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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韩衍,杜崇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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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郊狩猎后不久,皇帝便下令宣韩湘进宫,偏偏韩湘没有回府,幸亏韩衍行事周全,令人快马去御庭轩找人。韩府侍卫赵恒到御庭轩没寻着韩湘,急得火急火燎,却听秦远墨不急不忙道:“赵侍卫放心,侯爷一早同蓉天去西街口看杂耍去了,我一定将人给你找回来。”。
韩湘被带到韩府时,来不及交代一声,便被人带进了宫。
公公王珩宣读圣旨时,看着跪在大殿中的韩湘,心道:皇帝如此厚爱韩家两个兄弟,恐怕杜国公面子上可不好看了,当他读到:“……着令韩湘接任京畿指挥使一职”时,按照惯例他声音顿了一下,原想接着道,“兼任太子少傅。”岂料太子少傅还没读出口,却听韩湘道:“承蒙圣上错爱,臣子不胜感激,只是以小人目前的能力,恐怕难当此大任。”
王珩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惶恐的望了一眼身后的皇帝,他从未见过这么不识抬举的,竟敢违抗圣旨。
陈帝脸上不见半分变化,心底却冷哼一声:如今的情势,他是仗着韩府有韩衍撑着吧?却不知韩衍不过轻若微尘,既然他执意如此,便遂了他的愿!日后自有他来求的时候!
王珩小心翼翼等着皇帝发话,只听陈帝道:“既然你难当大任,朕就令你先从宫里的侍卫做起,过些日子便是中元节了,陆放那边一直嚷着缺人,你总不至于连个内侍也担当不起吧?”
韩湘心想:一个实习侍卫,刻意出点差错,卸任倒也简单,当下便领旨谢恩。
王珩松了口气,敬酒不吃吃罚酒,皇帝这是摆明了要敲打他!
韩湘一走,皇帝在龙座上问道:“杜崇恩这几天可消停了些?”
王珩不敢懈怠,当下回禀了梁松书对唐中海一案的结论:点明唐中海的死与韩湘毫无关系,全因唐中海贪赃,他的手下因分赃不均,心生怨愤,才失手杀了上司。”
皇帝低声自语道:“也亏韩衍想的出这种法子,杜崇恩定是不答应如此理由的吧。”
王珩笑而不语,唐中海究竟是如何死的,还不是全看皇帝的意思,事实究竟如何,并不重要。
陈帝道:“漠北一直军需吃紧,你去暗示杜崇恩,他一定会趁此机会刁难韩衍,令他想办法筹钱。倘若韩衍筹到了钱,便解了朕的难题;倘若他筹不到钱,就拿他给杜崇恩出口气好了。”
王珩点头,小心退出宫殿,心道:幸亏刚才没替韩府说好话,皇帝的心思还是难测啊。
皇帝的谕旨一下来,消息很快传到了韩府。
韩衍似是难以置信,望着报信的赵总管,好一会没说话,半天唇边浮出一丝冷笑,刚才朝堂上杜崇恩死咬着户部办事不利,军费筹措迟迟不见动静。皇帝明知此间的难处,非但没替自己开解,反而责问何时才有应对之策,这明摆着是在压制韩府。他的这个好弟弟,恐怕是再次惹恼了宫里的那位吧?那对母子……韩衍隐忍多年的怨气忽然按捺不住,慈安堂的那个女人既然如此无情,他又何必处处维护他们母子?本来就是他们欠他的!他是不会称了那个女人的意,放走韩湘的。
韩衍负手而立,脸上表情阴晴不定,可再看赵恒远时,脸上却不见任何情绪,只问:“小侯爷现在人在哪?”
“听张彻说人被宫里留下了,暂时不让出来。”
“很好,你去叫人备轿。”
“少爷打算去哪?”
韩衍冷冷地瞟了一眼管家,赵恒远立刻噤声,知道还是少问为妙。
韩衍的轿子停在了杜府的门外。守卫看清来者是谁,立刻进府禀报。
虽然朝堂上杜崇恩对韩衍怒形于色,但追究起杜、韩两家的渊源,杜崇恩对小他一辈的韩歧威还算敬重;韩衍虽算不上杜崇恩的党羽,却一向对他客气有礼,要不是因为唐中海的事,杜崇恩断然不会与韩衍翻脸。
此番杜崇恩见韩衍亲自上门,接待时虽谈不上客气,却还勉强维持着虚应的笑脸,但说出的话却是另一番意味:“少师亲自到我府上,可真是稀客呀!”
韩衍和煦一笑,道:“我来拜见丞相大人是应该的。”
杜崇恩见他这般放低姿态,倒不好太驳他的面子,收起笑脸,冷冷的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即便托人求情,我也要讨个说法!唐中海是我的门下,就算有错,也轮不到你韩府惩戒,小侯爷本事再大,杀鸡宰猴的事还轮不到他来做。如今朝堂上下都盯着你我,你不给出个交待,此事不会那么简单了结。”
韩衍待杜崇恩发完了火,才道缓缓的道:“我正是为此事来的,梓渊长居山野,做事不懂分寸,当初周御史弹劾唐中海时,我本不想派他去,无奈陈景找人力荐侯爷,此事推脱不得,终是让二皇子的人暗算了,如今不用丞相动手,圣上已经打算给他个教训了。”
杜崇恩知道他指的是皇帝任命韩湘为侍卫的事,顿时自负的一笑:“年轻人不懂分寸,吃点教训是应该的。唐中海虽死,可周敬轩那帮人却没有消停,拿着几本破账册想污蔑老夫,若不是皇上知道老夫忠心,压下此事,此刻只怕被参劾的人就该是我了,这种事可不是你一句不懂分寸,就能敷衍过去的!”
韩衍点头应是,转而正色道:“周敬轩是陈景的人,他们想对丞相不利,便是对太子不利,此事我万万不会坐视不管。这段日子丞相对我不满,我未做回应,不过是想先泄了周敬轩一帮文官的闷气,毕竟唐中海的所为,确实有让人诟病的地方,我想丞相如此英明,定会以大局为重。唐中海只是个傀儡,死了一个唐中海,不愁找不到替补,关键是丞相在北庭都护府的财路不能断,不然皇帝那边也不好交代。”
韩衍的一番话恰恰说中了杜崇恩的心病,唐中海虽然做的过分,但确实替他敛了不少的财,如今人一死,财路便断,面子上过不去不说,还引的皇帝不悦。杜崇恩心底郁闷,却不能向外人道,北庭那边的银子皇帝私下里没少拿,光修缮显圣殿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如今担罪名的人却是自己,现在都护府一片混乱,新官上任,玉石产量锐减,税银大减,光景还不如唐中海在任的时候。说到底,皇帝既要虚名,又要银子,杜崇恩的账自然算得头疼。
杜崇恩听到此刻,才明白了些什么,却装糊涂道:“少师不会以为仅凭几句话,就能打消老夫的怒火吧?”
韩衍心知火候差不多了,从怀里拿出韩湘在书房中交给他的那些账本,举重如轻的道:“丞相以为北庭那边的账本仅仅是周御史手里的吗?其实周敬轩手里的账本是经由玉王谷总管慕容宸手底的,虽有贪污之实,却掩盖了不少被牵涉进去的官员,而我手中的帐本却是慕容宸亲笔所写,上面除了唐中海收的好处,还有其他一切被盘剥的利害关系,哪年哪月东西去向何人何地,都一一记录在册。”
杜崇恩听了,脸色顿时灰白,周敬轩的账本皇帝看完后已经转给自己了,上面虽有贪污之实,但他庆幸唐中海还算聪明,没将这些年上下官员以及内廷私扣的好处一一写实,若韩衍说的是真的,那这几本账不仅会驳了天子的面子,还会令朝廷中许多人性命不保。
“慕容宸是谁?竟如此大胆!他可知道诽谤天子,污蔑朝廷官员是死罪!”杜崇恩眼瞳微微收缩,说话不禁有些咬牙切齿。
韩衍却稳稳的道:“慕容宸是个商人,但他与慕容绍有一些渊源,他没将账册交给慕容家,却交给了韩湘,我想他恐怕是想借账册讨好韩府,将他妹妹嫁进我们韩府。不过韩府世代为官,三代荣宠,怎么也不至于娶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如今我将账册带给丞相,只为表明我对丞相并无二心,不管丞相对我有何不满,但在保护太子一事上,相信你我二人的目标是一致的。”
韩衍的话不疾不徐,却句句点中杜崇恩的要害。杜崇恩也略知韩衍对自己女儿的心思,虽然女儿最终被选进宫,晋升为皇后,但只要韩衍这份情在,本不该与他为敌。何况韩衍身为太子少师,自己的外孙在继承皇位上出了什么意外,对韩衍百害而无一利,想他断不会在此事上与自己为敌。
杜崇恩接过账册,点头道:“少师到底比小侯爷有远见,既然如此,我也不为难韩府,不过北庭都护府那边的财路确实不能断,慕容宸知道的内幕太多,此人是留不得的,不知少师可有什么良策?”
韩衍心中有数,见杜崇恩提起,才淡然道:“慕容宸在诛杀唐中海一事中心智非比常人,此人很难为丞相所用,自然是除掉为好。不过此事若是我出手,只怕会引起我二弟的怨恨,此事还得请丞相配合我才好。”
“你但说无妨。”杜崇恩早知韩衍堪比诸葛,却不知他行事竟如此冷绝。
“请丞相派些死士到我府中伏击我如何?”
杜崇恩眉头一跳:“少师此话可是在开玩笑?”
“丞相放心,只是做场戏给侯爷看。”韩衍说话时神色冷寂,心中却是令一番计较:他恐怕会因此恨他吧?
杜崇恩却不知韩衍此时什么心思,他仔细核对了账册,又拿来火烛将之付诸一炬,心中一块大石才算落地。他抬头再看被人送出府韩衍的背影,心底禁不住冷笑,若说慕容宸心智非比常人,韩衍又何尝不是心有七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