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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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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维蒂奇年岁尚轻,已尽力着令自己话语掷地有声,但米哈究竟老谋深算,自不会被他简单言语迷惑。见约维蒂奇再三邀请自己进入宫殿,他便知其中必有埋伏,不可擅入。
“我相信正义旗手的审判会是公正的。”他只如此而言,回避了约维蒂奇话中刻意相邀的部分。
约维蒂奇明了他意,见他拒绝正面回应,便也不执意继续。他的现身本就另有目的,情愿对方自行误解。
而关于切尔奇一事,他又向着米哈说了些意义相似的语句,有意放大声音,让其覆盖小半个殿前广场,使得在场大多人均可隐约听见,以示执政团行事公正。
米哈任凭他说完,不作打断,然后直接道:“这次的选举有问题。执政团应当卸任,重新改选。”
他实是别无他法。本谋划着率领手下直入宫殿,占据大权,再以合法形式完成权力交接。现下却先是被蒙特拉打乱了计划,以致可用人数大大低于预期,更何况封闭了院墙的宫殿压根无法攻入,再多看似完美的筹划也只成为妄想。他索性直接跳至最终的目的,进行缺乏根柢的、成功率极低的尝试。
听他此言,约维蒂奇倒显出了几分惊讶:“此次选举的一切流程均在上届执政团和其他可信人士的监督下进行,您这么说……”
“并非选举过程。”米哈不耐,“执政团同被放逐的公民太过亲近,为了城邦的利益,我们有理由怀疑本届政府的合法性。”
约维蒂奇笑了:“您是担心我和吉拉迪诺的关系?我可以向您保证,执政团绝无意撤销此前的放逐令。”
这话说得无可挑剔,他已不再是一年前那个只会喊着要和吉拉迪诺一起走的少年,高位与责任令他迅速成长,已可微笑着平静地同政敌正面相对,看似友好地交谈,并完好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
米哈大约也未想到他答得如此坦然,直白揭露自己话中隐藏含义,一时间竟无言以对。沉默许久,他方道:“那么你们可愿做出书面保证?”
“这是自然。”约维蒂奇答得毫不迟疑,“我现在便可回殿写下承诺,也请您同去见证。”
米哈惊觉话题又被绕回了最初的起点,正踌躇着预备再度拒绝,却见侧前方处,一人骤地转身,大步走到了约维蒂奇面前。
“我将和您一同进去。”他道,“相信执政团会给所有人一个公正的答复。”
“阿德姆。”米哈放低音调,喊出他的名字,意带警告。
阿德姆·利亚伊奇目光未转,半身微动,似是向米哈行了个礼,而后便同约维蒂奇一道走向了宫殿大门。
而广场上的小半人众跟在了他身后,约维蒂奇敲开门,他们便也随同进入,并将武器丢在了门口。
震惊也只一瞬,米哈迅速回过神来,他环视一周,见数量本就不多的人群在被利亚伊奇带走部分后更显稀少,心下也知此次行动势必是全然失败的了,且暗中作祟者绝不止蒙特拉一人。
“撤吧。”他只得如此宣布,明白自己已无力回天。
伴同着窃窃私语与凌乱步伐,圭尔夫派的聚集人众渐渐散去。米哈亲近的手下便问他:“头,我们去哪?”
是回去?还是去找蒙特拉对质?米哈心中一时摇摆未定,难以开口回答。
而已有人先一步地帮他做出了决定。奥斯瓦尔多自广场外的街道大踏步而来,然后在距他们不远处停下了脚步。
“教皇听说了圭尔夫派同政府的冲突,他想请您去圣玛丽亚新慈善院谈谈。”他向着米哈说道。
米哈本无违抗教皇意志的想法,此等命令既出现于犹疑之际,他便不加反对,随着奥斯瓦尔多离开了殿前广场。
而他身后的院墙内,利亚伊奇同约维蒂奇当面而立,四目相对。
约维蒂奇试探着小声问道:“罗马?”
利亚伊奇点头:“没错。”
“既然如此,”约维蒂奇笑了,“所谓的承诺书,我就不用写了吧?”
眼下情形明朗,利亚伊奇的出现与打破僵局自也是德罗西所安排,就如同通过蒙特拉进行的那些不为人知的背地行事一般。而那毫无意义的承诺,他想罗马人并无需求。
但利亚伊奇却摇了摇头:“还是写些什么吧,至少签个字给我。我需要拿点东西回去交差。”
来到佛罗伦萨后,教皇鲜少公开露面,一应大小世俗事务皆交由亲信德罗西管辖。作为佛罗伦萨圭尔夫派目前的领袖,米哈也只在节日时拜访过他数次,且无甚深入交谈。因而在初听得教皇召唤时,他实感惊讶,自己所为竟已惊动教皇,想来其影响比原本所预估的还要广泛太多,后期的扫尾工作也将随之难度提升,不可简单设想。
但在外间等待教皇接见的间隙,他忽然意识到,教皇未必便积极关切着城内事态变迁,既而自发主动地提出为各方势力调解矛盾,这其间定然有人第一时间传递消息,请他指示,致使事情进展至此。只是对方是友是敌,眼下却无足够依据用以判断。
人选范围极易框定。米哈抬眼看向教皇所在处的房门,德罗西正自内走出。
“教皇请您进去。”他道,语气恭敬。
约维蒂奇在授权信的最后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而后将其折起,交给了在一旁等待的利亚伊奇。
“现在送去给他们,是否可以?”他问道。
利亚伊奇于是叫来了和他一同进来宫殿的另一人,交代一番,随即挥挥手让其带信离开。
而在做完这一切后,他终于按捺不住,好奇道:“你写了什么?”
约维蒂奇看他一眼:“其实你刚才也可以打开来看的……”
利亚伊奇说:“只是随便问问,不方便说的话也没问题。”
“不是什么秘密。”约维蒂奇笑笑,“我相信你很快就会知道,我想早些透露并没有关系。”
“执政团恳请教皇出面调解他们同圭尔夫派的纠纷。”他缓慢复述着授权信的内容,并略过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礼节性词句,“既然教皇恰于此时居住在佛罗伦萨城,必是此次冲突最适宜的调和者,相信您的神圣权威能够给双方一个公正的判断,令公众信服。执政团将尊重教皇所做出的一切决定,愿圣光护佑佛罗伦萨。”
利亚伊奇听完,疑惑道:“执政团真要这么做?万一教皇倾向圭尔夫派,提议重新选举,到时你们要怎么办?”
约维蒂奇摊了下手:“那就听天由命好了。”
利亚伊奇未再追问。即便已决定好不日后便离开佛罗伦萨,前赴罗马另寻营生,他现下仍有党派从属,因而二人之间的交流也只可到此为止,再难深入。
他们简短地道了别。利亚伊奇去往大厅,和他的同伴们待在一起,讲好晚些时候再行离去;而约维蒂奇上了楼梯,预备向冈萨洛等人交代自己与阿尔贝托的下一步计划,更加清晰地。
至于弗朗切斯科一世……无论他做何决断,他们的计划都无法被之打乱,约维蒂奇这般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