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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慕容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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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又再次合上,韩湘整了整衣衫,走到门口听了一会动静,确定人已离开:“看样子那些人要在水月楼滞留一会,为了免生怀疑,今晚恐怕要委屈你留在这间房里,床让给你。”
“那你呢?”
“我可以趴在桌边小歇一会。”
蓉天见他走向桌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似乎并不想对刚才的事有所解释,心中憋闷,脸上却露出不拘小节的表情,轻咳一声道:“刚才在床上的事,不必在意,总归是为了应付官差啊!” 蓉天说完,还笑了两下,又觉得笑得太假,只好将眼神转到别处,却被他搁在桌上的剑吸引了注意力,“能否将你的剑借我看一下?”
韩湘听了她的解释,脸色古怪,只将剑递给她。
蓉天将剑拿在手中,剑鞘乌沉沉的,没有任何华丽的纹饰。她抽出剑身,竟是寒凉无比,锋利逼人,不过剑身并不太长,只比匕首稍长。她把玩的时候,不知按动了什么,剑身陡然长了一倍,原来是剑里藏剑,她奇道:“这把剑可真好,你从哪里得来的?”
“我大哥送的。”韩湘想到兄长韩衍,眉间多了一丝荫翳,唐中海一死,只怕会给韩衍添不少麻烦。
蓉天见他头伏在桌子上,意态阑珊,想到他肩上受伤,许是药效上来,有些困乏,便不再引他说话。她百无聊赖坐在屋里,将剑收入剑鞘,一旁的灯花闪了又闪,照着伏在桌边的人,他韶秀的颈侧一览无余,眼睫随着呼吸微颤,一切静寂到令人烦闷。她像只没耐心的猫将屁股在凳子上挪来挪去,又不能弄出太大的动静,心想他是不是真睡着了。
蓉天端起桌上的茶猛灌一口。
韩湘头也未抬,说了一句:“你要是觉得闷,可以出去一会,估计那些人也该走了。”
蓉天愣了一下,刚才他不是说要委屈她在屋里呆上一晚吗?现在说出这句话,难道是希望她出去,不要妨碍他睡觉?她犹豫的走到门边,开门走向东楼。
那些官兵得了银子,果然没在水月楼多搅扰,此时楼中人走茶凉,看台的楼阁上只剩周敬轩一人坐在椅上,闭目养神,手指随着对面女子的咿呀声轻叩着桌面。
“周大人。”
“什么事?”周敬轩睁开眼睛。
“您在朝这么久,一定认识慕容绍吧?”
“认识。”
蓉天掩饰不住兴奋:“那他在洛城是不是混得很好?家眷也都跟在身边?”
周敬轩眼睛睁开了,盯着她:“你打听他做什么?”
“我听说慕容绍学识过人,自然是仰慕不已,早想见上一面,不知大人可不可以引荐一下?”
“慕容绍?他能有今天的成就,还不是靠了老丈人跟媚上的功夫。老夫与他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个人不提也罢。”周敬轩似是对慕容绍的为人很是不以为然。
蓉天碰了个钉子,媚上虽然听上去不好听,但做官的能有几个不媚上的?靠了老丈人?那说明父亲当年一定英俊非凡,不然人家女子也不会看上吧。
“大人跟韩湘很熟吗?”
“老夫与小侯爷算不上熟,只是与韩衍同朝为官,这次因为朝中有人弹劾唐中海贪赃枉法,唐中海又是杜丞相的门生,所以圣上派我跟韩湘下来暗中查办。”
“查办有结果了吗?”
“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死无对证,那我大哥的账本是否管用?韩湘凭借这些账本回去能不能立功请赏,升个一官半职?”
“呵呵!小侯爷想要升个一官半职还用等到今天?”周敬轩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冷的笑话。
蓉天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好笑的:“周大人为何这样说?”
“你可知如今的陈朝有四姓八族把持着,皇族姓氏除外,在这四姓当中,杜国老有权,慕容家有势,尹家有钱,而韩府因为韩将军的去世,虽权势略微低了一些,但因为韩衍的才华,皇帝对他器重万分。韩湘有这样的兄长,想当官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要知道当年韩歧威将军战死沙场,其爵位本该由韩衍继承,却被皇帝指给了韩湘,如此违背祖宗礼制,朝廷难免有人非议,但都被皇帝压下去了,皇上如此举措,无疑说明他对韩湘的厚望。不过小侯爷大概长居山野,并不适应官场,不然他当初应该不会在猎场冒犯皇子吧?” 周敬轩意识到这只是自己妄加推断,事实谁也不太清楚,不由转了话题道,“侯爷年少时极少呆在洛城,洛城人人都听过韩府有位忠义候,但因为韩湘自幼就在华子岗学艺,所以没多少人见过他。”
蓉天将周敬轩的话消化了一番,重又回到韩湘与自己的客房。
韩湘依然伏在桌上,呼吸绵长清浅,好像真的睡着了。
蓉天坐到床上,望了望锦被,又看了看韩湘,蹑手蹑脚将床上的薄被披到他的肩上。她躺在床上想起大哥临行前对她说的话:“此去洛城,希望你过得开心,若你还是惦记着寻找娘亲的事,不妨跟着韩湘。” 至于为什么要跟着韩湘,大哥却没有解释,也许大哥是希望韩湘引荐她去慕容家?
她从出生起便没见过娘亲长什么样,唯一有点印象的却是自小将她抱在怀里的林紫箫。林紫箫待她是极温柔的,只是时常在垂首看她时,免不了多上一句:“你要是个男孩子该多好。”然后便是一声清浅悠长的叹息。做男孩好吗?小时候她见大哥总是受欺负的时候居多,后来又被慕容家诬赖偷盗,活得一点也不开心。反倒是林紫箫,身为女子引得达官贵人争相折腰。但她长大一些才渐渐明白林紫箫在那种烟花之地,或许也是不如意的时候居多,如何能过得开心,恐怕只有找到娘亲和哥哥团聚,她才会开心吧。
寂静的夜色中,蓉天想起从前许多事情,反而不能入睡,只见韩湘伏在桌上睡得也并不安生,他眉头微皱,忽然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文清,你有没有对我……”
蓉天挺直了脊梁,支起耳朵,急迫的想听他说下去……文清是谁?有没有对他什么?他怎么不说了?
后半夜,文清这个名字在蓉天脑海里纠结出无数个答案:文清,你有没有对我用情?文清,你有没有对我怀恨在心?文清,你有没有对我不离不弃,想过跟我私奔?……诸如此类的。
不过韩湘除了那一句话外,再没说过别的。
蓉天好比听戏听了一半,因为没了下文,被吊起了胃口,越发睡不安稳。
众人在水月楼休整了两天,韩湘伤势稍好,众人便收拾了行李赶路,天黑才找客栈歇息。因为这几天的动静,众人行事都比较小心,天黑更不轻易外出。蓉天因为学过医术,便常常帮着给韩湘换药,一来二回倒也跟韩湘没那么生疏了。
这一日,韩湘换完药后,开口道:“你大哥交待我带你去洛城,你到了那里,可有什么亲戚要投奔?”
“我想找慕容绍,如果他不肯见我,找到紫箫院的林紫箫也行。”蓉天一直惦记着这事,也不避讳慕容家与她的渊源,此时见他提起,她猜想慕容家未必肯认她,去找林紫箫说不定能有个栖身之所,查找娘亲的下落也方便些。
“林紫箫是谁?”韩湘听慕容宸提过,此时却故作不知。
“教坊里的舞姬,以前在洛城听说是一舞动天下,你逛过勾栏院,紫箫姐姐定比那种地方的女人美上百倍,你难道从来没见识过她的一场舞吗?”
“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大概有十多年了。”
“那时我才多大?”韩湘好笑。
蓉天一时语塞,她倒忘了那时他大概也不足十岁,何况美人迟暮,如今的林紫箫怕是早没有人记得了, “那如果找不到林紫箫,你能帮我见到慕容绍吗?”
“慕容绍不肯认你怎么办?他是有家室的人,堂堂的大学士突然冒出个女儿……”韩湘不想伤及她的自尊,那种门阀世家,以慕容绍的处境,恐怕不会轻易认她。
“我没有想让他认我啊,我只要他告诉我娘亲的下落,我知道大哥一直骗我,我娘并没有死。”
韩湘讶异,为何慕容宸不想让她见到自己的娘?“你大哥没告诉过你你娘在什么地方吗?”
“没有,不过我知道林紫箫知道,她说过我娘没有死。”
“我很久没在洛城呆过了,我大哥与慕容绍虽同朝为官,却并非一路人,找他搭这个桥,我也不好意思开口。不如这样,我帮你找林紫箫,你也帮我一个忙。”
“帮什么忙?”蓉天奇怪自己有什么可以帮到他的地方。
“你到了洛城,先在韩府暂住一段时日,韩府人多嘴杂,我大哥若给你脸色看,你只能忍着,在我没找到林紫箫前,你住在韩府也有所保障,这样我便不算违背你大哥交给我账本时的协定。”
蓉天心知他是在好心给自己找了个落脚的地方,原来他也不像在谷里那般令人讨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