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朝秘史》歌尽繁花

37、采花贼孟三

　　这一日恰逢定远侯为舞姬骆铃伶庆生，汤口温泉山庄的大厅装点得格外隆重，陆陆续续来了许多客人。
　　韩府的侍卫张彻也对蓉天多有放松，蓉天泡完艾叶汤浴，借故去上茅房，张彻不好跟她去茅厕，只好交代她快点回来。
　　蓉天溜进了花厅，偷了一壶酒，下完药后，借骆铃伶庆生的名义让山庄的人送给正在赌牌的张彻。
　　因秦远墨交待过，山庄的仆役对蓉天与凤鸣的存在习以为常，却又能视如空气，只不准他们接近任何客人，或是迈出山庄。
　　蓉天与凤鸣的活动范围有限，但好歹知道彼此健全，没有缺胳膊少腿。他二人也瞧出今日山庄格外热闹，情形不同以往，守卫并不严密，是以凤鸣与蓉天趁乱轻松碰了头，摆脱张彻与四名看守后，便直奔山庄杂役休息的后院。
　　他二人已计划好盗取山庄仆役的衣物，易容一番好混出山庄。
　　夜色下，蓉天与凤鸣来到下人们休息的后院，躲在屋外的廊下，只听屋内的人悉悉索索像是梳洗更换衣物。
　　一会儿，从里面出来一名女子将洗脸的水泼到地上，笑着道：“你还不快点，今日骆姑娘真风光，定远侯舍得花钱办了这么风光的庆生宴，前厅人手都不够用了！”
　　“骆姑娘虽然风光，但定远侯年岁毕竟大了，家中又有妻妾，看样子并没打算再纳妾，他跟骆铃伶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说的也是，不过我听说小侯爷韩湘今夜也会来，定远侯已经命骆姑娘将身边的紫苑送给小侯爷作陪，那紫苑姑娘我见过，样貌竟不逊色于骆铃伶，不知小侯爷会不会留紫苑在屋里过夜。”
　　“这也是你操心的？我看你不是担心侯爷是否会留姑娘在屋里过夜，而是嫉妒人家紫苑吧，他们这些王孙贵族朝令夕改，与其羡慕紫苑，还不如踏踏实实嫁个庄稼汉的好！”
　　“呵呵！姐姐说得有理，不过我想想总是可以的吧，想那什么侯爷、世子也不会瞧上我的。”
　　“傻丫头！有功夫做梦，还不如快点换衣服，待会总管该骂我们了。”
　　凤鸣听了此话，不禁望了蓉天一眼，见她神色冷然，像是心中郁愤。
　　蓉天这些日子心中莫名绷紧的一根神经像是突然撕裂了，憎恨与不甘，似乎觉得他不该这样对她，可他应该怎样对她？她倒不清楚了，她只恨自己蠢。
　　凤鸣见她咬紧双唇，眼底的难堪与痛苦溢于言表，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简短道：“我们走，不准再回头！”
　　蓉天有一瞬间的自弃与不甘，可凤鸣的一句话像是将她从泥潭中拽了出来，伤口暴露在自幼认识的人面前，清醒更令她难堪，她一步一回头，像是想亲眼看看紫苑究竟要美到何种程度，可理智告诉她，现在不走，错过机会，恐怕再难逃出生天。
　　二人正要溜出山庄，忽然瞧见一道人影划破长空，脚步点着屋檐，速度极快的掠向山庄后面。
　　蓉天与凤鸣知道后面恰是贵客住处，这人功夫如此了得，难道是江洋大盗？绿林好汉？莫非是来寻仇闹事？两人面面相觑，忽然变得兴奋起来。
　　他二人迅速追向那道黑影，只是山庄后面屋子太多，黑影不知掠到哪个屋头去了。
　　蓉天正在左右寻找，就听一个人影坐在假山上面，翘着一双长腿，黑布蒙面，声音却清越的道：“姑娘是在找我吗？”
　　蓉天与凤鸣一惊，顺着月光看过去，只见一人坐在月色下，莹莹的月光只照出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身姿却是健朗峭拔。
　　“你是谁？为何深夜坐在这里？”
　　那人相当自负的笑了一下，想了一想才道：“我是功夫天下无双，专事偷香窃玉，行走江湖从未失手的采花大盗——孟三，姑娘可还听过？”
　　蓉天吃了一惊，不自觉的裹了裹衣襟。凤鸣迅速从脑子里的江湖排行榜中搜索了一下，根本从未听过这样的名号。
　　孟三似是觉得好玩，从假山上一跃而下，目光在蓉天脸上巡视了一番才道：“你别怕，我只喜欢美到极致的东西，美人、美酒、美衣、美画、美食、美男……总之一切艳冠群芳的东西我都会采到手，哦，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蓉天困窘，难道是自己不美？她立刻将凤鸣往身后藏了藏，对着孟三道：“我懂，这山庄里面正有两个美到极致的尤物，就怕你打不过。”
　　“哦？”
　　“一个是紫苑姑娘，有沉鱼落雁之美，一个是侯……韩公子，貌比潘安，有闭月羞花之色，总之都是美轮美奂的两个极品，就是性子烈了些，恐怕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孟三“扑哧”一笑，乐得搓了搓手道：“这两个极品在哪呢？”
　　“我们也在找。”
　　“你找他们做什么？”
　　“我只要看一眼，此生便已无憾。”蓉天向往道。
　　“原来是志同道合，同道中人，你且随我来。”孟三突然拽住两人的衣角，蓉天与凤鸣几乎是被他拖着在走。

　　山庄后院的贵客屋里，四处点着无数莹莹的烛光，韩湘坐在花厅一隅默默饮着酒。
　　紫苑提着酒壶，一声不吭的在旁侍奉着，原本骆铃伶叫她来，她从未有过的高兴，可真来了，竟发现并不如她想象那般轻松，她努力了半天仍是不知该怎样挑起他的兴致：“侯爷怎么不去骆姐姐的庆生宴？”
　　“这里清静些，我不喜欢热闹。”
　　紫苑见他连回答总是懒懒的，微敛的双目似在想着什么心事，她不知道说哪句话会令他不高兴，又知不该这样侍奉客人，只得小心翼翼，柔柔的问了一句：“侯爷不喜欢紫苑吗？”
　　韩湘怔了一下，跟着道：“没有。”
　　紫苑不知他为何如此敷衍她，心下委屈，觉得他默默坐在那里，像是在等着什么，她想起骆铃伶的叮嘱，含羞带怯道：“侯爷既然乏了，可是要休息了？”
　　韩湘盯着幽暗的窗棂，道：“这是自然，你去把灯吹了。”
　　紫苑脸色一红，依言一一吹灭烛火。
　　窗棂外，蓉天匍在墙角边，听得一清二楚，心都要绞碎了，心头火起，她抬头看向孟三：“怎么样，人够美吧？”
　　她还未等到孟三回答，就见孟三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眸猛然一亮，周身似真气笼罩，整个人弓起了背，像是一只猎豹遇见了捕食的猎物，他伸脚猛得将半合的窗棂踢开，人如灵猫一般扑了进去。
　　凤鸣就听见里面的紫苑吓得尖叫了一声。
　　蓉天在窗子被踢开的一刻，看见孟三扑向的竟是韩湘，她心虚了一下，心满意足的坐在窗下听着。
　　屋内打斗声乒呤哐啷，不知是什么碎了，又是什么被推翻了，再是什么东西崩裂了，然后是刀剑相拼的声音。
　　紫苑张嘴大叫：“来人啦，有贼！侯爷遇刺……”
　　紫苑尾音还没落下，蓉天听见“哗啦”一声，窗棱碎裂，孟三被扔了出来。
　　孟三刚要摔到地上，他一个回旋又翻身而起，擦了擦嘴角的血，冲着屋内道：“这回不算，再来过。”
　　蓉天望着骇然，一下拉住他的手，低声道：“不行，恐怕官兵就要来了。”
　　孟三这才像警醒过来，道了一声：“奶奶的，这极品性子确实够烈，小爷我下次再找机会。”
　　他话一说完，一手抓住凤鸣，一手提着蓉天，猛的提气，像一阵疾风一样，向山庄外面逃窜。
　　夜色中只听蓉天道：“你抓我做什么呀？”

　　一阵混乱与嘈杂的脚步，眨眼间，侍卫已经冲到山庄后院，跪倒了一片，有人问：“侯爷，可瞧见了刺客的面容？”
　　韩湘无事人一样，摇了摇头，令他们起身，他出了院落，推开秦远墨的门。
　　秦远墨摇头道：“怎么？人已经走了？唉，做得如此绝，就不怕日后她再不理你？”
　　韩湘没理他，只说：“不几日，我就要离开洛城，打算取道并州的尹家，今晚恐怕还要劳烦你再请李幽明过来一趟。”
　　“这个倒不麻烦，你一走，皇上是不是把绣衣史的位子给了陆放？”
　　“给了陆放，总比给别人要好。”
　　秦远墨想了一下，也是，起码陆放是向着皇帝而不是陈景或杜崇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