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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 6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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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星河是三月初三决定去兰州的,再次劫后余生,在一处从未驻足过的小城镇,足足休养近半年,伤势只恢复了五成,但他早已等不及了,对展昭的挂念无时无刻不在。在花了不菲的银两后得到几条消息,其一自己竟然不在盟单名册中,从此便是个无罪的自由人了,其二自然是与展昭有关,因私斗伤及两条人命被判削职在兰州庞统手下充军一年。
初闻此事,雷星河也曾担忧过,毕竟展昭任职开封府其间,与庞家结下深仇,庞统岂能放过杀兄之人。转念又想襄阳王之事庞统是最知情的,如有心杀展昭,绝不会整出个持械私斗这种罪名,再者自己的师弟这些年的经历,能成就一个叱咤江湖的南侠,绝非任由摆布之人。
雷星河虽然如此想,但心中终究难安,只一时伤重不便行动,又恐再被以前的仇家寻着,只得耐下心静养,待伤好了五成,又听闻大宋与西夏在兰州城外黄河之滨开战,便再也按耐不住,立即动身前往,一路风餐露宿不多停留,中途也不知换了几匹马,竟然只用十来天赶到兰州。
入城后细细打听,才知两军在黄河北岸的栖云山对峙两月有余,但不知何故半月前拓拨元昊突然率军撤回西夏境内,如今宋兵还驻扎在栖云山大营,黄河解冻前,将会撤回一半军力回兰州整休。雷星河当晚就决定去栖云山宋营一探,黄河解冻还得等上一段时日,且撤回的人马中是否有师弟未为可知,他一刻也不想再等下去。
月上中天,雷星河策马来到栖云山脚下,驻扎于半山腰的宋军大营,守卫之严令他颇感压力,这也难怪,本来庞统就以治军严明著称,西夏大军又撤离不久,说起来还在战争扫尾期,谁敢掉以轻心。下马上山四处察看一番,令雷星河为难的也不是守卫严明,依山而建的大营内扎着近三千个营帐,估计人数不下五万,除中军帐因其与众不同的外形较易找寻,其余的营帐基本都规格相同如出一辙,雷星河感觉无从入手,若是敌营,随便抓个士兵来问讯,但这里不同,除非杀人灭口,不然会给师弟带来不小的麻烦。
思之再三,雷星河决定乘夜先去中军帐附近转转,以庞统那不同一般的品性,多半会将师弟留在身边慢慢玩弄,即使此时找不到人,只要隐匿得好些,天明升帐后,便可找到师弟。出乎意料离得尚有一段距离就见中军帐前灯火通明,雷星河不敢靠得太近,只找那偏僻的暗处藏身,心道这么晚了庞统还在议事?正疑惑间,几名披甲带盔之人由中军帐走出,雷星河目光扫过,一条熟悉的人影向营外而去,不由一阵狂喜,悄然跟随其后。
那人向山道另一边的营门而去,却在转过一处灯火照不见的山岩时,失了踪迹,雷星河稍一停顿,见左右无人,才轻语道:“出来吧丁兄,雷星河有事请教。”
“是你。”丁兆兰语带诧异,自雷星河身后掠出,他原本出了中军帐不久,就察觉有人跟在身后,且轻功相当了得,正疑惑是否西夏高手偷入大营,在此欲引出对方,不想竟是熟人。丁兆兰略一细索,已知雷星河来意,心中一阵黯然,只得道:“雷兄久违了,此处说话不便,你先下山稍等,小弟一会便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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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星河打马扬鞭一路狂奔向北,倒春寒的夜晚不逊于数九寒天,狂风推云呼啸着扫过一切,月色映照下白雪皑皑一片苍茫。雷星河此时心情比之那数月来不曾消融的积雪更为清冷,他完全无法相信丁兆兰所说的一切,半点都不信。
丁兆兰说展昭替他去做原本应该是他做的事,所有参与那件事的人都不曾再回来,雷星河想着别人回不回来与师弟何干,他的小师弟几经生死命硬得很。丁兆兰又道,是他对不起展昭,因为自己小妹的恳求,展昭才会去接下那事,雷星河只是冷笑笑,师弟被害得还不够吗?丁月华的二哥丁兆惠与情郞白金堂,原本就是自寻死路,死了还要借她之手祸害师弟。
丁兆兰还言道庞统曾遣人沿计划中的那条山路深入西夏境内三百余里寻找,除了寻到几具尸骸一无所获,而他责任在身无法前往心里实在伤痛。雷星河忍住满心的杀机依旧不语,其他人的死活他才不会关注,寻与不寻他也不在意,痛不痛的更与他无干,师弟一定还在某个地方等着他,无论如何都要去找寻,谁要阻拦见神杀神,见佛弑佛。
雷星河静静听丁兆兰说完,只说了一句,若真心觉得亏欠了展昭,将他们那次行动的具体内容及地图副本给我。丁兆兰去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带来一包东西,虽然雷星河要的都属军中机密,但丁兆兰还是偷入中军帐取了来,一同带来的还有一包干粮及御寒的皮装。
顺着官道入西夏境内一路往凉州是最便捷的,相比走崎岖荒凉的山道一线路途要缩短近三成,且只有凉州城百里之遥的玉林山区行进稍有坎坷。雷星河为躲避官道上每隔数十里西夏兵所设的哨卡,昼伏夜出用两日方才到玉林山区,按图所指,终于发现一月前宋军烧毁西夏粮营的那处山谷。
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规模不大却相当惨烈的战斗,虽然粮营已被拆除多时,而几场大雪的掩埋令大多数痕迹已不复存在,但雷星河还是从一些随风飞舞的沾血布片,偶尔露出于积雪上的残肢断臂,以及被冻在一起烧焦了的粮车残骸看出些端倪。
循着副本中记载的计划预定撤离线路,雷星河弃马徒步一路追踪下去,从玉林山区转向更险峻的山道,那里基本是悬崖峭壁,没有什么正常的路可行。过去的一个月,下了很多场雪,行进非常困难,雷星河这等高手,也不得不小心翼翼唯恐失足。这一带原本就人迹罕见,正因如此,即便是时隔月余又有大雪覆盖,仔细搜索还是能找出很多线索,如失足摔落被半埋入积雪的西夏兵尸体,射入冰壁上的箭枝,某些地方还有打斗时被利器砍断的冰柱。
雷星河每到一处细心求证,沿着山线搜索几日追踪到一个名为八盘岭的地方,往前,再也找不到任何有人经过的痕迹。丁兆兰给的图本,每一处都绘制得非常详尽,一路寻来,雷星河早已将那图熟烂于心,八盘岭离大宋边境三百余里,峰岭不高地势相对平坦,其间有大片的白榆与油松树。
在这地方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但雷星河相信,他已经离小师弟很近了,这一执着的信念让他在随后的日子里,不眠不休地在八盘岭上下搜索。直到第三日夜晚,早先只好了五成的内伤再次发作,让雷星河感觉五脏六腑似有无数把刀在翻搅,强撑着依在一棵白榆树边坐到地上,抬眼望向山岭上升起的明月,默默祈祷在找到师弟前,一定要撑下去。
雷星河眯着眼歇了一会,伤痛加疲惫他的体力几乎已达再极限,或许明天日出时未必能起来,但这有什么关系呢,师弟就在这里,他也在这里不是很好吗?丁兆兰给的皮衣紧裹着身子很暖和,而那一大袋的干粮基本已消耗怠尽,雷星河对此并不在意,明天会如何等到明天他能醒来再说。月色下的雪景其实很美,长期在江南一带生活的雷星河很少有见到如此景致,但自到兰州后,从未留过半分心在这上,他不知师弟有没有注意过这些,或许与他一样,不曾有这份闲情罢。
雷星河被一阵马蹄声惊醒,抬眼望去,已是月上中天,与山上的皑皑白雪相映倒也看得分明,隔着林子离不过三四十丈远,一人一骑立于岭上。雷星河顿时睁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岭上之人,目力所及,他绝对不会看错,那熟悉的人影。嘴角微微牵动露出一丝讥笑,骤然握紧剑的手又慢慢松了开去,雷星河想着世上竟有如此无耻之徒,师弟这一生也就是栽在这人手里,但即便如此,恐怕师弟最为牵挂的仍是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