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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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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去还是回,他们终归是在消失许久后又再度投身进了佛罗伦萨政坛的明争暗斗之中。
新一届执政团的委员们已入驻宫殿大楼,处事作风相较以往几届似乎低调许多;内斯塔久久未有动作,城内恐慌也因此逐渐消退;而约维蒂奇的去而复返更是给公民们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多年来累积的根基仍在于此,吉拉迪诺何必不计损失地诱导外敌深入,以致两败俱伤。
然而那到底只是大多数人的想法。在又一次离开吉拉迪诺家时,托尼再度明确了这一观点。
不知圭尔夫派作何想法,但约维蒂奇他们的的确确已瞄上了下一届选举,决心开始动作。大批量的弗洛林在天色昏暗时分被尽可能隐秘地搬进搬出,其中不少便流向了现身处宫殿当中的那批人的宅邸所在。托尼也已应他们所请,将指令传回了摩德纳,吩咐留在那里的亚历桑德罗依从阿尔贝托·吉拉迪诺的要求所为。
而更重要的是,德罗西终于出面,请托尼帮忙给他和约维蒂奇安排一次会见。
夹于两方当中许久,纵然早已明确自己立场,托尼偶尔仍会感到些许疲累。而现在,他们之间的直面沟通最终到来,虽然托尼明白,双方不存在达成一致的可能,即便或许表面上能够如此。
如果阿奎拉尼不曾诡异出现,托尼想自己对罗马人的疑忌也不致如此之深。他本猜测他们只是欲借教皇之名占据部分的佛罗伦萨,又或与本土世家合作平分全部的佛罗伦萨,但就其行为来看,罗马人的欲望似乎远远不止于此了。
何况,他们好像并未指望自己过多地做些什么,托尼想。此前所为的不过都是些零碎琐事罢了,并不对整体行动构成任何决定性影响,唯一算得上大事的便是救下深夜重伤、倒于门前的阿奎拉尼,但那又并非罗马人指示,甚至其后他带着阿尔贝托不告而别,或许还曾给他们带来过些微的困扰。
但几方均各有计划,托尼清楚自己依言行事便好。
他将会面地点选在了空置许久的帕齐尼家会客厅中,他和德罗西半年多前在蒙托利沃眼前做戏的地方。两位主角分别按约定时间先后抵达,不带随从,托尼帮他们把会客厅大门关好,便随手搬了把椅子在门外坐下,并未刻意凑近偷听。
厅内间或传来些隐隐约约的模糊语句,托尼可以确认他们无数次地提到了阿尔贝托,而文森佐·蒙特拉的名字竟也从门缝中飘出了多次。
他想自己知道他们大致在谈些什么了。
过不多时,厅门打开,德罗西率先走出。看到托尼,便微笑着点了下头。
“多谢你了,卢卡。”他说。
托尼也颔首道:“不客气。”
“我先回去了,有事再联系。”
“好的,一路小心。”
目送他出门后,托尼起身,进厅去找约维蒂奇。
约维蒂奇正仰头靠在椅背上,似乎仍在思考,见他进来,便直接开口道:“德罗西说,可以帮我们牵蒙特拉的线。”
“你相信么?”托尼在他对面坐下。
“这句我觉得还算可信。”约维蒂奇笑了笑,“但也只是到此为止而已。”
“愿闻其详。”托尼道。
“他说他愿意帮我们,但前提是要我答应,阿尔贝托在执掌城邦大权后,将会把圣玛丽亚新慈善院献给教皇,供其居住,不设规定年限。”
托尼哑然失笑,德罗西所提的要求的不过是维持现状罢了,只消托蒂不主动提出离开,佛罗伦萨自也无人胆敢将教皇驱逐出境,除非教皇的存在已对城邦根本产生了威胁。
但这是佛罗伦萨,表面上独立、自由而民主的城邦,罗马人若非有意干预他城政局,乃至筹划些颠覆性举措,便完全无需担心被迫离开的可能性。至少无数的外籍人士都曾在此或短暂或长久地停留,在未曾涉入城邦上层格局的情形下安然生活或自行离城,无人留意。
但罗马人来得浩荡堂皇,明摆着让全意大利知晓教皇所在,却又放着城中更亲近教会的圭尔夫一党不用,暗地里联络着被流放之人留在城中的残余力量。他们如此耗费心力,却仅仅是从形式上绕了远路而已——倘若教皇开口,向佛罗伦萨政府要求一处院落或殿堂用以居住,无论时任掌权者党派属性如何,大约也均不会拒绝推却。
那么这一条件若为试探便罢,若德罗西语出真心,所余可能性也只有限:又或他在假借托蒂名义行事;又或罗马人想要的并非仅限于此。
“你怎么回答他的?”托尼问约维蒂奇。
“我说可以,但我答应了不能作数,会及时转告阿尔贝托,请他衡量的。而他说,他相信阿尔贝托也不会有异议。”
“他说得也没错。”托尼道。
“他说蒙特拉那里他会接洽,我想我们就走一步看一步吧。”约维蒂奇总结道。
托尼微笑:“我会配合的。”
七月那页的日历晚翻了几天,托尼想起来时随意扫了眼,蓦地看到其中一串数字,便转头问阿奎拉尼:“明天你有什么安排么?”
阿奎拉尼原本正坐在客厅另一侧翻阅着什么,听得这话,便抬头看向他,似乎疑惑:“我本打算出去的。怎么了,你有什么事吗,卢卡?”
“哦,没事。”托尼摇头。
他原也只是看到日期,发觉阿奎拉尼生日将至,便顺口问他计划。但在对方未曾回答之前,他便已然明白自己根本多此一举。
德罗西尚在佛罗伦萨城中,虽说此等情形下无法张罗些盛会庆典,但托尼相信阿奎拉尼会去见他。
所以在第二天,一四三四年的七月七日,托尼选择前往北郊的费耶索莱,传说中佛罗伦萨的发源地。
他对城邦历史兴致缺乏,但费耶索莱地势甚高,自古便是易守难攻的战略要地。更为关键的是,天气晴好之时,从那里可以俯瞰整座佛罗伦萨城,以及其周边的水陆道路环绕景象。
七月了,是该为这些做准备的时候了。
托尼抵达费耶索莱时已近正午,阳光正好,甚至称得上有些刺眼。他沿着山道继续向前挪步,试图寻找到最佳鸟瞰点。
但就在他终于寻得认定的位置、预备开始观察记录之时,却听到身后传来了“卢卡”的喊声。
他转身,一时震惊。
“阿尔贝托?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