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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风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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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来越大了,已经是倾盆而下。他们没有带油衣雨具,在这样的夜晚中冒雨赶上一夜的路,不要说是幼蘅,就连龙飞都难保不会染上风寒。但一路上没有镇甸,只好继续催马前行。
次日清早终於赶到了安塞,此处是大镇,留下休息容易暴露,二人打了个尖,继续前行。至傍晚在一个小小的镇子黄石镇上投宿,唯一一家客栈却只有一间房了。龙飞正感为难,幼蘅淋了雨受了风寒,从下午起便发起了寒热。早已经支持不住,只想躺下。听见那小二还在絮絮叨叨和龙飞说只有一个房间,忽然觉得无比心烦。大声道:“行啦,就一间房吧。”
龙飞和小二都吃了一惊,回头看她,幼蘅只觉脸上火烫,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又开始发热,忙对那店夥说:“快将房开了来。”那店夥见这二人神情尴尬,夫妻不像夫妻,兄妹不像兄妹。试探道:“您二位这是……”
幼蘅见他面色油滑言辞闪烁,更加心烦,抢白道:“我是他老婆,怎麽,不像吗。”
“这种事儿还有什麽像不像的。您说笑了。”那小二见她面色通红,眼带血丝,一副气急败坏想找人吵架的摸样。一缩脖子,心里嘀咕,人家两口子吵架呢。乖乖将他们带进房间去,临走龙飞又叫他去请个郎中来。
一时间大夫来了。给幼蘅诊过脉,说只是受了风寒,并不碍事,只是要好好休养几天。吩咐道:“毛病儿本身不算大,但这位娘子身子弱,除了风寒,似乎又受了惊吓。若是失了调养,将来多有不便。”龙飞点头表示清楚了。郎中开了汤剂方子,留了丸药。又吩咐几天内需卧床休息。
龙飞付了诊金,又叫店夥跟郎中去抓药。回来煎了汤药喂幼蘅服时,她已是昏昏沉沉的了。
到了晚上,幼蘅的病势更加沉重了。发寒发热,模模糊糊的呓语不断。
龙飞坐在椅子上坐了守著她。到了半夜,幼蘅只是喊冷。他又要了被子来,两床大被给她蒙上。却没发汗。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又请了郎中来瞧,那郎中把了脉,惊道:“不好,尊夫人竟有小伤寒的势头,待晚生再开个方子,有几味药却需要到县城去赎。病人要十分注意保暖,万万不能再受凉了。”
到了晚上,幼蘅的情况却更加不好,只是发抖,面唇青紫,牙床轻轻碰响,却已经连呓语都不再说了。而龙飞身上有伤,几天来一直在逃亡赶路,迭遇剧斗,又不眠不休的照顾了幼蘅两天,也觉得疲惫。想想追兵不知道什麽时候会到,幼蘅的情况又完全无法赶路。应该养好精神,如果追兵到了,也好厮杀。
但这小小房舍之中,打个地铺的地方都没有,就连床铺也甚是窄小。龙飞情非得已,只好咬咬牙和衣向床上躺去。心想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如果照那锦衣卫军官所说,下一波敌人就是他的老朋友燕大人了。这家夥虽然心狠手辣,武功也强。为人倒是心高气傲,不至於搞投毒绑票的把戏。
幼蘅一直在发寒。龙飞躺上床来,模糊中只觉得身边有什麽火热的物事,便贴了过去。龙飞将她慢慢推向床里,但此时幼蘅神志已失,只凭本能。她身上发寒,身边有热源,自然是要尽量靠紧的。她挤过去,龙飞又将她挪回来,如此几次,龙飞也知道这样不妥,再说郎中也吩咐过要注意保暖,只好任她躺在自己身前,无意中摸到幼蘅身边的床褥,发现竟然一丝热气也无,不由得吃了一惊,再顾不得避嫌,将她抱进怀中,用体温暖她。
要知道女子原本体温也比男人要低一点,加上人生了病焦躁不安,睡眠不稳,辗转反侧。幼蘅迭遭变故,一路奔波,精神和身体都已到了极限,寒毒之下,体温竟连自己的被窝床褥都无法捂热,实在是凶险无比。
生了这样的病,原该在被窝里放置汤婆子,或者睡火炕加温以保暖。那郎中原本以为他二人是夫妻,男子身体健壮,体温也较高。二人相拥而眠,本也可为病人提供热源。便没有特地嘱咐。哪知他二人并不同睡,幼蘅一直睡不暖,这才病势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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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蘅模模糊糊的,似乎是回到了小时候,冬天院子里堆了雪人,那一树胭脂般娇豔的红梅花,树上那个猴子般爬上爬下,摘花给自己的,可不就是碧映麽?一时间似乎又在房间里,有人握著自己小小的手在学写字,一回过头去看,那人的脸却模模糊糊的。呀,莫不是自己的娘亲……一时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像是在泡热水澡,但热水似乎也没有这样熨帖……
到醒来时已经是满耳鸟鸣,睁眼一看,眼前却是一堵肉墙,不由得一惊,随即反应过来,是在龙飞怀里,不由得面红过耳,心里似乎又有一丝莫名的甜味。
她不敢挪动,眼睛偷偷向上,看著他的脸。此时他的呼吸绵长而均匀,似乎是睡得正熟。刚毅冷峻的线条并没有随著熟睡而软化。古铜色的脸上有一点淡淡的红晕,应该是身体复原些了吧?浓眉下锋锐的眼睛此刻阖上了,不像平时那样令人不敢逼视。细细看,有点双眼皮。髭须下的薄唇,在梦中,也是紧紧抿著的。
不算很英俊的一张脸,带著沧桑、有丝疲惫。但,很吸引人。
她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抚他的脸。
手指还未触碰到他的脸,他已然警觉,闪电般抓住了她的手腕。利眼扫去,看见的是脸带薄晕的少女。乌溜溜的眼睛带著三分羞涩,七分好奇,还看著他。她柔细的手腕,却在他的大掌中。
龙飞放开她的手腕,起床下地,背向她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问道:“你好些了吗。”
唉,当场被抓包了。她绞著手指,声细如蚊,“好些了。”
吃了早饭他还是找来了郎中。郎中给幼蘅把了脉,道:“尊夫人既然醒来,脉象也顺了许多,晚生另开一剂药,固本培元。”龙飞点点头送他出去,并未多言。幼蘅躺在被褥里,只觉得头晕身软,也没法多说话。
当晚龙飞吩咐店主准备了汤婆子给她取暖。自己抱了长刀,在长凳上和衣而坐。一夜之间,两个人的心,轨迹似乎都起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