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朝秘史》歌尽繁花

20、谬论

　　许久，马载着两人奔出了树林，芦苇掩映的湖泊远远在望，韩湘驰马放慢速度。
　　蓉天吸了口气，大呼：“不过瘾！”
　　韩湘将马停住，扶她下来。夜间的湖面像一块巨大的墨色玉石，周围到处是密密丛丛的芦苇，接天的湖面倒映着月色，在寒光闪烁的星空下，呈现出一派宁静的景色。
　　韩湘将马留在林边，带她走向湖边。寂静的夜色中，忽然传来水鸟振翅的声音，蓉天看见几只水鸟像幽灵一样，忽然从芦苇丛中拍翅腾起，飞向幽暗的湖面深处。
　　她正要说话，韩湘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蓉天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见离芦苇丛一百米处有几只麋鹿正在悠闲的饮水，巨大的鹿角像是戴着一顶美丽的皇冠。
　　蓉天从未这样近的看过这种动物，奇道：“这里怎么会有鹿？”
　　“皇帝特意捕来放在猎苑里的，一年一度的游猎，很少有人能够捕到它们。”
　　“明天你要抓它们吗？”
　　蓉天见韩湘点头，又担心道，“抓到了会杀掉吗？”
　　韩湘冷淡的笑了一下，“那是自然，鹿角益阳，能延年益寿，皇帝喜欢，即使不杀它们，皇帝需要鹿茸，这些鹿每年也要遭受剜割之痛。”
　　蓉天感叹：“皇帝只图自己痛快，做他手下的臣子恐怕也像这些鹿一样，只要他高兴，便可随意屠割。”她想起自己的父亲以及韩衍说的话，变得沉默起来，一回头看见韩湘神色冷寂，似乎也被她的话影响了心情，蓉天觉得过意不去，立刻展颜道：“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韩湘走到湖水边，像在想心事，有些心不在焉。
　　蓉天指着远处的鹿道：“动物虽分公母，但老天好像偏袒公的，你看雄性动物孔雀、鹦鹉、狮子、鹿，天生便有打扮自己的东西、羽毛、胡子甚至鹿角，如果雄性动物长得不漂亮，就吸引不了雌的□□，为了抢占领地，公的还要决斗，打得头破血流，动物圈里的男人实在苦命。相反人就不一样了，市井百姓中，女人为了取悦男人，要花钱买胭脂水粉、置办衣裳，贵族小姐不仅要梳头簪饰，还要研修礼仪，熟读女贞女戒，好不容易被男人娶进门了，有的竟被男人打得头破血流。这样比下来，你是男人，有钱有貌，当是件幸福无比的事啊。”
　　韩湘从未见过有人如此安慰人的，她那番谬论更是令他轻笑出声。
　　蓉天见他展颜而笑，心里也跟着高兴，想去推他一下，问他有那么好笑吗？但她忘了，习武之人天生警觉，尤忌背后站着人偷袭。蓉天手还没挨到他的衣服，韩湘下意识避开。
　　这一避，叫蓉天有点收不住脚，眼看要栽进水里，韩湘连忙伸手去拉她，蓉天突然跌进了他的怀里。有那么一刻，两人都没说话，蓉天不知道他是何时低的头，又是如何蛊惑了她，只那么一秒，他的吻，突如其来，像蝴蝶轻探花蕊，辗转在她的唇边，试探着，十分小心，浅尝辄止，没有急迫的深入，连温度也欠奉，像是他本人亦觉得迷惑。
　　蓉天茫然不知所措，虽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这算是吻吗？怎么像是小孩过家家，生涩的很？
　　幸亏此刻从湖的另一端传来争吵声，连水边饮水的麋鹿也被惊走了。
　　蓉天一下清醒过来，推开他，起身便要张望；
　　韩湘按她下来，示意她稍安勿躁，借着芦苇丛的遮掩，对面的吵闹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不错嘛，今天二皇子位列第一，你小子赢了不少钱吧？”
　　“识相一点的，就快拿出来！”
　　“凭什么？”一个男子的声音，不卑不亢的道。
　　“凭什么？就凭你不过是二皇子府里的一名马夫，你还真把自己当慕容家的少爷啦！慕容家的公子只有一个，但从来就不是你慕容天！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蓉天听了，惊讶的望着韩湘，慕容家怎么会有一个跟她同名同姓的人？
　　“怎么？你还想跟我们动手吗？慕容涛叫我们来拿银子，你要是不给，就等着回去吃鞭子吧！”
　　蓉天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韩湘：“洛城有几个叫慕容的？”
　　“有几个我不清楚，但慕容涛是慕容家的长子，别的我不认识。”
　　蓉天忍不住站起来，想要看个究竟，却不太可能，因为隔着湖水，一切都是隐隐绰绰，那几个人大概正在合伙揍那个叫慕容天的，被揍的人虽在挨打，却没有高声呼救，岸那边扭打之际，蓉天忽然听见有人高声道：“住手！”
　　声音虽不洪亮，却极是稳重，有人像是看不下去，从对岸草丛掩映的石块后面缓缓的站起身。
　　因为岸边芦苇茂密，蓉天与韩湘只见到一个赤红色的身影。
　　只听见湖对面有人结巴道：“尹侍卫？你怎么会在这里？”
　　“想找个清静点的地方，都会被你们这帮人吵醒。”那人悠然的道。
　　那些人想是觉得不可思议，但想到尹家的权势，也不敢造次，只是问道：“尹侍卫认识这人？”
　　“不认识，不过你们这些人为了几两银子，欺负一个少年，传出去是不是有伤颜面？”尹旭一本正经道。
　　那几人兴许是看出尹旭在袒护这慕容家的私生子，也不敢过多纠缠，只是口头威胁那被揍的慕容天道：“今天看在尹大人的面子上，我们才不与你计较。”
　　一出好戏因为突然出现的赤衣侍卫，截然而止，剩下的像是对岸那被救的慕容天正磕头跪谢。
　　蓉天满腹疑惑，又因为对岸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尹旭觉得惊奇不已，“小侯爷，穿赤色的衣服代表什么？那个尹侍卫很厉害吗？为什么皇家狩猎，他可以不参加，躲在这里偷懒？”
　　“他不过是个殿前侍卫，论参赛，还不够资格，可要说起尽忠职守，他阶位高，所以可以躲懒。”韩湘简短道明了尹旭的身份和地位。
　　“喂，你不想去看看那个慕容天吗？他跟我一个名字，说不定是我小时候走丢了，我娘想我，又生了个孩子叫慕容天呢？”
　　韩湘对这些人一点也不感兴趣，倒觉得这些人扫了他的兴致。他瞧着她的脸道：“不想！何况等我们绕过湖去，人也走远了，我觉得你多出个弟弟，你大哥会不知道吗？”
　　蓉天想想也对，大哥总不至于跟自己一块走丢到关外，说不定是大哥在慕容家被欺负狠了，才把自己也拐到了关外去。
　　韩湘将她抱上马，道：“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