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 第二部》月云霜曙

14、第 14 章

　　十四

　　“你真的要开鬼楼让邱霍蛉叶给素还真洗骨？”洛子商挠挠头：“你可要想清楚。当初黑雾森林外死了那么多人，已经让正道人士对你十分不满了，再开鬼楼恐怕会引来非议。”

　　“青阳子做事只求无愧于心，何惧非议。”

　　“你有此决心我很欣赏，不过据说这个邱霍蛉叶也不是省油的灯，你要他医治素还真，必得付出相当的代价。”

　　“为救素还真，任何代价吾皆可以付。”

　　听青阳子如此说，洛子商点点头：“既然如此，我当然挺你，有任何事情可以来找我。”

　　“多谢。”青阳子道。

　　洛子商确定了他的心意，便告辞离开，青阳子正要派身边的道子送他一程，洛子商拒绝道：“天地门我很熟了，你事情多不必招呼我，我自己走就行了。”

　　青阳子听罢，也不坚持，各道了一声请，便去忙自己的事。

　　剑君前几日带来口信，明月心死前说到，邱霍蛉叶的洗骨大法可救素还真。他对此说法本有存疑，后来从天外南海传来的消息打消了他的疑虑，周八伯与净琉璃菩萨意识交流的时候，菩萨也提到过洗骨大法能医治素还真，只是不知谁练有此法。联系明月心的说法，寻找邱霍蛉叶倒是值得一试。只是邱霍蛉叶这个名字没在江湖上出现过，后来问了刑天师才知此人早已死亡，恶灵现关在鬼楼，要找他只有开鬼楼一途。

　　开鬼楼不是小事，万一过程中有个闪失，鬼楼中恶鬼尽出，后果难以预料，青阳子心中已有准备，正如他对洛子商所说的，只要能救素还真，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更何况……

　　青阳子远远望了一眼躺在床上毫无所知的素还真。

　　时间已经不多了。

　　素续缘正在浇花，他最近愈加不能平静，心里想到父亲，想到青阳子，想到那天青阳子婉拒地推开他，心里总有些难以言叙的烦躁。父亲如今昏迷未醒，情况一天比一天恶化，他明知此时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可总也控制不住思绪。

　　正胡思乱想着，却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素续缘扭头一看，是刚与青阳子议事出来的洛子商。

　　洛子商看他注意到自己，冲他咧嘴笑道：“怎么了？还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有青阳子在，不会放素还真出事的，如今已有办法救他，你该高兴些才好。”

　　素续缘勉强笑了笑：“二叔他既寻到方法，我自然是高兴的，只是不知到底有效没有。”

　　“你放心，连菩萨也这么说，肯定有效。”洛子商走到他面前，跟他隔了一道矮丛：“你也不用整日里愁眉苦脸。”

　　素续缘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也不好太拂他的意，于是点了点头。

　　“这才对嘛！”洛子商习惯性地捋捋自己额前的头发：“其实你真不必太过担心，天塌下来都有高个子顶着。青阳子对素还真那样，不会比你少紧张素还真的。”

　　素续缘闻言一愣，脸色便有了几分不自然：“什么这样那样，你不要胡说。”他这话说出口便后悔了，洛子商也没说什么，他的否认倒有些此地无银的感觉。是以素续缘微皱了眉，有些后悔自己的失言。

　　洛子商似没注意到他的心思，只摆摆手，道：“你就不要否认了，这边是过来人，看得清楚。”这时，洛子商才突然想起眼前这人正是素还真儿子，呃了一声，又接着道：“我知道这种事要你接受是有点困难，不过嘛……青阳子人不差，配你父亲也很合适，你就不要反对了，你总不至想让素还真孤老一生吧。”

　　素续缘听完挂了满头的冷汗，想到父亲那些春光烂漫的桃花，越加不知道怎么向他解释，噎了半天，只挤出来一句：“你不要胡言乱语。”

　　许是素续缘的反驳太无力，洛子商全然没在意，更没想到事情的真相跟他理解的差了十万八千里，只继续道：“青阳子那个样子，是放了真心，我看了都感动，你也不要太过坚持。”

　　素续缘知道越解释，洛子商误解更深，只好无奈道：“我明白。”

　　“你能想通就好。”洛子商满意地笑笑，看素续缘的表情有几分落陌，便不由自主地伸手在他头上摸了摸。他明明跟素续缘差不多岁数，这动作做起来却显得老气横秋，实在是自己师父跟个老小孩一样，他哄习惯了，于是面对素续缘就自然而然地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素续缘无语地看了看按在自己头顶的手，也没想将之打开，只是眼眶突然有些发酸，青阳子待素还真如何，他这些日子在天地门，如何能看不清楚？那人心里一半给了素还真，另一半里面装着江湖跟天地门，是真没放他的位置。

　　素还真身上的毒患一日重似一日，好在青阳子方面各项准备事宜还算顺利，又有高手助阵，可谓万无一失。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计划再周详，也不能完全杜绝变数发生。

　　事情发生在邱霍蛉叶在给素还真洗完骨之后，素还真毒素已除，除了虚弱一些，还在昏迷之中，已无大碍。此刻众人都松了口气，一时放下心来，邱霍蛉叶正是趁众人放松之际，趁机打开了藏在身上的银盒。银盒一被打开，一道光芒直冲入云霄，空中顿时乌云滚滚，掩盖天际。众人未及反应，已见一条巨大的幽舻破云而出，向银盒所在之处驶来。

　　青阳子等人为了能及时将邱霍蛉叶关回鬼楼，安排的洗骨地点就在鬼楼外面，鬼隐被围在正中间。幽舻向众人驶来的时候，巨大的压迫感同时逼来，令众人不由得纷纷退后。万恶鬼楼高耸的塔尖正挡在幽舻的正前方，幽舻也丝毫不避，直挺挺撞了过来，鬼楼的塔尖被幽舻船底撞破一瞬间，众人听到一阵刺耳的尖叫，一阵狂风刮来，气温陡然下降，一股渗人的寒意侵占了全身。

　　行天师大吼一声：“不好！鬼楼被撞破，不能让所有的鬼都跑掉，我要施万法天网，补住破洞！”天忌、恨刀英雄听他指挥，纷纷祭起法器。

　　银狐牵着被铁链铨住的邱霍蛉叶，狠狠拉了一把，却也阻止不了无数恶鬼纷纷冲出鬼楼。

　　叶小钗、青阳子护在素还真身前，他们两人虽是不世高手，面对这神神怪怪的诡异场面也有些不知所措。其他人则对上从幽舻上落下的怪人，场面一时混乱起来。

　　青阳子一心记挂着素还真的安危，此时顾不了许多，推了一把叶小钗：“先走再说。”

　　叶小钗心有默契，二话不说，背起素还真便跑，青阳子跟在他身后断后。这一路跑来，树林内影影幢幢，跟着两人的不知是人是鬼。

　　“你们跑得掉吗？”前方的树林里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叶小钗与青阳子都停了下来，一前一后护住还在昏迷中的素还真。

　　一片蓝色羽毛飘落，甫一触地便暴裂开来，烟雾散去，四无君手执蓝色羽扇出现在两人面前：“留下素还真，四无君今日便不为难。”

　　叶小钗握紧了手里的刀剑，正要上前，被青阳子拦下：“我来，你带素还真走。”

　　“想走？难矣。”另一道略有些尖锐的声音响起，一道掌气击向素还真，叶小钗握剑一挡，掌气被反弹了回去。竟是鬼隐。

　　这是一场硬仗，两人心里一沉，叶小钗索性将素还真放下，专心致意对付鬼隐。

　　双方同时动了，一时掌气剑光纠缠不清，令人眼花缭乱。

　　他们四个人皆可为一方之雄，武功也是难分高下，情况僵持不下。然而这只是表面情况，四无君与鬼隐现身拦路，两人是否还有手下埋伏在附近尚未可知，又或者刑天师等人何时能赶到救援也是未知之数。双方都想快些结束战斗而不愿多做纠缠，偏偏势均力敌，一时难分轩轾。

　　叶小钗与鬼隐方面暂且不说，青阳子与四无君已是二度交手，双方对彼此已有一番了解，又因着素还真跟四无君那不清不楚的关系，战况尤为激烈。

　　青阳子与四无君皆手无兵器，而以拳掌相交，挨得近了，青阳子便听四无君在耳边道：“素还真交给吾，比交给鬼隐好。”

　　青阳子想起他拾得的那块玉佩，不答理他，掌风却更为猛烈。

　　“以吾与素还真的关系，不会伤害他的。”

　　青阳子的心神有一刹那的动摇，马上又恢复理智：“你想要杀他的次数还少吗？”天外南海、中原，四无君对素还真的追杀就没有停止过，现在来说什么旧情，真是可笑。更何况他如今联合鬼隐一同前来，态度已是十分明确，青阳子丝毫不信他的话。

　　四无君笑了一笑：“骗不过你真可惜。”

　　“……”

　　青阳子不再与他废话，两人打得更为激烈。

　　青阳子正一心对付四无君，却听见叶小钗“啊”地一声，他抽空往叶小钗方向望去，正巧看到叶小钗被鬼隐掌气逼退，一道人影如闪电般落在素还真身边，是绝烨。青阳子心下一急，便想冲过去阻止，奈何肩上一沉，四无君的手正搭在他肩上，按下了他的动作。

　　青阳子肩膀一拧，把四无君甩开，仍是想拦下绝烨，又再度被四无君阻住。此时绝烨已抱起昏迷不醒的素还真，迅速离开，眨眼已不见踪影，青阳子心下一急，回身一掌辟向四无君，四无君轻松化解：“目的达到，请了。”已光化离去，那边鬼隐也一掌逼退叶小钗，转眼不见了人影。四无君、鬼隐、绝烨从不同方向离去，青阳子与叶小钗同时往绝烨方向追了片刻，终是没有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