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回首》月云霜曙

3、第 3 章

　　三

　　细雨霏霏，白衣道者撑着伞，平稳的脚步头一次踯蹰了。这一步，该不该踏上？

　　宫灯帏，是他们三人的聚会之所，连仙凤与言歆都不曾踏上的所在。那华衣华扇的儒者总爱一手举着烟斗，靠在凉亭栏杆上，笑着望他，然后说：“剑子，汝又迟到了。”

　　想到这里，心情难免急切了几分，然而脚步却是丝毫未动，甚至，更显犹豫了。那亭中……真的有他……或……只有他在等待么？

　　剑子清楚地记得那夜，绣着紫莲花的白袍与珍珠紫衫交错地铺陈在桌面上，相似的紫白银发缠绕在一起，那画面……很美。美到让他急忙地掩去行迹，狼狈而逃。

　　没有想到……不，应该是从来不曾想过，那个人会……

　　不是不知道，龙宿他从来不是忘情绝欲之人，可素还真他……

　　怎么会……

　　总觉得不真实。那夜所看到的东西，总感觉那么地……不真实。

　　迟疑着，徘徊着，剑子仙迹在他已经数不清多少年的岁月里，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不知所措”。

　　“剑子……”优雅的儒音响起，抬头，看到的是熟悉的紫衫人影，鬓边的水晶步摇反射出烛火的红光，映照得来人脸上晦暗不明，有些模糊。“久见了。”他说。

　　龙宿盯着阶下的道教先天，总感觉那严肃的脸上有种说不清的寂寞。哈!修习仙道的剑子，太上忘情的剑子，怎么会有寂寞的感情？明明一直以来，等在疏楼西风，守在宫灯帏的人都是他呀!

　　这样一想，龙宿口气不觉冷了下来：“剑子，汝来做甚？”

　　剑子一怔，印象中龙宿不曾这样冷淡地待他，想回答却又想不起自己到底为何而来。看着紫龙扇越舞越快，直有往他脸上招呼之势，才突然想起：“唉，不是你让公法庭找吾的么？”

　　龙宿闻言，想起那桩一点都不划算的买卖，脸色顿时沉了几分。

　　“为何找吾？”平日里精明到腹黑的剑子此时却白目起来，不顾龙宿杀人的眼神问了个让他更为火光的问题。

　　“这倒要问汝了。素还真为何要找汝？”

　　剑子也是一愣，龙宿见他表情不似假装，心下又生出几分疑惑，素还真到底有什么打算？

　　凝视龙宿认真思索的神情，剑子突生出一种欲望，想要同这个人远离江湖的纷纷扰扰，如同过去的数百寒暑，春赏花秋赏月，逍遥一世。

　　于是他说：“龙宿，你以前说喜欢我，现在呢？”时间仿佛因这句话而停止。在龙宿身后摇摆的紫龙扇也仿佛呆住了一样，有刹那的死寂。龙宿缓慢地抬起眼睑，盯着他的脸看了两秒，才答：“喜欢。”

　　“素还真、公法庭、万圣岩、道境玄宗，异度魔界有他们操心吾也放心……龙宿，”剑子表情很温柔，他拉起龙宿的手：“我们退隐吧。远避红尘，逍遥山水，不问世事”

　　龙宿只是看着他，一直没有答言。

　　“你不是一向希望如此么？”

　　龙宿笑了，他弯下腰，脸距与他相隔两三级石阶的剑子不过一指宽，说：“好啊。”剑子笑着伸手想去抱他。龙宿却用扇子挡开了两人的距离：“汝以为吾一定会这么说吗？剑子，汝是否以为只要是汝之要求吾定不会拒绝？”

　　剑子的笑容凝在脸上。他的确没有想到龙宿会拒绝自己，他唯一能想到的原因是——

　　“素还真？”

　　龙宿神色顿时冷了下来，他一根根地抽回被紧握的手指：“剑子，疏楼西风不是任汝说来便来说走便走的客店，疏楼龙宿更不是任汝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笨人，时至今日，吾对汝之耐心已用罄，汝今日再言退隐之事，不觉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