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6、6 ...
-
托尼当然不可能真的差遣阿奎拉尼什么,他本人现下也是一副不务正业状。军队给养充足,放在摩德纳养精蓄锐,无需他再过多挂心;而有关他临时起意接的副业,吉拉迪诺的口信已然带到,约维蒂奇这处无可帮手,至于德罗西那边,除了在蒙托利沃面前配合着演了一出戏外,彷佛也无甚非动用他不可的事了。
所以他当时只给了阿奎拉尼“没事多来坐坐”的答复,语气尽量真诚,不带敷衍。他想对方或许需要排解,而他所能做的毕竟有限,既无法改写圣人言语,也无权越过教皇直接对其手下下令。甚至因不明确切实情,纵使乍然获得命令德罗西的权限,他也不知何以改变既成局面。因而最多也只能奉献自己担当情绪出口,即便不知对方是否有此需要。
但或许,要在佛罗伦萨城中寻些可控之事来做,也算不上困难。
一个尚未完全成形的想法浮现脑海,他决定立即付诸行动。
德罗西接信时是否意外托尼无从知晓,但他的回复倒是来得异乎寻常地快。“那便劳烦了。”信使只传回如此一句话。
托尼确未料到德罗西的答案竟是这般直接明了。他传信给他,问他在蒙托利沃问题上是否需求援手,说自己同蒙托利沃虽不熟稔,想来达尼埃莱所需也仅是让其离开佛罗伦萨,因而相信自己可以办到。洋洋洒洒写了有小半张纸,只待德罗西交待明确方案便可动手。
这般看来,罗马人或许也无清晰计划,他们所需要的,不过是一个结果而已。
所以在阿奎拉尼又一次上门“来坐坐”之时,托尼向他详述了自己的构想,并请对方就此提出修正意见,只将其中涉及罗马人的部分尽数隐瞒。
“……简单地说,我们需要请里卡多离开佛罗伦萨。他若自愿,那是最好;他若执意留下……”
“他不会一定要留下,”阿奎拉尼开口打断他,既而又道,“你继续,卢卡。”
“好,那么我们可对他晓以利弊,并允诺些好处,相信他也明了佛罗伦萨现在局势,冷静思考后必可得出最佳选择。”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利?”阿奎拉尼笑,“何必如此复杂,依我看,只需告诉他一句话即可。”
托尼不解:“一句话?”
“詹保罗在米兰。”阿奎拉尼道。
“就这样?”托尼更为困惑,“你确信这么说有用?”
“要不,我去试试?”阿奎拉尼眼睛一转。
“你直接去找他可能不妥,但我想,他近期就会有所动作……”
蒙托利沃那天突兀而含义不明的笑一直印在托尼脑海之中,他隐约有所感,然难以向阿奎拉尼描述清晰,便只继续道,“他应当不会仅是坐等消息,总归会设法找些人做些事。”
而阿奎拉尼回他:“我之前有给他传递消息,他或者会来找我。”
“什么消息?”托尼一愣。
阿奎拉尼答得干脆:“不是关于你的,卢卡。”
托尼便耸耸肩,无意就此局部细节纠缠。“那么等他找你的时候,你可以对他说你的那句话。”他对阿奎拉尼道。
阿奎拉尼反倒笑了,“我可以说别的。”他说。
对方似乎并不完全受控,但托尼本意也非操纵他什么,他只是请他一道来完成罗马人的任务而已,即便这任务本与他们二人均无甚关联。而他也不欲对阿奎拉尼言明其间计较,如此精密复杂的计算非卢卡·托尼一向的行事风格,他原也只是想令他同达尼埃莱·德·罗西间保持些若有似无的关联。太过纤细与缺失意义的做法,托尼也不明了自己为何竟如此而为。因此他想,算了,便依他性子罢。
于是他略略低头,直视阿奎拉尼双眼,说:“你决定吧,我相信你。”但又没忍住提点了句,“可以问问他佛罗伦萨选举的事儿,借此入手。”
托尼对佛罗伦萨城邦了解有限,但此前恰巧观摩了一届选举,很感奇异,在米兰时便向吉拉迪诺咨询了些相关规章流程,颇觉这种制度有值得利用之处,尤其对于眼下的情势而言。
而阿奎拉尼微微颔首:“我也正是这么想的。”
其后一切顺利,在阿奎拉尼传回已联络上目标人士消息的第二日中午,托尼就在吉拉迪诺家见到了主动上门拜访约维蒂奇的蒙托利沃。
他此前已将大致状况与约维蒂奇言明,因而无人惊讶于蒙托利沃的到来。而他则再度缺乏光明正大地听起了墙角,在听到“选举”一词的那一刻,他便推开会客厅大门,走了进去。
随后的谈话内容实际上同那天在帕齐尼家的别无二致,只不过那晚的主演是预备充足的德罗西,今日托尼则需得自己承担更多的主导权。他重复了些德罗西使用过的句子,想来上次蒙托利沃也未曾听清或存入记忆,此刻恰好再度利用,而对面那位面色始终沉郁的长发男子果真对此毫无察觉,无甚异议。
商议完毕,他主动提出送蒙托利沃回家,路途中谈了些佛罗伦萨,谈了些约维蒂奇,便已抵达帕齐尼家门口。不出托尼所料,蒙托利沃果然主动开口邀他进门小坐,而他只能拒绝。
阿尔贝托大概率便在里间等待,他想,此刻相见又不得不做些遮掩。他同德罗西或约维蒂奇毕竟算不得亲近,刻意留心之下,诓骗过蒙托利沃的确不难;但若当面之人换成交往颇多的好友阿奎拉尼,他确实不自信自己能全然隐瞒过去。
但道别言语出口之后,他却不自禁地补加了句:“麻烦替我向阿尔贝托问好。”
蒙托利沃似乎回避,言语间将他的“阿尔贝托”拉扯至阿尔贝托·吉拉迪诺。但话既已出,托尼不介意再向他透露一部分的真相。
或许这能令阿奎拉尼接下来的行动更轻松些,既然他们的目的那般直接而简单。
“有人知道詹保罗现今所在。”他告诉蒙托利沃。
当晚,日落许久之后,托尼终于等到了阿奎拉尼的归来。
但对方从冬日夜幕中带回的不止寒气,更有一身奇异香气。“你喝酒了。”托尼为他开门,随即皱眉道。
“没有。”阿奎拉尼当即否认。
“我闻到了。”托尼坚持。
阿奎拉尼似乎讶异,抬眼看他,语气无奈:“首先,我没有;其次,就算我喝了,那又有什么问题么?”
托尼也惊觉自己干涉过多。此处并无禁酒令,教会对饮酒也并无何严苛规定,阿奎拉尼虽不嗜饮,在罗马时也常被托尼拉出去喝上几杯,他身染酒气归来,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无须多问。托尼有些懊悔,他不应就此而一再纠缠,这不像他。
因而在反应过来后,他便赶忙转变话题,切入正事:“你刚刚见了他?”
他仅仅使用了未带明确指向的人称代词,虽然意指蒙托利沃,但竟也隐隐期待对方给出不一样的答复。
而阿奎拉尼的答案却未偏离原本轨道。“对,你明早派人把他送走吧,去米兰。我说了我送他,但想来他也不会信,你安排便好。”他停顿片刻,似有思索,既而补充道,“他在他自己家。”
未等托尼回应,他又开口问道:“我今晚不想回去了,是否还有空房?”
托尼点头,而后转身目送他上楼,便预备去找约维蒂奇,请他派遣位拥有宵禁通行证的信使前往圣玛丽亚新慈善院。
是时候让更多的罗马人来完成需得他们担当的事情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