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重提》柳剪

17、第 17 章

　　注定又是一夜无眠，天亮简单吃了点东西，拿着钥匙去街上转，直转到医院开门才去换药。一见面就被那年轻英俊小大夫一通教育，你这伤口我是因为你答应我定期回来复查才让你回去的。
　　这一番话说得很有偶像言情剧的风骨，而冷思媞无疑就是个没良心不知好歹的负心人。
　　不由得嘴角勾起笑意，没有人能对冷思媞的笑容说不，小大夫自然架不住这般炫目的笑容，换药的护士都格外温柔起来，“下次要准时来。”
　　冷思媞点点头，依旧是人畜无害绿色环保的笑容出了医院。
　　上了车才觉得脸部肌肉有些疲劳，是了，微笑这技能只有在对付邢嘉丽那样的才会使用。最近都有点生疏了。
　　话说回来打死那个臭流氓断了条线索着实可惜，当时自己也真的太鲁莽，可是一想到任莉娜给他们抓住就算没有什么歹念也会想借机占个便宜之类的吧，就会不顾自己也是个女儿身顶过去，何况，他们本来要找的也是自己。
　　摸摸脖子，还是耸耸肩。
　　启动车子，实在无聊，市内兜圈子。看见好吃的店就进去，要一碗什么，慢慢的吃。任莉娜老嫌弃她凹陷，可是这些就算都吃完也不见得长到那去，做女人何其麻烦。
　　怪不得有人要唱歌把这劳什子烤来吃了。
　　这样兜兜转转心情好了很多，说起来她倒是还没有做噩梦，心头压得是另外一件事，倒省了药方，刀架在脖子上不好玩，只不过冷思媞现在满心都是小蛮。

　　小蛮。
　　书里这天真女子果然等到了那个人，却是个瞎子，看不见小蛮的美色。
　　瞎子给了小蛮十块钱，说想尝尝女人滋味。
　　小蛮，笑笑，把他引进去，小蛮给他倒了杯水，跟他聊起天来。
　　瞎子说，你骗我，我来找女人的。
　　小蛮一脸天真的笑，我就是女人啊。这里女人那么多，你要找哪一个。
　　瞎子想想，就你吧。
　　小蛮又笑，你的钱只够这一杯水钱。
　　瞎子摇摇头，起身要走。
　　小蛮却抱住了瞎子，瞎子一哆嗦差点摔倒，就是这样的结局。
　　小蛮大概等了太久，越来越害怕那个人不会来了，世界上这么多的女人，保不齐路上遇见一个称心的就带了回去过日子了，也就忘记了原来心心念念要找到她的念头了吧。
　　人，终究是现实的生物，会喜欢拿现实说事，讲道理，安慰自己。
　　最后说服了自己。忘记了那个等着的小蛮。
　　小蛮也始终没说她在等谁。
　　瞎子也许不错，只是浪费了这花一样的小蛮，心已经不堪再等，容颜却还是灼灼的燎的人心火沸腾。
　　但这些都是后话。后来怎样，瞎子看不见星空是不是就跟小蛮好好生孩子了。是不是有好多活泼可爱的孩子在膝下欢跑，瞎子又是否善待她，没人知道。
　　母亲没写。
　　再伟大的爱情也抵不住生活的消磨。
　　何况，这到底算不算爱情还有待考证。
　　冷思媞从来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那不过是后来说给对方听的情话，不算数。一见钟情只存在于植被茂密的森林里有一头漂亮犄角的雄鹿与猎人手中那竿猎枪之间。
　　可惜，一个并不情缘被捕获，另外一个，根本谈不上拥有自主情感。
　　可是冷思媞觉得这样的一见钟情比男女嘴里的一见钟情要靠谱得多，可信的多。
　　所以从很小的时候她就不屑于那些情书里好听的言语。在她看来，那些不过是蜜糖，甜，腻。
　　吃多了反而没感觉甜只会觉得倒牙，不及时刷牙还可能蛀牙。
　　那些人又怎么会体会，她冷思媞想要得到的是他们唾手可得的关怀呢。
　　只有任莉娜，只有任莉娜靠过来，借着火光探探洞口，大吼大叫，不在乎那光照不见的黑暗里可能潜藏的未知野兽。
　　冷思媞便折回去又把吃着不错的店重新点了外卖带回家里，任莉娜倒不像冷思媞这么文艺，只说没时间，晚上吃，“不许偷吃！都是我的！”
　　冷思媞把东西一一塞进冰箱，给老肖打电话。
　　老肖这个人平时很少出现在单位，有做时间短的根本不知道这是谁，只是听说这小报唯一的真神就是老肖，lily那些段位的都是浮云中的浮云，业余中的业余。
　　冷思媞当初会来这里倒还有个曲折。
　　任莉娜险些也入了这行，还好醒悟的早且彻底，如今在时尚界也小有名气，重要场合细心看都能找到她，俨然明日之星了。
　　倒是自己，这么多年贡献给了这家报纸，生了病连报销都没提。一想算了，跟他抱怨这些么？
　　顶头上司，老师的老师，实在不适合当倾诉对象。
　　已经输入的号码被一个个删掉，这种时候，冷思媞不陌生。
　　在远离她的城市里，举目无亲，漫无目的，为了逃离她来了这里又会为了寂寞逃到哪里去呢。人啊，是奇怪的生物。大概是整个地球上唯一说谎的族群。
　　但也不排除其它族群说谎的可能，只是，说得这样五花八门千奇百怪活色生香的也许人类真的是百分百逃不掉干系了。
　　怎么就这样由着思绪奔腾了呢。
　　看来冷思媞还是需要工作的。有了工作就有了重心，就不怕失衡，就很少有奇怪的念头冒出来了。
　　手机适时响起。
　　“冷小姐，好久不见。”这声音冷思媞太记得了————乔先生。这个欠揍的老东西打电话做什么呢。冷思媞还是很专业的应对。
　　“上次的采访我们可以继续了。我想和你说说。”乔先生言语间就像是完全失忆了一般，冷思媞那句充满职业尊严的话倒像是被他听进去了，感觉跟上次好像不一样了。
　　冷思媞又一想自己已经立下军令状了，要给老肖一个漂亮的交待，便硬着头皮登门再次拜访了。
　　这次乔先生一袭中式对襟盘口衬衣，料子飘逸，衬得他有几丝仙气。冷思媞心里冷笑，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有钱，又有品位的确是件赏心悦目的事儿。
　　只是冷思媞可不是来看中老年妇女偶像的，她关心的是这次他要跟自己聊什么。
　　冷思媞准备好录音笔和笔记，洗耳恭听。
　　还是那个房间，只是没了茶具这些耽误事儿的道具，两个人对坐着，一时无人说话，只有风灌进来再从门窗出去。呜呜咽咽。
　　“是个雨天呢。”冷思媞看看天。
　　“冷小姐开车来的么？”乔先生目光温和。
　　不开车难道走来？冷思媞点点头。“您电话里说你想聊聊。不如我们开始吧。”
　　冷思媞觉得虽然有言在先，但还是快些才好，拖得太久，容易节外生枝。可事关母亲生平又舍不得太仓促。
　　忍吧，冷思媞，谁让你是苏紫柒的女儿。
　　可是冷思媞怎么看都不觉得这老东西有聊的打算，一心一意的玩弄冷思媞的录音笔。
　　“上次满城香的故事可给你讲了？”乔先生突然来了兴致。
　　“倒没有讲。多少听过。”冷思媞只想快点进入正题，“乔先生请讲。”
　　结果这乔先生讲了两个多小时普洱茶的来历，还抱歉说今天的茶没弄好所以没办法招待。冷思媞不甚介怀，她又不是来品茶的。
　　只是觉出他不打算讲什么，便试探的问：“你可知道苏紫柒与小蛮的故事。”
　　“这本书我倒是看过。”乔先生继续无视冷思媞礼貌的暗示。“不过我觉得小蛮倒不见得是真的爱瞎子先生。”
　　要不是这句话冷思媞真的会再一次拂袖而去。
　　“《小蛮》是苏紫柒的第三本书，也是出道以来备受争议的一本书，而在我看来，苏紫柒只是个记录者，这本书成就了她在文坛的地位着实有点讽刺。”
　　“那您从何得出《小蛮》并非虚构的结论的呢。”冷思媞看着乔先生。
　　他突然收敛了一贯的玩世不恭的态度，反问了一句：“如果是虚构的你又为何非要追问不休呢？”
　　冷思媞被问住，她脑子里迅速而有条理的逐条检查自己究竟是哪里泄漏了这个秘密的，乔先生随即笑笑，那是洞穿一切的笑容，也是赌徒赢钱时的笑容，自己到底是太急于在他这里得到答案了，所以才被他有机可乘虚晃了一枪。
　　冷思媞也大方笑笑。
　　如果他的话是真的，不知道当代文坛做何感想，抑或换个人记录也许依旧不敌母亲引人入胜？冷思媞在母亲之后或者之前的笔触里再难见到像小蛮这般的人物。
　　小蛮就像是她天空里的一颗流星，拖着长长地发光的尾巴，一闪而过。
　　如果，如果能给她知道多一点信息。
　　起码可以推断出点结果。
　　现在，她只好把希望寄托在这个喜欢故弄玄虚的乔老先生身上了。
　　而冷思媞也早就已经嗅到了他脸上那抹不怀好意的笑容里狡诈的味道了。
　　“想不想听故事？”
　　冷思媞微笑着点头。
　　“想。”

作者有话说

　　再一章就可以奖励自己小睡二十分钟了……自作孽不可活……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