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动九天（KUSO版）》叶枫

64、第 64 章

　　晨曦微露，一行人匆匆起身，按计划的后撤路线走了大半日，来到名为八盘岭的山区，都觉情形有些不对，论理早该与先行的二十几人汇合，却未见半个人影，展昭细细察看一路来积雪上各种痕迹，基本能肯定失踪的那些人并未走预定的路线。“展大人，我们是回去找找还是继续赶路？”略显焦急的询问背后是不安也是担忧。

　　“你们暂且在此歇息，我回去找找，若至夜不归，速离此地。”展昭心里同样是忐忑不安，对于有着严格训练的亲卫兵而言，走差路这种可能性极小，过八盘岭之后便是些大小不一的山丘，地势相对平坦好走，如无意外，只需再两日便可回到栖云山大营。

　　往回赶了二十余里地，来到两山隘口处的展昭再次确认了那些人是由此地失去行踪，隘口一侧是通往八盘岭，而另一边则是茫茫的白榆林。入白榆林不足半里，赫然发现倒毙在林中的一排尸体，正是之前消失无踪的那二十几名士卒，展昭震惊之余立即查探这些人的死因，却得到一个更为惊愕的结论，无一例外死于中毒，应是昨夜便遭了毒手，从外表来看并无打斗痕迹，每人皆是口溢黑血，身上留有淡淡的酒气。

　　纵然异常愤怒，展昭仍敏锐地捕捉到多处的疑点，这些人为何会进入白榆林，又何来的酒气，除非是有熟人带来此地并让他们服下药酒，一思及此，展昭猛然想起尚在八盘岭的五名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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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近黄昏，落日的余辉洒在山岭白雪间，远远望去一片血色却清冷得让人遍体生寒。被吊在树枝上的四人显然已失去了性命，剩下的一人绑在树桩上，双肩各插着两把短刀，血顺着身体流下，在雪地上留下一片刺眼的殷红，因为痛疼与恐惧，那人不时发出微弱的呻吟，他的脖子上还横着一把剑，握剑之人好整以暇地看着站在不远处怒视他的展昭，悠然地道：“幸会了展南侠，我们又见面了。”另有一人站在旁侧，长剑遥指展昭。

　　“青衣双剑。”不是嘶声怒吼却带着涛天的恨意，展昭平生，从未有过如此痛恨如此愤怒，千辛万苦九死一生众人方能逃出生天，却被青衣双剑毁于一旦，原本庆幸能平安归去的士兵们在被无情斩杀的最后一刻该是多么伤悲与不甘。
　　青衣甲笑道：“展南侠不必如此，是庞元帅要取你性命，我等只不过是奉命行事。”

　　展昭冷冷地道：“何必敢作不敢当，若真是庞元帅命尔等前来，又岂会让这些手下白白牺牲性命。”庞统要杀他自然会找出合适的罪名，名正言顺来处置，不会无端让辛苦栽培的亲卫兵陪葬。展昭已将事情的前后经过想透澈，自金老大死后，青衣双剑就曾数度追杀他，襄阳王事败伏诛，这二人必是被庞统暗中收录帐下听用，此次应是假借接应之名，骗了那二十来人进树林饮下毒酒，又回过头对付这里的五人，其目的不过想杀自己，又恐其他人回去告发，因此先来个杀人灭口。

　　展昭的猜测分毫不差，青衣双剑教唆丁月华求展昭名为“相助”实则替代丁兆兰执行这一任务，原本想混在三百人中，等劫粮之事一了结就刺杀展昭，不想那日遭庞统一顿训叱，并有言在先“再生事端，自行了断。”后又被看管起来。凉州城以及玉林山区图副本早先是青衣双剑入西夏搞来的，庞统原打算让他们配合丁兆兰行动更为便利，谁知展昭主动请缨，庞统十分清楚这些人之间的恩怨纠葛，不想因私仇影响到整个战局，故选用自己的心腹庞甲等三人相助展昭。

　　贼心不死的青衣双剑，乘看守稍松之际跑出大营，在八盘岭一带后撤必经之地等侯，那日遇见撤退而来的这些人，只说是奉命前来接应，套问出展昭的下落及状况顿起杀心，被毒死的士兵们怎么也想不到，曾经随庞义一同挑选他们的青衣双剑会来要命。杀展昭之事不能让其他人活着回去揭破，否则以庞统治军之严及遍布各处的势力，即便他们能逃离宋营天下恐怕也无容身之处。若将所有人都灭口来个死无对证，无真凭实据也就无法治罪，至于擅离军营一事大可以回去后用改过自新来获取轻罚。

　　青衣双剑算盘打得精妙，与他们之前套问出的情况相符，展昭几经折腾早已是精疲力竭伤势沉重，何况他们还另有布局，否则又怎会留下唯一的人质来请君入瓮。展昭没动，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气场已近爆燃，但此时的他也知目前的状态想救人以及杀青衣双剑，机会不大。青衣甲依旧笑着道：“展南侠既知所以然，就该明白今日即死期，我家主人早在地府恭候，那些死了的士兵，是我兄弟两人一点敬意，好让你一路有人相陪。”

　　三人站在那里对峙着，无论是展昭还是青衣双剑哪方先动，都将开启一场恶战，然而谁也不曾想到，先动的居然是被绑在树桩上那名奄奄一息的士兵，他只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咽喉对着横在脖子上的剑用力一抹。没人知道他是如何作出这一决定的，然而这一举动无意间打乱了青衣双剑的计划，原本料定展昭不肯丢下唯一的同伴必然上前营救，他们也打算留这个机会给他，只因人质前方的地上埋设下机关炸药，展昭所立之处，本就位于炸药波及范围之内，若为救人再前行几步便是中心位置，势必难逃一劫，如今人质已失，岂会再入圈套，情急之下青衣乙立即启动机关。

　　爆炸的瞬间展昭向后急退，退得虽快然身前一无掩遮，激射而出的碎石冰渣猛烈冲撞着四周的一切，未及出鞘的巨阙挥舞着挡去部分，仍被砸中不少，气浪形成的威力更是将他撞退数丈，本已伤痕累累的身躯再度遭到重创，浑身血痕遍布，五脏六腑都好似挪了位，血气翻腾当场呕红。青衣双剑自然不会放过如此良机，气浪威力稍退，杀招即至，两把剑直击而来。

　　心知伤重一时无力抵挡，展昭当机立断，右手拨出巨阙，再次急退，左掌却暗凝内力，不料身后竟是一处断崖，脚下一空，目中余光扫过周遭地形，顺势身子一沉直坠而下。平日里这三四丈高的断崖于他而言算不得什么，如今却因伤重无法控制身形，似乎直接摔倒在地。青衣双剑紧随其后跃下断崖，两剑锁定展昭咽喉与胸部猛刺，然而剑一出手他们便觉有异，本以为避无可避之人竟侧身一滚，原来断崖下石壁上有个不大的山洞。

　　两人剑招用老变招不及，展昭的剑贴地扫出，青衣甲险险躲过，青衣乙没那么好运脚尖沾地的同时被巨阙剑锋划过，筋断骨伤鲜血喷涌而出，青衣乙一个趔跷前冲，迎着他的正是展昭蓄势已久的左掌。青衣甲见势不妙，抢身在前起掌相接，青衣乙仓促间也同样挥出左掌。一触即分，两人只觉一道炽烈的内力透过掌心撞入胸口，青衣乙连退两步，青衣甲更是吐出一大口血，而展昭却借力退入洞中。

　　但凡方才展昭还有半分劲，都会接着出招取这两人性命，然而失血过多吞噬着他仅存的体力，自知无法一击而成只能退守洞中柱剑而立再等时机。到这地步，展昭想不认命也不行，悲愤之情是没多少，但挫折感仍有几分。

　　青衣双剑也没好到哪里，明明是稳操胜券的出招，竟会被逆转，可见有时候自信心并不是很可靠的玩意，尤其面对展昭这样的高手，伤重如此依然可以还击，然而青衣双剑不愿放弃。洞口成为一道天然的屏障，要突破也许很难，但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他们都会一试，原因无他，只为完成金老大最后的遗愿。

　　展昭除了叹气还有些莫名的伤感，终局对上青衣双剑，这中间的理由曲折且可笑，金老大至死也要杀他自然是为不让他再有机会与白玉堂来个什么再续前缘之类的狗血事件，而他要除掉青衣双剑不单是此两人罪有应得，重要的是斩断将来任何有可能再纠缠上白玉堂的麻烦与危险。相杀的理由如此地殊途同归，难免会让人苦逼到想大吼一声：“乾坤莫测啊！”

　　青衣甲估摸着展昭理应是强弩之末，在洞内地理上占点便宜，但自己这边伤归伤，人数有优势，所谓天时不如地利而地利又不如人和，直接往里闯就行。青衣乙挨了一掌一剑，大半掌力让他哥接了去，反倒伤得不重，只是巨阙之利使他右脚的筋脉俱损，行动上稍有迟缓。进入瞬间，弦声一响，扑面而来是一枝小箭，青衣甲起手一剑将箭斩于身前，不及嘲笑这一箭既无力又不精准，已听到身后有人倒地，顿时肝胆俱裂。

　　原来展昭同时打出三枝袖箭，其一是故意扰乱青衣甲视线，另两枝目标则是身形不便的青衣乙，青衣乙匆忙间躲过一枝却被另一枝直插入喉，惨叫都无法出声。
　　青衣甲分神之际，巨阙飞袭而来，展昭拼尽仅剩的功力发出最后一招，青衣甲挥剑急挡，巨阙来势不减，断了他的剑刺中胸口透背而出，带着一串殷红的弧线落到不远处雪地之上。

　　看着倒在洞口的青衣双剑，展昭很肯定他们已失去性命，就如同能确定不久后自己也会步上后尘，身子一软靠着洞壁滑落，半坐半躺在地，排山倒海似的痛楚撕扯着重伤的躯体，让他连呻吟一声都无力做到，唯有意识还算清明，然清醒的结果是带来更深刻的煎熬，究竟还要多久才能结束这一切？此时的他不免怨恨起自己的韧劲来，连去地府报道都拖泥带水不得爽快。

　　洞口飘起雪花，纷纷扬扬密如细网，很快将青衣双剑的尸体埋了大半。展昭眯着眼微微喘息，疼痛的折磨依然无休无止，与之相伴的还有深邃的寂寞，他开始努力回顾起自己这一生，想从中找到些值得留恋的来减轻痛苦，于是他想起了连样貌都记不清但始终让他依恋那温暖怀抱的师傅、相依为命多年悉心照料爱护他的师兄，教导他为人处事的欧阳春与智化、领着他步入开封府由仗剑行侠转为执法为民如父如兄的包大人、公孙先生以及开封诸子等等……思念的同时却又绝决地不去碰触曾经是最美好也带来无尽伤痛的那个人。

　　依然在等待最后时刻来临的展昭心绪渐入迷茫，不再被理智束缚的记忆中全是那人的身影，彼此疯狂的缠绵、彻底沉沦的情爱、愿白首不相离却终未能实现的承诺，一点一滴，烙印在灵魂深处，执着依然是苦。陷入沉寂的那一刻，所有的痛楚骤然间消散无踪，隐约似听到那夜凄婉的琴音，唇微动，无声轻吟着：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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