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 第二部》月云霜曙

12、第 12 章

　　十二

　　天外南海的局势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许多，尤其九耀芙蓉石现世，四族更是为此争斗不休，局势变得格外紧张。素还真到了天外南海之后，辗转得知要救一页书前辈必须得到被锁于九耀之门里面的万毒珠，利用万毒珠的特性，将里面的毒素吸出，再用已经无毒的万毒珠来进行治疗。如此，第一件麻烦的事，便是如何夺得九颗九耀芙蓉石，取得万毒珠。

　　宝刀名剑、武林宝典、奇珍异宝、回生奇药，常常都是众人争夺的对象，而其中的关键之物必将引来腥风血雨，素还真从来不认为所谓的宝藏真能满足人的贪欲，能带来的只有腥风血雨，只是如今为一页书的生死，也不得不拼上一回了。

　　然而，取得万毒珠之后更危险的事便是要将其中的毒素转移到某个人身上，转移之后，又必须在三天内医治一页书，而一页书远在中原，这往返间变数太多，素还真若要将万毒珠内的毒素导入自己体内，其间的风险不言而喻。

　　只是明知危险，此事仍是不得不为。

　　万毒珠处于虫族的九耀之门内，各方势力皆在争夺，素还真取得之后，便尽快导出了其中的毒素，并委托兽族的银狐将之带往中原，同时，利用一个假的万毒珠引开其他人的注意。

　　素还真在吸取万毒珠毒素之后的数息之内，便精气神全失，变得形成枯木。翼族的神枭长老将他安置于已空的九耀之门后面，并派人保护。可连神枭都想不到的是，翼族之内竟也有天岳安插的眼线，此消息很快传回了中原。

　　天岳的眼线传回来的消息比银狐要慢一些，四无君那个时候刚抓了素续缘，从他身上搜出素还真留下的前往邪能境的地图，屈世途是逃跑的行家，竟然躲过一劫。

　　知道素还真欲向邪能境寻求帮助，四无君一点也不意外。所谓正邪，有时候并不是那么界限分明，素还真从来不是迂腐的人，利用邪能境与天岳的矛盾来均衡三方的势力，正是他擅长之事。

　　四无君正想着如何利用这地图进攻邪能境，便听说了素还真中毒的消息。他等的正是这个时机！

　　“杀了他。”四无君说，声音并无透露丝毫冷意，偏偏话中的内容让听到这命令的绝烨心中一寒，不由露出迟疑的神色。别人不明白，贴身保护四无君的绝烨却十分清楚四无君同素还真的关系绝不像表面那样，仅仅是针锋相对的敌人而已。

　　“吾的命令不够清楚吗？”四无君见她没有行动，问道，心里明白绝烨到底在迟疑什么。连他自己都曾经迟疑过，何况别的人？

　　“不敢。”绝烨低声说道，她素来沉默，难得开口，声音意外地低沉。她说完，便转身欲退下。

　　“绝烨，”四无君叫住了她：“你觉得素还真是个怎样的人？”

　　这个问题太难回答，好在四无君似乎也没有真要听绝烨回答的打算，径自说了下去：“不管素还真与吾之间私下的关系如何，都不可能影响到大局。如果是素还真处在我的位置，相信也不会手下留情，所以，”他停了下来，看着绝烨，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吾的命令不需怀疑。”

　　绝烨将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绝烨离开之后，四无君才见到从天外南海回来的烟花客，得知银狐已入中原之事，他心知不好，再去寻一页书已不见踪迹。

　　一页书既已失踪，万毒珠必定要送回天外南海医治素还真，四无君于是派人破坏了冰河天川，前往天外南海道路受阻，只能由翼族携带万毒珠飞越观云渡。

　　在往观云渡的路上，天地门四道子偕同周八伯等人，欲护送旋空疾鹰将万毒珠带回天外南海，遇上天岳的伏兵。可是，没有想到的是，旋空疾鹰虽拼死将万毒珠送回翼族，万毒珠却被叛徒怒鸣飞雁所毁，致使青阳子等人功亏一篑，而素还真则陷入一生最大的危机之中。

　　然而这些都是后话，此时在观云渡上，四无君与青阳子的一战，才是此时的重点。

　　四无君与青阳子性格相近，连武功属性也相似，当初青阳子创办合修会的时候，其狂傲亦不下于如今的四无君。如此相似的两个人一旦正面对上，便是王见王的死局。

　　两人见面也无废话，掌风交错之间，斗得天错地暗，其他人纷纷退避。四无君与青阳子本来势均力敌，奈何四无君日前为了追踪一页书的下落而受了伤，因此略逊了半筹。这细微的差距，一时半会无法察觉，四无君却清楚自己久战不利。虽然觉得有些可惜，四无君也不会急于躁进。他心里盘算得很清楚，翼族本就有他的内应在，阻止旋空疾鹰的这次行动不过是顺势而为，成是最好，若是不成，也还有后手，就算内应的身份因此曝光，能够杀了素还真，也是划得来的买卖。是以他并不同青阳子硬拼，只凭灵巧身法游走。

　　青阳子却并不这样想，交掌之间，他已感觉到四无君的气息不顺，掌气似有凝滞之感，像是有伤在身。如此良机怎好错过，是以步步紧逼，极招相对。四无君渐感压力增大。终于在对了数掌之后，连退了几步。他勉强忍住喉中的腥甜：“青阳子，果然名不虚传。”

　　“过奖了。”青阳子答道，正欲趁胜追击，却在眼角的余光瞄到地上一物时动作一滞。他伸出手将地上之物吸入掌中，待确认此物的主人之后，脸色勃然骤变。

　　而四无君早在青阳子注意到地上掉落的东西之后，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腰间，脸上的神情不由复杂起来。

　　“素还真的玉佩怎会在你手上？”犹是不信，却又不得不信，玉佩上还刻着一行小字——“借问开云意，能无出岫心”——正是素还真的手笔。

　　青阳子的神情十分严肃，不止严肃，还带着几分愤怒，四无君心念一转，已然有了计较。他故意露出彼此“应是”心知肚明的表情：“素还真的随身之物在吾手中的理由，阁下难道不知道吗？”

　　青阳子身体一晃，未等他说完已是一掌扫来，他不愿听四无君的解释，耳中却一直回响着他的声音，令他愤怒欲狂。青阳子怒极之下出手，四无君轻易地避开了攻势，兀自说道：“说是定情之物亦无不可，道主难道未曾收到过吗？吾还以为……”又是一掌袭开，成功地打断了四无君的话，不过他的目的已然达成，便不再多言，身形一变，魔气暴涨，化出与本尊一模一样的红色杀体形态，手中真元提升，一掌轰向青阳子！

　　若是青阳子能够保持平常心，这一招也不难躲过去，然而他此时因四无君的话心乱如麻，乱了方寸，竟然欲与四无君硬碰硬。四无君转为红色杀体之后，功力顿时大增，一掌将青阳子逼退，又欺身来攻。青阳子一时心乱，险象环生。

　　好在双方的目的都不在此一战，旋空疾鹰一飞离战圈，旋玑子便赶来相助青阳子。四无君见时机已失，又加之杀体不能持久，只好暗叹了一声“可惜”便率众离开。

　　青阳子还想再追，被旋玑子死死拉住：“道主，冷静！发生何事？”

　　青阳子紧紧握住手中的莲形玉佩，那玉佩早被把玩得圆润光滑，此时却硌手得很，几乎割破掌心。他心中又急又怒，完全被四无君的话扰乱了心神，突然“哇”地一声呕出口血来，旋玑子一惊，赶忙扶住他：“道主！”

　　“吾无事。”青阳子推开旋玑子搀扶的手：“旋空疾鹰既已离开，我们也该回天地门了。”他此时已稍微恢复了理智，只是心中的混乱并没有结束，因而声音显得有些干涩，脸上也是一片煞白。

　　旋玑子担忧地看着他，应了声是。

　　回到天地门后，青阳子正欲疗伤，却见到素续缘朝几人走过来。素续缘看到青阳子面色泛白，不由担心地唤了一声：“二叔？”他之前被四无君所擒，又困在西无阵里，青阳子派人几次救他都未成功，如今幸得银狐相助才能脱险。他一离开西无阵，便来到天地门寻找青阳子与屈世途，没想到又正遇到青阳子携道子护送万毒珠，便一直担心到现在。

　　“二叔可是受伤了？”素续缘问：“可否让续续为二叔诊断？”

　　看着素续缘坚定又认真的眼神，虽然想与他保持距离，这拒绝的话却难以启齿了。青阳子点点头，朝他伸出手腕。

　　素续缘为青阳子号了脉，开了药方，又吩咐了几句该注意的东西。听素续缘慢慢说完，青阳子望着他与素还真有几分相似的脸，心思不由又飘得远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不知道何时，素续缘已停了下来，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十分专注，令青阳子心中突然一跳，他站了起来，道：“吾都记下了，今日与四无君打斗一番，有些疲惫。”言下之意已是要送客。若是平常，素续缘此时明了他的意思，该识趣地告辞，可是这一回素续缘并没有动，他只是坐在那里，从下往上地看着青阳子，沉默了一会，才开口：“我与父亲是不是很像？”

　　青阳子一愣，又听素续缘说道：“二叔看着我时，偶尔会走神，是在想爹亲吗？”

　　听到这个问题，青阳子下意识地就想否认，然而面对素续缘坦然的目光，却是默认了。

　　“二叔，我……”素续缘伸出一只手拉住青阳子的衣角，仍是直直地看着青阳子的眼睛，脸上浮现一抹不自然的红晕：“我……”

　　“续缘。”青阳子打断素续缘的话，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素续缘虽被青阳子打断，却只停顿了一下，提着便坚定地说：“如果爹亲一直无法接受二叔，二叔不妨考虑一下我。即便，二叔只是将我当做替代也好。”

　　青阳子听到他的话一时愣住了，他定了定神，叹息了一声：“大哥不会喜欢你这样。”素续缘抿紧了唇，仍是没有退缩。青阳子伸出手来，握住素续缘抓着他衣角的手，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掰开他的手指，说：“你逾矩了。”

　　素续缘的眼神彻底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