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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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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皇亲信的办事效率果然高乎寻常。德罗西隔天便带回了关于吉拉迪诺的消息,除其行踪信息外,竟然还弄来厚厚一叠的详细记载,小到他今日所吃何物夜宿何处,大到会见何人谈论何事,事无巨细均有详细说明,令帕齐尼不禁大跌眼镜。
“你从哪里弄到这种东西?”他一脸震惊地看向德罗西,后者骄傲地摆出了一个自豪的笑容。
他说:“里卡多派了那么多人跟着吉拉迪诺,当然会有人想办法把自己的安几个进去。”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可帕齐尼猛然意识到的却是他话外的内容。
“这么说,里卡多也能知道这些?”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无法了解蒙托利沃。他试图通过眼前的事实来推出他的想法,然而却总是以失败而告终。猜忌与怀疑正成倍增长,这并非他所愿,他们之间从来就不该是这样。
大概德罗西也看出他的面色变化,便解释道:“我从执政团手里拿到的。按里卡多现在的处境,他应该不会冒险去探听这些。而且这些消息也算不上及时,你看,”他把它们拿起来翻,“最新的也只是好几天前的记录,吉拉迪诺走得越远,他们得到消息的速度也就越慢。”
帕齐尼顺着他的指示看过去。最后一条记录停留在三天之前,吉拉迪诺在北边某个小城的外围落脚,当日无事,预备于第二日清晨起程,继续向北行进。
“照现在的情况看,他很可能会去威尼斯,也可能是米兰。”德罗西不知从什么地方抽了张地图出来,在上面比划着,“不过话说回来,米兰跟你们的关系可不算好吧。”
米兰与佛罗伦萨之间的战争断断续续地持续了数十年,在五个月前刚刚达成了一份停战协议,而这也被牵扯成为了吉拉迪诺的罪名之一——时任执政的他并没有坚决反对这一场在卢卡进行的战役,它的失利也就自然而然地被归因于他,即使其中的实际参与者大多从属或支持圭尔夫派。米兰公爵亚历桑德罗·内斯塔素来与教会不睦,教皇的到来在可预见的将来内更会为两者之间的关系带来火上浇油的影响。佛罗伦萨的被放逐者若在此时投奔米兰,能够得到的大概只有两种截然相反的结局,并且都很极端。
“要我是他,保险起见,我会去威尼斯。”帕齐尼在心底盘算了一下吉拉迪诺可行的选择与可能的遭遇,然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所以你不是他。”德罗西笑得很开心,“据最新线报,他现在走的,就是去米兰的路。”
“你刚才为什么不说?”帕齐尼觉得自己受骗了,很不满。
德罗西睁大眼睛望着他:“我以为你能看出来的。”他紧接着说,“我也挺奇怪的,他一直走走停停,中间也在不少城邦停留过,但最多呆上个两三天就会离开,很多领主都曾盛情挽留过他,但都没用,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这么看来,他要去的,至少会是个跟佛罗伦萨实力相当的地方。而现在的消息显示,他的路线已经逐步偏离威尼斯,那么就是米兰了。”
他大约认为自己的推理环环入扣,无懈可击,便随手拉了把椅子坐下,翘起脚来,洋洋得意地看着帕齐尼。
“那么要找他的话,就要去米兰了。”帕齐尼沉吟道。
德罗西说:“差不多就是这样。你可以再等两天,估计他也快到了。”
“你能帮我送封信给他吗?”帕齐尼装作不经意地问道,然而他知道这绝不是一件能够轻描淡写地带过的事,因此更加重视对方的反应。
果然德罗西顿时就严肃了起来,他说:“你真的考虑好了?一旦出事的话,别说你家里卡多,就连我也保不了你。”
“他们总要找一个人开刀。”
“所以你就要大无畏地挺身而出?”
“又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虽然明知达成目的的希望过于渺茫,中间不确定的因素又实在太多,帕齐尼却仍旧不肯承认这一点,只是一昧地表示若不尝试又如何得知能否成功。
德罗西同他争辩几个来回,但见不到说服他的可能性,便无奈地说:“我没资格管你,但是在这件事上,我也帮不了你。就算教会要干涉佛罗伦萨的内部斗争,那也得由托蒂来决定和出面,我必须听他的。你自己小心吧。”
然而他说完后却并未立即起身离去,依然坐在原位上看着帕齐尼,似在等待他的回应。
帕齐尼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说:“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
几秒无话,然后德罗西突然开口问道:“你觉得亚历桑德罗·内斯塔这个人怎么样?”
帕齐尼耸耸肩:“不熟。”
“如果吉拉迪诺能够争取到他的帮助的话,那你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大半。”
“看上帝的意思吧。”帕齐尼望着天花板,“或许我该去多祈祷几次?”
德罗西笑起来:“从教会的角度说,我完全赞成你的想法。”
“从你个人呢?”
“效用有限。”德罗西放低声音,“别说是我说的。”
像是听到一个极为好笑的笑话一样,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均未在第一时间留意到此时第三者的闯入。
马可·博列洛气喘吁吁地冲进帕齐尼家的会客厅,停顿一下,然后朝德罗西说道:“达尼埃莱,弗兰找你过去。”
“他又有什么事?”德罗西不满地站起来,“弄得这么急,还要你亲自过来说,随便派个谁过来不就行了吗?”
“他没说。”博列洛回答。
德罗西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背,说:“那走吧。”他又转向帕齐尼,“詹保罗,你再好好考虑考虑,万事小心。”
博列洛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但紧接着就被德罗西拉出了门。
等他们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帕齐尼这才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上了楼。
他知道德罗西的劝阻是出于好意,也知道自己计划的不完善与不确定性,但是他别无他法。
就像他已经对蒙托利沃的行为产生诸多不解与怀疑,但依然决定为他而甘冒风险,并且无需得到对方的支持或反对。
给吉拉迪诺的信一经下笔,竟是预料之外地流畅完成。帕齐尼把它封起,小心翼翼地将其塞入书桌一角的一堆杂物之下。
他在等待那个能够将它送出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