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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尹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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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中,杜崇恩跪在地上,在他三尺开外有一个丹炉,炉火未灭,烟云缭绕,皇帝正闭着眼睛打坐。
陈朝皇帝与其兄弟——恭王,各有各的爱好,陈帝信道,因而国内道教兴旺,朝廷大开道士升官捷径;而恭王喜好斗蟋蟀,是以民间蛐蛐价格居高不下,普通百姓为了买卖蟋蟀,都有翻墙挖地的喜好。陈帝对恭王的此项特殊爱好,似乎相当默许,毕竟斗鸡走狗的兄弟要比能文能武的兄弟让人心安。
此时杜崇面对丹炉,虽知此时叨扰皇帝并不妥当,但有些话却不得不说,“臣昨日得了消息,唐中海并非死于意外,杀他的另有其人,听闻是忠义候动的手,臣希望圣上能彻查此事。”
“道听途说,没有证据未必就可信吧?当初景儿推荐周敬轩去查办此事,你说周御史是皇子的人,恐行事有失偏颇,我便命你再举荐一人,韩湘的出行可是你认可了的。此番却说人是他杀的,忠义侯与唐大人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他?此事你可有真凭实据?”
“现在还没有,但皇上若是信任微臣,就请派大理寺卿梁松书彻查此事。”
“这件事既然闹得这么大,当初又是你跟韩衍一道举荐韩湘协助周御史查案,明日早朝朕要听一下韩衍怎么说,再做定夺。”
皇帝依旧坐在那里,杜崇恩跪在地上,似乎不满皇帝替韩府开脱。
“怎么?卿还有话要说?”皇帝眼睛也没睁开,人显得意态懒散。
杜崇恩即便心底愤懑,此刻也不好再打扰皇帝。他深知韩府虽然不像当初韩歧威在世时那般风光,但皇帝若是有意偏袒,朝廷里的人很快就会瞧着皇帝的眼色行事。
杜崇恩想起当日韩湘学艺归来,皇家西郊举办狩猎大会,二皇子陈景与韩湘同时射箭,猎物中箭,陈景命人将射杀的猎物擒回来,韩湘却当着众人的面说那只猎物是他的。聪明人都不该此时在皇帝面前跟皇子争宠,陈景的脸色自然不好,岂料皇帝却没给自己的儿子留任何颜面,反令人验明箭的主人,结果猎物归了韩湘,弄得皇子陈景下不了台。韩湘得罪了陈景,日后虽然没讨的便宜,但皇帝对韩湘的亲睐却是有目共睹。不过皇帝对韩府的态度却总令人费解,自韩歧威死后,陈帝曾下旨让韩衍娶了文清,文清的父亲乃是参与东宫谋逆的罪臣,文家几近灭门,文清因为父亲的牵连差点没入官妓,皇帝指的这门亲无异于在群臣面前扇了韩衍一个嘴巴。杜崇恩不是没想过这事也许还跟自己的女儿脱不了关系,但那是没影的事。
杜崇恩想到女儿,心又平和了,如今女儿已是陈朝皇后,他是皇帝的老丈人,机会随时都有,不怕惩治不了韩湘,打狗还得看主人,唐中海即便是条狗,也是他杜崇恩的狗。
从关外到洛城路途遥远,水土风情各异,蓉天与韩湘等人一路走马看花,倒也逍遥自在,眨眼间,一行人已行至洛城郊外。
韩府的下人得知韩湘回来的消息,顿时忙做一团,不过小侯爷即将归来,下人们却没见韩衍的脸上有多少喜色,较之以往反倒更加沉郁。
奴才们自有得到小道消息的渠道,都知是韩湘在外面闯了祸,二皇子陈景与杜丞相在朝堂上没少给韩衍找麻烦。
韩府中,真正为韩湘平安归来感到喜悦的反倒是韩府的女主人文清,只是这丝喜悦被文夫人小心地掩饰在心底,就是脸上的笑容也不敢轻易达到嘴角,仿佛这丁点的喜悦显露出半分,也是一种罪过。相比之下,倒是文清的婢女冉晴无所顾忌,将打听来的消息绘声绘色描述给女主人听。
文清自是又喜又忧,喜的是韩湘平安归来,忧的是韩衍的处境。虽然韩湘很少在韩府里呆,但她还是令人仔细收拾韩府的西苑,将韩府打扫得一尘不染,或许便是她今后终老在此的使命所在了。
韩湘与众人行至洛城的城门外,众人尚未入城,已有早早在城外恭候多时。
“小侯爷,秦世子已在玉庭轩备下酒席为您接风,我们是来接您过去的。”
蓉天好奇秦世子是谁,周敬轩看出她的疑惑,张口道:“秦远墨是南安王的独子,现留在洛城经营买卖。严格来说,恐怕可以算小侯爷的半个师兄。”
蓉天本想问一问这半个师兄如何解释,不过周敬轩因为了解秦远墨的为人,深知其尖嘴薄舌,放荡不羁,当下委婉地提出要回府休息。
众人也不强留他。周敬轩被人送走,蓉天一干人等被迎入城中,蓉天还未来得及欣赏都城的景象,已被眼前的超级豪华牛车吸引,四头高大健壮的青牛皆被流环绳索套着,牵引着一辆锦缎盖顶、绣梅帷裳,白铜装饰的花梨木四轮马车。
车夫见了韩湘,起身抱拳施礼道:“小侯爷请。”
蓉天被这阵势惊得有点说不出话来。
年毅张嘴道:“是不是太奢侈了点?”
凤鸣摇摇头,在蓉天身边低声道:“贵者乘车,贱者徒行,陈朝最豪华的车辇是十二头牛拉的清油车,这车的显摆还不算顶级。”
蓉天想这样的庞然大物走在街上,不仅引人侧目,还是堵路的上佳工具啊。
韩凯心知这样的车应该是秦远墨的手笔,只是陈朝的世俗人情从凤鸣这个小孩嘴里说出,总有点让人惊讶。
众人皆登上牛车,很有种四平八稳,威风八面的感觉。蓉天听见牛蹄轻踏洛城长街之声,虽然速度慢了点,但好在市井百姓艳羡的目光一路追随,尊荣两个字倒是立刻显出来了。
她掀开车帘,只见道路两边春花烂漫,人流熙来攘往,在自己这辆牛车前面,马车、三轮车,各色车辆来来往往,好不热闹,王城的繁华不可估量啊!
她正感慨之际,忽见长街那端冲出一匹马来,骑马的人似有急事,扬鞭摧促,横冲直撞。
驾驶侯爷这辆四牛花梨木的车夫显然也不想让路,一时间那骑马之人竟控制不住,连人带马撞上了牛车的轿子
车内的人只听“咔嚓”一声,那花梨木的车厢居然被撞得折断了一角,四头青牛受惊之下,突然发狂,驾车之人制止不住,眼看两头青牛又撞上了前面的一辆马车。
两车相撞,众人皆是晃了一晃,好在车算是停了。
那驰马闯祸之人因马受惊,差点被摔下马,火气旺盛,丢了鞭子,一跃下马,指着牛车便是一通乱骂,“娘的,没看见我马上套索的标记吗!明知我是皇子的信使,竟敢不让路!”
韩湘微微掀开车帘,露出一张俊颜,笑了一笑道:“我当是哪条乱咬的疯狗在叫。”
那骂人的信差万万没想到久未露面的忠义侯会出现在王城,更没料到冲撞的竟是陈景的死对头韩湘,想到自家主子跟韩湘的过节,一时竟吓得说不出话。
众人僵持之际,只见被牛车冲撞的另一辆马车上迤迤然下来一名红衣男子。那男子虽穿着侍卫的衣服,但品级显然不低,因为陈朝官服一律是红色,且根据官阶大小,颜色深浅有所不同。
蓉天在车内好奇的打量着那红衣的男子,却见那人眉目清浅,四平方巾下束着头发,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修身玉立,在这长街上犹如鹤立鸡群,惊艳之色不可言喻。
她盯得目不转睛之际,忽听了站在一旁的信差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结巴道:“尹侍卫?我——”他看了看赤衣男子,又望了望安然坐在牛车上的忠义侯韩湘,忽然扬手抽起了自己的嘴巴,“我不该冲撞了小侯爷的牛车,我该死!”
蓉天、年毅坐在车内,偷偷瞧着眼前的一幕,无法言语。
被称作尹侍卫的红衣男子走到牛车边,对着韩湘道:“尹旭见过小侯爷。”
红衣男子说话不亢不卑,神色谦逊自然,“今日之事可否算了,否则你我堵在街市中间,恐耽误正事。”
韩湘笑笑:“不好意思,撞上了尹侍卫的车,改日我令人将修理费送过去。”
一场纠纷便如此不了了之。韩湘并不看那跪在地上的信差一眼,只吩咐车夫道:“我们走。”
牛车晃晃悠悠继续在洛城的长街上嚣张。
蓉天还未从刚才惊艳的目光中回过神来,一旁已有声音传来,“不用看了,人已经走了。”
蓉天回过头来看见韩湘半闭着眼睛,懒懒的歪在牛车的榻上,她因心思被窥探,脸上红了一红,虽然那红衣男子没有眼前的这位有味道,但贵在低调稳重,想到王城竟是如此的绝色,她突然发觉以前玉王谷的日子实在太单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