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传奇 第一部》月云霜曙

12、第 12 章

　　十二

　　琉璃仙境西南三百余里的山谷中。

　　此时已是夏末时节，谷中绿意正浓，枝叶扶疏，数棵十几人合抱的大树遮住了从山谷上空的云雾中透射下来的阳光，显得格外清凉。

　　谷中有一条青草小道，道路两旁尽是各色繁花，若是有眼明的人见了，定会惊奇于花品之多，甚至有不少稀有的品种，只是随意地长在路旁，更奇者，此时明明是夏季，竟有不少虽是常见，却绝非应时而开的花。

　　见到这些花，素还真却没有丝毫的惊讶，他心底只轻轻一叹，略觉有些好笑。将这些植物杂驳地摆在一起，果然还是他那拥有异能的好友小小的恶趣味啊。

　　凝神聚气，一足往前迈进一步，轻点草叶。那草叶只微微一弯，竟没有折倒地上。素还真再迈一步，离地寸余，徐徐踏上了那条青草小道。

　　时间回到半日前，素还真还在琉璃仙境。他刚刚收到秦假仙的信，说他要找在人位于琉璃仙境西南，距离不过三四百里的一处山谷。谷内植物奇特，似有思想一般，秦假仙进不去，只能凭种种迹象猜测，他所寻那人就在谷中，毕竟这世上有控制植物生长异能的人不多。

　　山谷内的禁制对素还真来说不是难事，那些植物似也认识他一般，非但没有阻止，还摇晃着叶片与他打招呼。越入山谷深处，各色繁花渐渐少了起来，绿色更浓，草径两旁树木更多，再行了十数里，树木则被翠竹替代，小道上也间或夹杂着几块石块，石块渐渐多起来，铺成一条石子路。

　　见到此处，素还真才慢慢落在石子路上。他四处望了望，便觉此处布置与碧玄草堂相似，更是肯定曲怀觞就在谷里，不禁心情有些激荡。不过既已知道曲怀觞安全无虞，他便放下心来，缓缓沿着石子路继续前行，也趁这段时间平复一下心情。

　　大概半盏茶时间，便见一不大的池塘，里面零星种着些白莲。素还真心里略讶异，过往碧玄草堂不曾植莲，他还曾向曲还觞建议过，无奈那人却以怕他日日赖在草堂混他的茶喝为名拒绝了，没想到如今却改了心意，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不再多想，视线越过池塘从竹林间见到一间竹屋隐隐绰绰的影子。穿过竹林，素还真来到竹屋前，便见一白衣人正横卧在屋中，正对着屋外的莲池熟睡。他长发没有梳髻，只随意地散在地上。

　　素还真微微一笑，心里却涌起些莫名的温柔来。他从谷外一路行来，并未掩饰行踪，一路上的植物都随曲怀觞控制，他竟一直到此时自己站到他面前来，还一无所觉，可见当日功体损耗过甚，至今尚未恢复。

　　素还真弯下腰，脱下鞋放在门外，踮脚踩上竹屋的台阶。支撑的竹竿受力微凹，并没有发出声音来。他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子，在曲怀觞身边坐了下来。他低头看了看曲怀觞熟睡的脸，又望向不远处隔着竹林莲池。屋中的视线并不算好，有竹林挡在前面，莲池又太小，种没几株莲花，从屋内只看得到几抹白色、绿色的影子。

　　似是刻意的。

　　就像他与曲怀觞，看得到彼此，距离亦不遥远，只是总隔了些东西，于是便是两个天地了。

　　对曲怀觞来说，午睡是非常美好的事。在学海读书的时候，他就常常睡到下午的课迟到，晚上又会因为太过精神而睡不着。对他来说，午睡醒来才是一天的开始啊。

　　他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伸伸懒腰，才睁开眼想要起床，结果才睁开眼睛，便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

　　略带紫色的睫毛近在眼前，微微颤动，几乎要扇到他脸上来。

　　曲怀觞摒住了呼吸，稍往后挪了挪位置。

　　是素还真。

　　他心想。许久不见，那张脸似乎比以前更秀气了些。

　　素还真睡得很熟，眼睛紧紧闭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一派平静地舒展。呼出的气息轻轻拍在曲怀觞的脸上，让他不太习惯。

　　太近了些。

　　曲怀觞又退开一点。

　　素还真是侧躺着的，身体朝着他的方向曲起来，双手缩在胸前，看起来温顺又乖巧。曲怀觞就心想，这世上怎么会有外表跟内在相差这么远的人呢？

　　他看着素还真，也没想他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只要是他想要做的事，又有什么做不到呢？

　　他就这样静静看着，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这样……好像又远了点……

　　曲怀觞往前蹭了蹭，不远不近地挨着他，也不干什么，就这样看着。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那睫毛颤了颤，眼睛睁开了。

　　“睡醒了啊。”

　　“嗯。”

　　“吾刚坐在一旁等你，等困了就也躺下睡着了。”素还真一边坐起来一边解释。

　　“你爱睡多久都行。”

　　“那可不行。”素还真笑着理头发：“吾在这待久了恐怕有人不高兴。”

　　曲怀觞一时无言，闷闷地又倒在地上，翻个身背对着他。素还真好笑地看着他，伸出食指戳戳他的背：“你对千叶到底是什么想法？你若是不喜欢，吾便替你隐瞒。”

　　皱了皱眉头，曲怀觞一时也理不清自己的思绪：“也不是不喜欢，只是……”

　　轻风拂过，屋前竹林传来沙沙的响声，曲怀觞话未到一半，却抬起头来：“嗯？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