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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执子之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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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意外的快。
他们离开不过半个时辰龙飞就回来了。他跳下马把缰绳交给曹冰,来接幼蘅的缰绳,曹冰却不给他。
“燕大人呢?”
“她在风陵渡等你。”
曹冰撂下幼蘅那边的缰绳跳上自己的马飞奔而去,龙飞却在地上站了一会儿才上马。一路上马儿走得不算快,幼蘅靠在龙飞怀里,能感觉到他的体温灼烫惊人,心跳也比平时为快。鼻端隐隐能嗅到他衣襟间有淡淡的血腥味,知道他已经受了伤。
奇怪的是除了血腥气,他身上更明显的带著种十分辛辣的药气。浓重刺鼻的药味甚至盖过了血的气味。但似乎又不像父亲笔记上讲过的那样,是毒药腥膻恶臭的气息。幼蘅担忧的几次回头去看龙飞的情况,还好在他脸色如常,似乎并无异状。
入夜时分他们才进了镇子。找到客店,龙飞要了一间客房,幼蘅稍一犹豫没有出声跟在他身後。
等引路的店伙计出去,龙飞的脸色已经很差了。他坐在床边卸下上衣。伤口在右胸锁骨下和左肋,各一处寸余宽的剑伤。伤口只有两处,都深可见骨。怪的是他下午就受了伤,血却一直涓涓不止。所以伤虽不算重但失血不少,此时也觉得晕眩气促。
龙飞吸一口气,内息流转,晕眩稍止精神一缓。从行囊里拿了药瓶待要涂抹,手上却使不出力气。幼蘅见他神色有异,去接他药瓶,他没有放手。幼蘅担忧的看著他,龙飞稍微站了一会儿,定了定神,将药瓶给幼蘅。
幼蘅为他涂了药包扎好伤口,拿了铜盆往厨房去找热水。刚刚进厨房,幼蘅便觉得後心被一件硬物抵住,燕大人的声音冷冷响起,“别出声,走。”
幼蘅并不反抗,只说了句,“等我把盆子放好。”燕大人的武器并没有离开她的後心,幼蘅毫不理会,躬身轻轻将盆子放好,又将原本挽起的衣袖放下。这才跟著燕大人走出客栈。
燕大人并不说话,似乎也不担心幼蘅逃走,离开客栈便带著路绕过几条街,待两个人走进一条安静的巷子之後。幼蘅见一个小小的酒馆中,曹冰坐在一张靠门的桌子前等著她们。
“坐下。”燕大人在幼蘅背上轻轻一推,幼蘅趔趄一下,走到桌前端端正正的坐了下来。她抬头打量坐在她对面脊背向著门的燕大人和左边的曹冰。尽力压抑著心头的恐惧,像那个灭门之夜一样强迫自己思考著。她不知道燕大人悄悄挟持她出来有什麽打算,但若是为了杀她,在客店厨房便可将她杀死,没有必要把她弄出来这麽麻烦。
连龙飞都戒备的人,说幼蘅不在乎不害怕肯定是假话。此刻她藏在衣袖中的手指都已经因为恐惧而微微发麻。但她内心深处却又隐约觉得,若不是她那一病,龙飞未必会这麽快就被燕大人追上。
虽然龙飞自己也说过这是迟早的事。她还是觉得自己有责任。那麽,不管燕大人把她捉过来是为了什麽,或者要对她做什麽。她都觉得那样能够减轻自己的愧疚。
如幼蘅在观察燕大人,对方也在看著她。曹冰换了便装,她却依旧是一身暗红色的锦衣卫官服。苍白脸色中隐隐有一层绿气。杀气四溢的柳叶眉下一双眼闪烁著鹰枭般凶猛而专注的精光。
三个人都不开口,小小的酒馆里气氛似乎随著那豆粒一样的灯光摇曳著,随时都有可能熄灭。极度的恐惧中幼蘅反而觉得心底隐隐升起一丝亢奋的情绪,虽然害怕,她此刻却极迫切的期待著燕大人接下来会对她做什麽。
“叫你来是有东西给你。”似乎是终於看够了。燕大人把一个荷包抛在桌子上。“红的内服,白的收口。”
幼蘅依旧不语,也没有动作。只是静静的看著燕大人不动弹。极度的亢奋和恐惧忽然被掐断了的感觉让她有些晕眩。
“你想说我既然用了毒药,为什麽要救他?”燕大人却似乎是误解了幼蘅的沈默,语带讥刺的问道。
“不是的。”幼蘅说,“多谢。”并不觉得向敌人低头有什麽不妥似地,她很认真的向燕大人道谢,很仔细的将药收在怀里。又抬头看著燕大人。似乎在等她的下一句话。
“你回去,给他上药。现在开始,四个时辰内不能让他睡著。”
小酒馆里唯一一支蜡烛摇曳欲灭的光影下,燕大人的神色似乎也随著烛火闪烁不定。目光如钩子一样,寒光闪闪的盯著幼蘅。
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又显然完全不会武功的丫头片子。胆子却叫她意外的大,也令人意外的镇定。燕大人那鹰枭一样凶狠凌厉的目光,这样盯著人看连身负武功的男人都受不了。这时盯著幼蘅看,她并不回避,目光仍然平静。
是太大胆了呢,还是太无知?
“燕大人还有什麽话要我带给他吗?”幼蘅的话似乎很随意,却暗示了自己跟“他”的关系不一般。幼蘅在撩拨燕大人。虽然是没有的事,在她表现得像是真的一样。
燕大人对龙飞的态度很奇怪。看她的眼神更有一种敌意。为了侦查鹰的目光所向,将自己伪装成兔子是最好不过的做法了。这看起来普通的一句话是刚刚幼蘅思考了半天的策略。
果然,听她话语中透露出的亲密。燕大人的目光错愕中流露出凶狠。幼蘅在心中说:来吧,我在等你的下一句话,让我知道你的心之所向吧。
“倒是我小看了你,不是个一般的毛丫头啊……”燕大人冷冷一笑。忽然脊背一凛,她反应极快,呛一声轻响已拔出短剑护住前身。几乎同时曹冰拔出长刀,抢上前去护卫住她的背心。
暗夜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是龙飞。
他的长发没有束起,随意的披在身後。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点疲惫,隐隐浮现出一层绿气。身上的长衣结束整齐,胸襟处略略有些凌乱。燕大人的戒备和曹冰的长刀他似乎都视而不见,径直走到幼蘅面前,“怎麽出来这麽久?”
幼蘅站起来,看看燕大人又看看他。不知道该说什麽话好。他又道:“给我手。”
什麽?幼蘅以为自己听错了,还没明白过来,他已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拖著便往门口走。
从头到尾,像那两个人不存在似地。
他就那样抓著她的手,强势里带点宠溺,还带点宣示所有权似地,牵著她没入了黑暗中。小酒馆中,燕大人慢慢收起剑,慢慢坐下,目光像针尖一样闪烁游移。
“你可以放开我了吧?”转了个弯,已经看不见那小酒馆的灯光了幼蘅开口要求道。他走得不算快,但是大手就像铁箍一样,被这样抓著实在是不舒服。听见她的话,他的手劲放松了些,但仍然拉著她不放手。一直回到客栈到进了房间关上门,才松开她。
她从怀里掏出荷包递给他,“燕大人给的药。”
他嗯了一声。并不接过,只是深深的看著她。
她被燕大人带走的时间并不长。他出现得及时,是因为燕大人一进客栈,他就知道了。
他没有阻止燕大人带走她。只是悄悄尾随。他想知道燕大人的行动目的,所以不加阻止,任她犯险。
她发现了,却不说破,也不怨他。甚至,连一句都不问他。不提起。
她明白他的利用和算计。不揭穿,不拒绝。甚至,做得比他要的还要多。
她这是为了什麽?
久久,他才接过荷包,拿出红色药粉的吞下,又揭开衣襟将白色的涂擦在伤口上。他似乎对燕大人的药用法很熟悉,也不担心人家会在解药里做手脚似地。
“是毒药?”她半是关切半是好奇的问。
他笑笑,摇摇头。整理好衣服。淡淡的说,“不算是毒药,只是燕断虹练功用的辅助药物。服过解药就没事了。”不是毒药,又有解药?好奇怪。但看他并不打算多说,她也就一如既往的就此打住不再询问。
燕大人说过接下来四个时辰不能让他睡著,幼蘅想了想,决定一直拉他说话。
“燕大人也是锦衣卫吗?”
“对,锦衣卫有两个同知。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她。”
“女人也能做锦衣卫?”这是幼蘅真正的好奇,女人能做官,做锦衣卫,还是仅次於锦衣卫指挥使和龙飞并列的同知。怎麽看都是传奇啊
“她比较特殊。”看幼蘅这麽兴致勃勃的,龙飞倒是觉得有点好笑,中了燕断虹的药,服下解药以後四个时辰不能睡,他是知道的。
看这丫头显然也知道了,又不说破,找他拉话题打发时间。龙飞心头一暖,也就顺著她的话题跟她聊著。虽然话题会扯到燕断虹身上去很奇怪就是了。“有些人犯了罪,会将族中男丁诛灭,女人罚没入宫做罪奴。她好像就是这样的身世,还是婴儿的时候就进宫了。”
“有一次前任锦衣卫负责培训新人的建霖所千户偶尔看见她,见她身手敏捷,以为她是个小太监。就带回锦衣卫训练,後来虽然发现她是个女人,但因为她身手确实很好,就把她留下了。”龙飞知道的大概就是这样子,也就照本宣科的告诉了幼蘅。反正并不是什麽秘密,燕断虹自己都从不讳言。
“她很厉害吧?”幼蘅双目闪闪的看著龙飞,全然一副在听故事的兴奋神情。在这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年代居然有燕断虹这种强势到能跟在她心目中超厉害的龙飞哥分庭抗礼的女人,说实话幼蘅对她是好奇羡慕远远多於厌恶的。
“对,很厉害。”他几乎被逗笑了,她好像不怎麽介意燕大人对她的挟持。还对人家相当好奇。
“龙飞哥,你跟燕大人认识很久了吧?”
他默然了半晌,“很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