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 第二部》月云霜曙

13、第 13 章

　　十三

　　天外南海，九耀之门内。

　　中毒的素还真无知无觉地坐在盘坐在洞内，身如枯木，叶小钗坐在他身边，静静守护。

　　知道素还真中毒的消息后，他便再也坐不住，离开黑湖到了这里，然则，此时除了等待，什么事也做不了。

　　他并不是个有智慧的人，甚至还有些呆板，跟素还真身边其他人都不一样。无论是歧路人也好，风采铃也好，以及后来的非凡公子、莫召奴、悦兰芳等人都好，无一不是才智过人，可以独挡一面的人，唯独只有他，在素还真出现危险的时候，除了守在他身边，其他什么都做不了，每次都只能像这样等待。

　　而这次，也如往常一般，他只能在这九耀之门内等待着旋空疾鹰归来的消息。

　　正想着，石洞门口突然传来异样的响声。叶小钗立即站了起来，护在素还真身前。神枭前辈早有提醒，依素还真如今的状况，必有人会对他不利，因此叶小钗十分警惕。神枭知道现在非常的处境，不会随意来找素还真，此番来人身份不言自明。

　　叶小钗此时手中并没有刀剑，可是他没有任何迟疑，九耀之门开启瞬间，心剑已挟不世之威射向正要进入门内的黑衣人，蒙面黑衣人也早有准备，只见他大喝一声，银刃寒芒与心剑光芒交击在一起，顿时光芒大盛。

　　此时，另一名黑衣人从此人身后窜出，一剑刺向叶小钗，叶小钗不敢大意，凝神静气，心至剑发，再度将此人逼退，自己也不得不暂且闪避，第三人钻了进来。三名黑衣人合攻叶小钗，叶小钗沉稳以待，不落下风。三人见合攻不成，转而分战，两人牵制叶小钗，一人转向要去杀素还真。叶小钗急于救人，一时露出破绽，被一名黑衣人的利剑所伤。

　　三名蒙面人配合无间，又占了刀剑之利，利用受伤的素还真牵制叶小钗，叶小钗投鼠忌器，一时陷入危境之中。

　　这时门外已有嘈杂人声，三名黑衣人知道对方援兵已至，不能再拖，三人互视一眼，其中一个已是不顾空门大露往叶小钗扑来，另外两个也一起攻向素还真。叶小钗杀了一人，拦了一人，剩下第三人却是怎么也挡不住了，只见他千均一发之刻没有丝毫犹豫地扑向素还真，用身体挡在他前面，将他抱住扑倒在地。

　　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叶小钗转过头，正看见黑衣人高举着刀，满眼的不甘，缓缓地往前倾倒，叶小钗搂着素还真躲开倒下的尸体，才看到黑衣人背后正插着一支箭，箭的翎羽尚在微微颤动，响动着死亡之音。

　　这时，叶小钗才听到神枭的声音传来：“还好来得及。”

　　剩下的一名黑衣人见事情不利，当场咬破了牙中的毒囊自尽。神枭吩咐人将尸体扛出去之后，查看了一下素还真的状况之后，才转向叶小钗：“还好我一发现有人夜闯傲刀城欲对菩萨不利就马上跟人赶了过来，若是迟一步，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叶小钗感激地一点头。神枭叹息了一声，又道：“叶小钗，我有一件坏消息要告诉你。旋空疾鹰已经顺利将万毒珠带回天外南海，可是……”

　　叶小钗听他话有但书，不由皱紧了眉。

　　“可是，没有料到翼族竟然出了叛徒，前往接应的怒鸣飞雁将万毒珠击碎了。”

　　叶小钗不由浑身一震，他直起身子：“啊！”

　　“叶小钗，我知道你很担心素还真，先冷静下来。万毒珠虽破，并不表示素还真就没有恢复的可能。中原多有奇人异士，也许有人可以医治素还真之毒。我现在担心的是，四无君会再派杀手前来，光靠傲刀城恐怕保护不了素还真的安全。何况，如今素还真状况还算稳定，可是寻找解毒之法需要时间，万一他情况恶化，在天外南海得不到医治，再前往中原，恐怕时间上会耽误不少。不如你现在就带素还真回到中原，天地门青阳子复出，他一定会全力保护素还真的安全。”

　　神枭所言句句在理，叶小钗略一思考，便同意了他的建议，这一次是恰好神枭等人来得及时，下一回如果他不能保护素还真，又当如何？将素还真安置在天地门内，青阳子必会全力找寻医治之法，对他来说是最好的。

　　得到叶小钗首肯，神枭立即去安排送两人回中原的事宜。

　　到了真正成行的那天，果然不出神枭所料，又有蒙面刺客前来刺杀素还真，好在众人早有准备，终是有惊无险。到了中原，得青阳子接应，一路再没出什么岔子。

　　素还真还没被送到天地门，素续缘就已经出来等候，等见了一行人的影子，便立即冲了过去。看到素还真昔日丰润的双颊深深凹陷进去，脸色更是青中带黑，已被万毒折磨得不成人形，不由悲从中来，几乎掉泪。

　　“素续缘，先将大哥送回屋里，你再好好诊视吧。”青阳子的声音响起，素续缘用袖子抹去眼角的泪珠，知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他们还有许多事要做，耽误之急便是赶紧找到能医治素还真体内剧毒的方法。依素还真的功体，中了万毒珠之毒后最多能撑三个月，说来他们还有时间，只是如今毫无头绪，怎样充足的时间都觉得仓促。

　　将素还真安置后，素续缘仔细查验了他体内的毒素。万毒珠之毒遍布素还真的周身，已入心脉，尤其是各种毒素或强或弱，相互制衡，无一而定。若是随意解去其中一种，恐怕会造成毒素之间的失衡，令毒素更快地扩张，反而加速死亡。除非能同时除去素还真身上的所有毒素，可是既然各种毒性相生相克，其解方药材必然也是相互克制，根本无法完全发挥药性，更遑论同时拔除毒素。

　　素续缘诊断之后，更觉忧虑，素还真身上的毒令他无从下手，这天底下除了万毒珠还有何宝物可以吸纳素还真体内这无数毒素呢？素续缘一时束手无策。

　　不久之后，秦假仙带来了一个人，这名名不见经传的女子叫做明月心，她指出黑雾森林内生有一种异草，名叫七月笙，其特性与万毒珠类似，能够吸纳毒素，或许可以一试。

　　然而黑雾森林里危险重重，七月笙取之不易。

　　“无论怎样的危险，续缘也要一试。”素续缘说。

　　明月心提醒他：“黑雾森林危险性之高，你这一试有可能会失去性命，何况我无法保证它必能将毒素完全吸尽，因为苦境之物未免合于天外南海。”她知道，即使只有一线生机，这些人也不会放过。

　　“能救父亲，续缘死不足惜。”

　　明月心接着说：“然后让父亲复生之后，垂泪不已。”

　　“这……”

　　这时，在明月心诊断过程中一直保持沉默的青阳子终于开口了：“素续缘你留在天地门照顾大哥，吾带几个人亲自去采七月笙，旋玑，天地门之内的事就拜托你了。”他一开口，此事便已不需再议。旋玑心下虽觉青阳子亲自冒险有所不妥，可是想到他与素还真的关系，便知阻止不了他。

　　“我也一同去！”素续缘不同意。

　　“你留下，如果你有三长两短，我如何向大哥交待？”

　　“可是！”素续缘还想说什么，已经被青阳子打断：“不必再说了，就此决定。”青阳子说完，便自去安排与他同去的人选，素续缘本就十分乖巧，对方又是青阳子，是以他既然如此说，素续缘心中虽是不愿，也莫可奈何。

　　进黑雾森林的事就此定下，只是在去之前还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做，待一切准备就绪，已经过去十来日。

　　青阳子率人去黑雾森林采取七月笙，素续缘则留在天地门照顾素还真，他一方面是忧虑父亲的毒患，另一方面也担心青阳子等人的安危，因而有些愁眉不展，好在天地门内有几个年青道子，十分照顾他。素续缘从小身世坎坷，几乎未有与同龄人相处的经历，此番难得倒是交了几个朋友。不需详说。

　　黑雾森林危险重重，青阳子等人一去数日，回来的时候竟是损兵折将，若非有异人带路，恐怕还不一定能顺利带回七月笙。

　　七月笙带回之后，明月心也不浪费时间，即刻为素还真医治，然而天不从人愿，七月笙非但没有医好素还真，反而素还真体内的毒素因而失衡，几乎命在旦夕，无奈之下，明月心只好施以七支续命金针，暂时阻住毒素的蔓延，以争取时间另寻解毒之法。与此同时，邪能境不知从何处得到素还真已回中愿的消息，针对天地门展开了一系列动作，此乃题外话，不提。

　　再说青阳子，为取得七月笙，天地门道子两死两伤，却根本救不了素还真，他心中已隐隐觉得不对，可就算明月心真有问题，现今首要之务是医治素还真，除此之外，其他的都要往后排。

　　青阳子疲倦地回到天地门，他直接往素还真的房间走去。走到门口正碰着素续缘从里面出来。素续缘见他一脸倦色，乖巧地叫了一声：“二叔。”

　　青阳子点点头，见他眼圈发红，知道这孩子刚刚哭过，便有些不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素还真不会有事的，你也要保重自己，他还需你的照顾。”

　　素续缘点点头，这些话他这些日子以来听了不知多少，可是父亲生死难料，他又怎能放宽心呢？不过青阳子的安慰还是有些用的，他知道青阳子有话想跟父亲单独聊聊，便说：“续缘先去休息了，过些时候再来看父亲。”

　　青阳子应了一声，便走近屋内。素续缘为他关好门，心里有些泛酸。片刻之后又不免自嘲，原本青阳子心里就只有他爹亲，这不是他早就清楚的吗？只是……放不下啊。

　　这厢，青阳子进了屋，在素还真床边坐下。素还真静静地躺着，面容因体内毒素的折磨而显得有些苍老，丰腴的双颊深深凹陷进去，面色也呈现沉暗的黑气。他握住素还真的手，那双手僵硬犹如枯枝一般，瘦得只剩下骨架，鼻头竟然忍不住泛酸。

　　他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那时候他化名蓝道生进入菩提学院，而素还真为了慕容娟之事而也留在菩提学院。那天夜里，月华如练，他就站在月光里，灿若明珠，温如美玉，气度高华，无可比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