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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10 ...

  •   自米兰一别后,托尼还是首次收到吉拉迪诺指名给他的讯息。认真想来,回到佛罗伦萨后,他所为他做过的也是有限。消息传递完毕,他在城中便再无其他任务,至于送走蒙托利沃等事务的办理则纯属意外,且更多的行事原因还要归结到罗马人身上。他现下仍在此处留驻,应了的只是吉拉迪诺的那一句“等我回来”。
      其实吉拉迪诺那话并未明确主语,若理解为请托尼转告约维蒂奇等他回来也未尝不可,但无人细究,也无人为他人指明应有去向,故而众人均停步于此,徘徊在早春逐步恢复繁华的佛罗伦萨城中,分头筹谋,共同等待阿尔贝托·吉拉迪诺的正式归来。
      但这一结果仍需时日,因而比吉拉迪诺本人先回到佛罗伦萨的则是他的信。大概因怕遭拦截,吉拉迪诺在给托尼的信中并未提及何等敏感话题,先是简单地问了好,说他很好,希望他也一样,既而又谈到米兰三月依旧阴冷,但想必佛罗伦萨日间已显暖意,很感向往。
      他们相识已有半年,但相聚之日累计算来也不过一月又半,那是佛罗伦萨的秋日与米兰的秋末初冬,落叶萧瑟,阴雨连绵。固然他们的所有共处均有建筑外墙的遮挡,在佛罗伦萨中心的宫殿高楼内或是米兰城郊吉拉迪诺的临时居所中,但外界环境总归难以全无影响,尤其是他们在北方共同度过的那个十一月,壁炉柴火需得时刻留意增添,以防寒气沿着窗隙侵入,徒惹麻烦。
      其实托尼早在更北之处度过无数个冰冷夜半,所遮蔽物不外乎随地而扎作用有限的帐篷而已,吉拉迪诺也非孱弱青年,二人均不惧寒,只是或许念及对方,炉内火苗才始终不曾中断。
      但春暖花开终究是令人神往的,托尼想,而佛罗伦萨的春天总要比米兰来得更早,即便眼下只有正午时分的一丝暖阳。

      吉拉迪诺的信并不很长,用不多时即可读完。托尼将它仔细折起收好,便同约维蒂奇继续讨论起了他们收到的其他信函,以及下一届、乃至再下一届选举。
      应是出于同样考虑,给约维蒂奇的信中,吉拉迪诺也无甚明确指示。机密内容大致应已通过牢靠信使口头传递,再特地写上一封亲笔签名的,最多也不过是给对方多些行事的可用凭据罢了。
      约维蒂奇年纪虽轻,在数月历练与老人的搭手协助下,现有的安排布置都已称得上妥当。托尼听他叙述了些近日所为及下一步打算,不禁也颔首赞许。
      此番吉拉迪诺与米兰公爵会面的信息传回佛罗伦萨,他们便已在第一时间开始煽风点火,并刻意向着撤销放逐令那侧诱导着公民们的倾向;传闻本身并不带过多细节,他们于是补加了些内斯塔夸赞吉拉迪诺的言语进去,令其可信度陡增,散布越发广泛;而他们今后的重点仍会放在城邦执政团的选举上,毕竟即便在民众中造出了浩大声势,真正具备决定权的还是宫殿当中那一群被抽签选取出来的当政者,而既然能够设法加入其间,所欠缺的不过时间与些许运气而已,他们便无需考虑推翻政府那一条危险而障碍重重的路了。
      听完约维蒂奇所述,托尼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可以补充的了,因而只道:“有什么需要我的尽管说。”
      对方已执行和将执行的安排无可挑剔,就算细枝末节仍待商榷,未真正涉及过城邦政坛最中央的非佛罗伦萨人士也难以给出立可实施的有效意见,只或许在外围行动的范畴内,近来颇低的参与感尚存在改善的可能性。
      而约维蒂奇给了他明确的答复,“阿尔贝托正巧有两件事要拜托你。”他道。
      “我的荣幸。”托尼微笑。
      他应承得肯定,约维蒂奇随即便转述了吉拉迪诺的嘱托。
      所谓的两件事都不复杂,也远称不上紧急。第一件是身在米兰的詹保罗·帕齐尼打算变卖自己在佛罗伦萨城中的产业,在和同处该地的吉拉迪诺会面之时,便提出希望对方帮他寻找买主,价格合理便可,鉴于现下城邦依旧由圭尔夫派掌局,虽说有意接手之人为外国商贾的可能性较大,但毕竟需处理的是帕齐尼名下资产,约维蒂奇及吉拉迪诺的其余追随者均不便出面,便想请托尼帮忙探听探听相关情形,以便定向接洽意向买家;第二件则涉及到遥远的将来,那时他或许需要托尼出手相助,因此恳请他再在佛罗伦萨多停留一段时间。
      有关第二件的只是一个承诺,因而托尼立时便答应了下来;而关于第一件的,他听到自己竟给出了一个大概是所有人意料之外的答案。
      他说:“我买,让帕齐尼有空到摩德纳拿钱。”
      约维蒂奇明显地一惊:“你确定吗?这件事不急的。”
      托尼点了点头:“按你刚才报的数目,我觉得没有问题。”
      按约维蒂奇方才描述,帕齐尼欲出手的不过是些城外田地葡萄园之类的产业,数量并不巨大,也不包含城中高价房屋或繁杂工场,他想自己完全可以吃得下。
      而约维蒂奇似乎仍旧难以置信:“不好意思,可是我们之前打听过你,人们都说你虽然收很高佣金,但却从不置产……”
      托尼微笑着打断他:“那是从前,现在不一样了。”
      他已答应吉拉迪诺会在佛罗伦萨城中暂时留驻,想来这一暂时并不会过分短暂。近些年来的战争、时发瘟疫与国际市场的变幻已使得城邦经济降至低点,不复往日繁荣,实产成交价也因而走低,此刻恰可算是上佳入手时机。既已有此前提,他自然不介意将本就缺乏真实性的传言彻底否定,毕竟在摩德纳及其周边,他也曾购置过不少资产,只是外人不知罢了。
      约维蒂奇于是也不再就此问题纠缠,“我会请人通知阿尔贝托和帕齐尼。”他说。

      托尼到家时已是日暮时分。相较于出门之时,他身上所多的不过是一封来自吉拉迪诺的信,但在此之外竟还多了些尚未交割的原属帕齐尼名下的产业。
      对于帕齐尼同吉拉迪诺的会面与往来,托尼倒不感意外。虽然他对帕齐尼的离开缘由几无所知,只凭自己所历推断出罗马人为幕后黑手,但通过当初在佛罗伦萨城中的几次交往,他也看出对方对吉拉迪诺并无恶意,一切作为不过是围绕着时任正义旗手蒙托利沃而已,并且在事实上为吉拉迪诺最终的安然离开提供了极大助力。他想吉拉迪诺应当也是如此想法,此刻帕齐尼有所请求,自然也能帮便帮了。
      如此看来,神秘消失之人中,至少其一是并无重返佛罗伦萨政坛的打算了,而第二位既是去寻他,二人目标动向大致也应相似,正符罗马人心意。这一头的事,现下可称得上是全然了结了。
      而另一头却仍旧缺失明朗。下届选举仍在一月之后,有限的行动结果那时方可得见,他们在等待它,罗马人也在等待它,究竟那才是下一步动作的真正可靠依凭,而草率行事往往只可收获同预料中相反的结果。
      所以这晚,托尼并未急着盘点收益或回头做些无用分析,他只是重又打开了吉拉迪诺的信,随意默读了几个对方手写的句子,很感安心,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发觉仅有自己一人现在家中。
      他进门时正回想着此前同帕齐尼的数次来往,也忘记应向同居者出声示意自己的返回,直至天幕彻黑时才意识到阿奎拉尼不在,顿觉迷惑。此刻已属宵禁时分,无正事或要事者应尽量避免外出,以减少不必要或无意义的解释与声明。他们均非佛罗伦萨人,虽总有途径找些政府关系,但毕竟未曾真正拥有一张宵禁通行证,是以若非突发紧急事态,这时二人通常都已安稳归家,预备休憩。而由于此前从未干涉过阿奎拉尼在佛罗伦萨城内的行为,眼下托尼竟也不知该至何处寻人了。
      因而他只能开了二层临街的窗,借着昏暗月色望了望两侧街道,并未看见任何人影。站立片刻后,他又下回到底层,在大门内侧寻了把椅子坐下。
      他决定等阿奎拉尼回来。
      其实他也心知此般等待无甚作用,对方虽说年轻,不过比他小了只七八岁,也曾孤身一人辗转多城,并不需何人时时陪伴在侧,为其提防留意。他或许有特殊事由,即便彻夜不归也无须他人干预,到底人人都该拥有自己不欲言说的隐密。
      但托尼确确实实地等了,即使心下明了自己所为缺乏意义。
      不知时间流逝多久,他坐得已是昏昏欲睡,终于听到门外有声音传来,先是由远及近的沉重脚步声,而后却听见了金属清脆落地,紧接着的则是重物砸门的沉闷声响。
      他意识到情形不对,连忙起身,拉开了大门。
      阿奎拉尼顺着门板倒进他怀中,左半身几乎已被鲜血染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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