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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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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奎拉尼的出现与邀约来都得突兀,但托尼本就只是出门闲逛,无甚要事,自然一口应允,他也想不到推却的理由。
白日里开门的酒馆一向有限,可选余地甚少,他们便随意在街边近处找了间进门,点了两杯最普通不过的饮品——托尼坚持请客,阿奎拉尼倒也并未提出反对意见。
落座之后,二人间反倒一时无话。托尼自忖,此前疑问尚未得到答复,再追加问句又略显咄咄逼人,因而便选择沉默自饮,等待对方率先开口,无论是提问还是回答。
然后他听到了另一个问题的答案。
“我从都灵来,路过这里,之后会去佛罗伦萨待一段。”阿奎拉尼微抿一口酒,轻快回答,“那你呢,你怎么会在米兰,卢卡?”他问。
托尼朝他笑了笑:“我?我在哪里都不奇怪吧。”
他心知阿奎拉尼此话可靠性存疑,若其目的地确为佛罗伦萨,那么多绕一趟米兰仅就路线规划而言则是毫无必要。对方或许是在米兰城中有事待办,又或佛罗伦萨根本只是他随口一说的借口而已。不过,关于后者,托尼想自己应当是有办法证实或证伪的。
于是未等阿奎拉尼再开口,他便主动相邀:“恰好我过两天也要去佛罗伦萨,要一起么?”
阿奎拉尼放下酒杯看他,似乎疑惑。正当托尼以为自己即将遭拒之时,却听得对方回道:“好啊。”
南下的路途未遇任何阻碍,即便随行的多了预料之外的一人,他们顺利抵达佛罗伦萨城中。依循吉拉迪诺指示,托尼首当拜访的自应是斯特凡·约维蒂奇,但此番计较却不宜令阿奎拉尼知晓。
既而达尼埃莱·德·罗西之名便浮现他脑中,此人一路上均未被他们所提及。托尼自己本身存着些心思,不欲过多谈起罗马,以避免无谓的暴露;而阿奎拉尼竟也是意外地配合,不曾说到德罗西,不曾说到托蒂,只是稍微聊了聊离开米兰时前来送别的吉拉迪诺,以及他在都灵时所拜访的朋友焦尔焦·基耶利尼。
但现下他们已身处佛罗伦萨,托尼想阿奎拉尼应当也非无由到此,他是罗马人,而他素日相熟的罗马人如今同样在此城中,他理应是来寻他们。
所以他问他:“教皇住的是圣玛丽亚新慈善院,达尼埃莱估计也在,需要我送你过去么?”
其实他们眼下所站之处距那处宏壮建筑已不遥远,天色大亮,即便阿奎拉尼独自前去,也定无危险或是阻碍,但托尼想着好事做到底,他既已陪他来此,此时也无需在意再多浪费些许脚步,很感心甘情愿。
所以对方的反应给他的是加倍的震惊。“达尼埃莱?”阿奎拉尼冷笑一声,“我不想见到他。”
他语气决绝,说完后便转身离去,步伐迅速,不曾回头。托尼追了两步,想想还是停住,任凭对方身影消失在前方街角。
究竟身有使务,念及吉拉迪诺,阿奎拉尼此刻的主动消失虽非不足挂齿、却也无伤大局了,至少他们均在佛罗伦萨城中,若阿奎拉尼所言非虚,托尼想自己仍有大把机会偶遇他,就如在米兰时那样。而现今,带着吉拉迪诺的信赖与嘱托,他应当去见的则是约维蒂奇。
说服约维蒂奇相信自己十分容易,托尼只消展示吉拉迪诺的亲笔画作,说明来意,年轻人便立刻请他上座,随即向他一五一十地阐述了佛罗伦萨城目前的状况与格局。
在前任正义旗手里卡多·蒙托利沃卸任后不久,他的挚友,詹保罗·帕齐尼竟莫名失踪,而蒙托利沃的工作重心便是找他,以及对失去首领的吉拉迪诺身后势力予以适当的援手;圭尔夫派依旧宣称被流放在外的吉拉迪诺是对佛罗伦萨城安定的重大威胁,不过近期来声势渐小,约维蒂奇已经很久未曾听见他们在街头巷尾发表那些不知所谓的演讲;至于教皇弗朗切斯科一世,其本人无甚动作,似乎是在佛罗伦萨安心度假,但其心腹德罗西却活动频繁,在间或亲自访问亲教皇的圭尔夫派的同时,与蒙托利沃也是交往密切,甚至还把手下佣兵马可·博列洛派出城去帮其寻人,令教皇身边护卫不足,最终只得偶尔亲身上阵,相当懊丧。
其余消息算不得意外,帕齐尼的失踪确乎是托尼未曾料想到的。他的任务之一本就是回信,现下写信者却已消失,不留痕迹,城中好似也无几多人众清楚其影踪。但这一问题的指向却过分明晰——那封大逆不道的信。
帕齐尼的信是被安全送到米兰的,看似密封完好,信使则为罗马人所派,因而被泄漏给公社政府的概率有限,何况若真是执政团下的手,其中总还有几个非圭尔夫派人士,约维蒂奇这里不至于全无消息;假使是帕齐尼主动离城避难,那么他便无需隐瞒蒙托利沃,令对方徒然苦苦找寻;是以答案只剩一个。
罗马人。
他们已经开始动手了。
托尼倒不担心帕齐尼会有什么意外,罗马人的目的显是佛罗伦萨城,他和蒙托利沃均不过是他们所需移除的障碍物罢了。过早沾染血腥终归不利于整篇的筹划,他想德罗西也不至于赶尽杀绝——他和帕齐尼似乎还算有些旧交,只是帕齐尼究竟去往何处,大概就并非博列洛离城所找寻的真正讯息了。
下一位离开佛罗伦萨的大概就轮到蒙托利沃了,托尼想,可另一位罗马人阿奎拉尼也已来到佛罗伦萨,且明显回避着同在城中、他此前从不回避的德罗西,这其间又是否有何暂不明晰的关联?
他决定主动前去拜访德罗西,顺带搅入其中掺和一番。
然而前往圣玛丽亚新慈善院数次,托尼所见都只是奥斯瓦尔多带着个名叫埃里克·拉梅拉的小孩,率领教皇卫队站岗巡查。他几度上前搭话,告知来意,奥斯瓦尔多却每每表示德罗西现下暂时不在,待他回来,他会将卢卡·托尼来过的消息转告于他,届时达尼埃莱自然会同托尼联络。
如此回应重复了三五次,托尼终于失却耐心,想着这次索性直接要求登门拜会曾为自己签发过介绍信的教皇大人,讲不定德罗西便在院中,只是自己未给奥斯瓦尔多塞上些里拉或弗洛林,对方又不知他与德罗西此前所达成的口头协定,因而阻拦,却不知此番行为已妨碍大事,只一昧洋洋自得,十分可厌。
但就在托尼决心提出拜访教皇的那一天,奥斯瓦尔多却忽然放弃了他那一成不变的语句。
“达尼埃莱请您在明晚宵禁令开始前到帕齐尼家,他也会在那里,您知道该如何去做。”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