已经走进了一处大校场。柳格放眼看去，里面几排士兵正在练习射箭，士兵人人穿着色调统一的甲胄，手上各自一张长弓，弓弦拉满，只一声令下，便箭雨齐发，看起来好不威风。

　　柳格看着，不禁咋舌。不愧是静敏侯的亲兵，看着确实威风。然而等他在旁细细瞧了半晌，却又隐约觉得不对，这一支队伍，看着好看，可兵士们脸上的表情却都恁的轻松，射起箭来虽有模有样，却总觉像是缺少了点什么似的。

　　柳格就转眼去看立在一旁的柳建功，状似漫不经心地打探，“二哥，这些兵大哥都是你的手下吗？真是厉害！”先夸奖一番，“现在不是有人在传外面世道很乱？二哥你什么时候能带兵出去打仗，到时能不能把我也带上？”他虽已经十四岁了，可在柳建功面前，就是装得懵懂一些，也没有什么。

　　柳建功闻言，眉尖倏地拢在一起，却又在顷刻间散来。有一瞬间，柳格觉着自己清楚地从柳建功的眉目间看到了忧愁之色，可那股情绪散得如此之快，只片刻，就被他掩盖了起来。他笑了笑，“你还是好好念书吧。少胡思乱想。”

　　柳含笑也发出了一丝嘲弄的轻笑，他飞了柳格一眼，眉宇间带着一股与有荣焉似的自得，“不懂就不要乱问。这支队伍，可是静敏侯的亲兵，是用来保护皇上和京城的。外面就算有再多匪患，又怎么需要劳烦静敏侯亲征？”

　　柳格看向柳含笑，也顺势扫了许谦一眼，只见许谦略微低着头，在柳含笑骄傲地斜眼看柳格的时候，他却敛了眼，看着自己眼前的一块土地，嘴角带了些似笑非笑的弧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柳格收回目光，脸上带出些恍然的神色，像是明白了柳含笑的教导。

　　可他心里真正想明白的，却是知道了这些士兵究竟缺少些什么。他们身上没有真正上过战场的士兵那样一往无回的杀伐果决，像一群花架子，好看是好看，可他们的箭尖上只有箭靶的残屑，却没有沾过敌人的血。可就是这样的一群花架子，也还有多少人费尽心机地想弄到自己的手里边。为此，就更不能轻易地把他们派出去，随意折损。

　　兵士们射完了一轮，在教头的命令下稍事休息。

　　柳含笑眼睛一转，对柳格笑道：“三哥，你不是想要来练习射箭？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射上一会儿如何？若你没有弓，我的倒也可以借你。”

　　没等柳格说话，柳建功已先开口道：“含笑，不要闹了，待会儿我带你们到里面的小校场去练习。”

　　柳含笑撇撇嘴，“那多没有意思。就是练习射箭，也要人多才好，才热闹。亦稳，你说是不是？”

　　许谦耸了下肩，很无所谓，“在这儿玩玩倒也无妨，反正也是将士们的休息时间。我正好也还没看过柳三弟射箭，也很想开开眼界。”

　　柳格知道柳含笑和许谦这是要故意看他出丑。其实早在柳含笑跟过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今天这一着是免不了的。就算此时免了出丑，待一会儿柳含笑也能想出更糟糕的方式来整他，倒不如顺了他的心意，免得他没完没了。

　　他对柳建功道：“我倒是在哪儿都无所谓，不过我可真没射过箭呢，二哥可要教我才好。”

　　柳建功皱了皱眉，看了柳格一眼，他不确定柳格是真不在意丢脸，还是没看出来柳含笑的用意。

　　旁边的士兵早听到他们的谈话，虽不敢大声鼓噪，可也已经人人都带了满脸的兴致，想要观摩。他们是不知道这些世家公子们之间有什么龃龉的，只是练兵枯燥，难得有戏可看，因而谁也不想错过。

　　柳含笑得意地笑了下，把自己的长弓痛快地递到柳格手里，脸上一片大度，“呐，三哥你也没有趁手的弓箭，暂时借你用吧。”

　　柳格接了弓箭，走到校场中央，摆好架势站好。

　　他虽自己没有射过弓，但刚刚看了半天，至少在样子上还是摸着了一些门道，此时照猫画虎地摆出来，倒也颇有些神气。

　　柳建功还走到他身后，教导他，“腰背挺直些，手臂再往上……”

　　柳格按着柳建功的指导调整了姿势。他头一回拿弓，还没等把弓拉满，就已经隐隐地觉出了吃力，胳膊都已经不受控制地轻颤了起来。然而当他将目光顺着箭尖对准箭靶时，一股难以形容的肃穆感瞬间将他笼罩了，柳格已经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来，整个视野里只剩下了摆在他前方的箭靶。

　　自柳格走到校场中央就开始鼓噪起来的士兵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就连柳含笑和许谦都莫名地盯紧了柳格，不敢稍有错眼。

　　“嘣”的一声，长箭离弦，一瞬间，好似人人都屏住了呼吸。

　　然而，那根被射出去的长箭根本就没有如愿地插进箭靶。甚至，它只堪堪飞到一半，就掉到了柳格与箭靶中间。

　　“啊！”不知是谁发出了似叹息又似惊异的一声。

　　大家好像都随着这一声而回了神。柳含笑脸上顿时闪过极其复杂的表情，他本是想看柳格出丑的，可不知为何，在柳格拉满弓弦的一瞬间，他竟忘了自己原本的目的，而看着柳格出了神。回过神的刹那，柳含笑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难看，明明柳格最后的确还是如他所愿的出了丑，但他却一点得意的感觉也没有。就是许谦，在那一瞬间，都有些若有所思的样子。

　　可这几个人都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只听有人突然哈哈大笑着道：“好表情，好姿态！建功，你这个弟弟倒不错，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