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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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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贝托·吉拉迪诺的被逐并未使得整个家族的所掌生意陷入停顿,约维蒂奇处事虽仍稍显稚嫩,但在部分缩小原有规模的情形下,倒也做得有条不紊。蒙托利沃之前仅凭自己并不甚深入的了解给了他些指点,其间作用不明,他也不确定那些语句实际效用的多寡,但他的确已应吉拉迪诺的临别嘱托及帕齐尼的最后指示尽力而为,至于后又抽离,那也是另有缘故。且他当时并未将话说死,约维蒂奇就仍不定期地派人来询些建议,联系既未断绝,再度填补便极为容易,他们至少有着表面上相同的目的。
蒙托利沃临出门前不忘向阿奎拉尼打了声招呼。黑发青年正安静地坐于数月前德罗西坐过的位置上,俯身持笔写着些什么。蒙托利沃虽对他所为略感好奇,但见对方并无主动说明之意,便也不出言问询,只随口叮嘱他几句注意隐蔽之类的言语,收到肯定回复后才拉门而出,然后回身将之反闭。
约维蒂奇依旧住于吉拉迪诺所留的宅邸之中,并努力顶替着离城者原本所处之位。他们所涉范围的确收缩,但毕竟原有规模颇大,一时间仍能在城邦中占得重要地位。而这总是重要资本,若背后并无足够力量支撑,再高地位都极易在有效期后便成空谈,就如蒙托利沃之前那样。
不知Jojo究竟作何打算。蒙托利沃此前竟从未虑及吉拉迪诺留于佛罗伦萨城中的这一支脉,只顾从教皇身边找寻可为己所用之力,若非阿奎拉尼提醒,他想自己不见得就能寻至这条风险有限的明路。虽更多细节仍待确认与商讨,但就他对城邦结构的所知而言,这绝非难事,甚至无需在抽签袋中动上太多手脚,他们便可重建数届之前的所占格局,而无须再任他人摆布,被迫在高位之上做些情非得已之事了。
约维蒂奇对他的出现似也未感意外,即便并无事前通报,他也依然客气地邀来者进门。在必要的寒暄语句过后,二人入座,一时无话。
蒙托利沃尚在思考着最适宜的措辞——如何说明自己的长期淡离与突兀重访才最为适宜,使得或许存在的隔阂被压至最细最微,他们方可不多保留地重新联手,冲破当下复杂局面以达成各自目的。但就在他仍旧低眉思索之时,约维蒂奇却率先开了口:“近来詹保罗可有消息?”
蒙托利沃当即一愣。帕齐尼之事并未在城邦内激起过多可视可见的反响,其间所隐含的各式关联更是至今仍未明朗,约维蒂奇固是知其然,但在此之前却也从不曾主动提起过该事该名,或许有所顾忌,或许不甚在意。此刻他竟突地问起,着实大大出乎蒙托利沃意料,他来此之前曾设想过他们之间所有可能的对话,结论所涉范围颇多,但帕齐尼则确实从未作为其中之一而出现过。可现下约维蒂奇提起了他,而他必须给他回答。
片刻犹豫已是可容许的极限,不及更多迟疑与抉择,蒙托利沃答道:“如果你听到什么风声,麻烦请一定告诉我。”
简单的一句“没有”或“我不知道”或许更适用于当下局面,他此刻主动上门拜访对方,自是已有明确目的——阿奎拉尼之前所指的大约还称得上是条明路。但他既并无不可改变的立场,目标又过于唯一,因而任何一条的可用通路都再无实质差别,只要它的终点名为詹保罗·帕齐尼,那便已然足够,再多的旁余因素最终也不过是妨碍,他想自己实无过于在意它们的必要。
约维蒂奇明显地有些惊讶,但随即收敛:“如果有的话。”
他不着痕迹地否认了自己提问的原因,也抹杀了对方继续追问的可能性。蒙托利沃有些失望,但又无法在明面上表露出来,便只随口应了声,一时间却不知该以何言接而应对,便微微扭头,打量起这座自己前段时间就曾到访过多次的会客厅来。
吉拉迪诺尚在城中掌控家族大权时,蒙托利沃和他并无过多交情,对其了解也着实有限。虽其后被迫同他有些交流,但毕竟并非出自真心,此时细想,这之中充斥的则全为客套与无意义,只有最后的那句承诺终于未被背弃。自然在他离去之前,蒙托利沃从未主动对其进行过拜访,而之后同约维蒂奇的会面却总是来去匆匆,不曾为些无关紧要的存在停驻过一刻脚步,眼下入目之景也是意料之中的熟悉掺杂陌生,而吸引住他视线的则是墙中所悬的一幅肖像画,他确信自己此前从未见过它。
画中人留着一头半长的黑色卷发,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黑眼格外清晰,嘴角似微带笑意,纹路色调并不十分讲究,似乎并非出自名家手笔。蒙托利沃隐约觉得此人有些面善,但瞬时间也未能想到自己所熟知的面容相似者。而约维蒂奇大概是见他盯住那画看了许久,便好意补加说明了句:“一位故人的画像罢了。”
他年纪尚轻,上到台面前做事也不过是近来的事,又何来所谓“故人”。蒙托利沃如此暗想,但终究不曾将此言说出口——毫无必要,不是么?
他忽然下了决心,一切宛转盘旋不过是为最终目的而进行的或许并非必需的过程,自己所求的既然只是结果,那么直接些也未尝不可。太多的反复回转现今已被证明效用有限,而他只感到疲累,并且很难看到遥不可及的希望。
“下届选举很快了,你有什么打算么?”他试探着问出昨日阿奎拉尼所提供的问题,紧接着便装作无心地重又打量起正前及斜前方的屋内装饰,只借余光以察被问者反应,但自己的确明白自己已尽力掩饰住了的紧张。
而约维蒂奇却突然笑了起来,“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他道。
厅门随即打开,一抹高大异常的黑影径直推门而入,然后展了个比那副并不同他有太多相像的画像上的要灿烂许多的笑容。
“嗨,里卡多,又见面了。”他向着蒙托利沃说道,同几日前那次几乎同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