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月云霜曙

11、承诺

　　十一承诺

　　天机湖畔，素衣男子正坐在湖边钓鱼，大大的斗笠遮住了他的面容，斗笠下白色的长发披在肩上，微风拂过，偶有几缕飞起，又渐渐低伏下去。

　　男子专心看着湖面，一动也不动。他今日运气不佳，旁边的鱼蒌里尚是空的，他却不以为意的样子，只专心看着鱼钩，仿佛这便是他唯一要做的事。

　　日头渐渐高升，湖面在太阳的照射下，反射出刺眼的鳞光，男子将斗笠按得更低，便再度坐定，动也不动，在他身边，似乎连风也静止下来，只留夏日的鸣蝉仍在鼓噪。

　　这时，湖边来了另一个白色人影，他走到男子身后，没有说话，男子亦恍若未觉，完全没有反应。白衣人背靠着男子坐下，将全身的重量压在背后人身上，他终于开口说话，声音清朗如微风拂过，他说：“叶小钗，想吾吗？”

　　叶小钗一个旋身，背后靠着的人没有着力点，顺势倒在了他怀里。那人没有惊慌，心安理得地躺着，他脸上的笑容比太阳还要刺眼。

　　叶小钗静静看着他，许久不曾动作。太阳渐渐西移，阳光洒在怀中人的脸上，他皱了皱眉，忍不住伸手挡在额前想遮住刺目的阳光。他手才动，叶小钗突然动起来，将他紧紧搂住。白衣人吃了一惊，却也没有挣开。他任叶小钗搂着，听着他的心跳声，体会到许久未曾有过的安心。他伸手拍拍叶小钗的背，给了一句叶小钗等候已久的话：“叶小钗，吾回来了。”

　　素还真回来了，叶小钗并没有多问他些什么，他并没有过太多的好奇心，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素还真说想去天外南海看看素续缘，他陪着一起去了，又顺便见了见小神童。他原本以为素还真会再去见见傲刀青麟与神枭，素还真却带他到九耀云峰。

　　上一次来，是为了保护身中万毒珠之毒的素还真，他的轻功不佳，那时是由翼族带他飞上云峰。叶小钗看着素还真，他正对着自己笑。

　　“小心了。”素还真说完，左手揽住叶小钗的腰，右手饱提内元，急冲而起。叶小钗知云峰三百丈处有一云海，云海内风刃成刀，亦是小心戒备。素还真一个人上九耀云峰自不在话下，如今多带了一人便觉有些吃力，他一心护住真气，不至中途力竭跌落，便将云海内抵挡四面袭来的风刃之事交由叶小钗，竟是完全不曾分心风势变化。

　　几个起跃间，两人已登上峰顶。

　　为何来这里？叶小钗收好刀剑，疑惑地看着素还真。

　　“吾想好友上次来该是没有心情欣赏九耀云峰的美景。”

　　叶小钗顺着他的眼神向远处望去，周遭空旷得一览无遗，步在崖边，脚下即是茫茫无尽的云海，竟恍若实体一般，静静伏在山腰处，像凝固一般。再往远处看去，才能发现这云海正在缓慢流动，明明毫无声息，却仿佛有着巨大的能量一般，吞噬周遭的一般，再向四周扩散开去。

　　叶小钗一时看得怔住了。

　　素还真指着云海说：“你我站在这里，便可以看到云海的走向，当身在云海中时，却只能专心于自身的安危，这正是由于身处于时局当中视野的局限所致。武林局势瞬息万变，若只关注于眼前的利害得失，便容易失了方向。习剑亦是如此，以心持剑，以心使剑，保持心镜透澈，才能发挥探、自谦、必胜的真正实力。”

　　“你知道吾为何对你说这些吗？叶小钗。”没有等他回答，素还真自顾说了下去：“你的心不够静，这是你武道上的大敌，而吾，希望你能平安。”

　　“你会继续跟在素某身边吗？既是如此，你必将面临无尽的危机，心乱，便是将自己的性命交由敌人处置，亦是将素还真的生机交由他人。”

　　“而素某的性命只交给你，叶小钗。”

　　叶小钗静静听着，他看着脚下无尽的云海，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转过头来看着素还真。素还真望着云天接壤的边际，神色安详而宁静，仿佛并没有说出那样惊天动地的话一样。但叶小钗知道，他并不是开玩笑，素还真是真的将性命交在了他的手上。他突然握住素还真的手，颤抖得不能自已。

　　不要轻言生死。

　　素还真终于看向他，他轻轻地笑了：“叶小钗，吾答应过，待武林平靖后，素还真的性命便是你的，你会杀吾吗？”

　　叶小钗使劲摇了摇头，手中的力道更大了，他不想再次面对失去他时的痛苦与茫然无措。素还真是最知心的朋友与最贴心的知己，是共同面对无数次生死关头的战友，是他最重要的人，他不想再次失去。

　　“那么，叶小钗，”素还真看着他，以比平时更低柔的声音问他：“武林平靖后，如果真有那么一日，可愿随吾归隐，我们去看遍天下美景，若是累了便寻一处最喜欢的地方结庐而居，若是倦了便继续前行，可好？”

　　叶小钗毫不犹豫点头，他望着素还真的眼睛，只觉得天下的美景都比不上他此刻的眼神如此令他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