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朝秘史》歌尽繁花

46、折柳

　　蓉天趴在卫阶腿上，听到牧仁的声音，吓得立刻想把一身的嫁衣给脱下来，她可不想牧仁将她当成公主。不料卫阶竟捉住她的手道：“不用脱，穿着正好。”
　　蓉天惊奇，却看见卫阶的眼神淡定自若，他又道：“你可以亲我一下，这样最好。”
　　蓉天又急又怒，真想抬手给他一耳刮子，什么叫 “你可以亲我一下，这样最好？”好像他有多么冰清玉洁，高不可攀似的，而她已经饥不择食，连吻个太监，都需要被恩准。
　　“卫公公，我为什么要亲你？你不觉得你戴着面具，根本不适合被亲吗？”
　　“我以为你一直都想这样，不然何必刚才一直盯着我看，还趴在我腿上？”卫阶一语道破他刚才假寐，被她偷窥的事实。
　　“你去死！”蓉天满脸羞红，握紧了拳头。
　　卫阶却一把将她抓起，按入怀，又一手取下脸上的面具，钳住她的下颌，头一低，不怎么温柔，却近似疯狂的抵住她的唇。
　　蓉天被他突如其来的强悍震慑了，挣扎间，鼻尖的浓香与唇|齿间，已然波涛云涌……她无法相信自己被个太监强吻了。
　　“吱呀”一声，小郡主牧仁推开了房门。
　　屋内，卫阶与蓉天二人似燃似狂，鼻口相对，那红艳艳的嫁衣，扭动的身躯刺痛了牧仁的眼！
　　牧仁几乎二话没说，一步跃进了屋子，抬手抽出挂在东墙壁上的弯刀，直刺向卫阶。
　　卫阶眼底只余隐隐的笑意，瞧不出来，这牧仁对陈灵媛屋内的挂的佩刀位置竟是如此熟悉。他轻轻推开蓉天，牧仁的佩刀从蓉天、卫阶二人中间堪堪刺过。
　　牧仁刚想补上第二刀，那刀光在若明若暗的屋内照亮了卫阶烧毁的面容。
　　“是你！”牧仁不敢相信，刀锋不由收势住了，“卫公公？”
　　卫阶适才的狂悍像是全用在了那一吻间，此时，整个人竟显得绵软无力：“是我，小郡主怎么会在这里？”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你为何会在这里？还有公主——”牧仁望向瘫软在一边的蓉天，目眦欲裂，凶相毕露。
　　“我不是公主！”蓉天被瞪得缩了一下，生怕牧仁不听解释，下一刻弯刀就要向她身上招呼。
　　“你不是公主是谁？你们怎么会在灵媛的房中？”牧仁激怒，用刀指向床上的二人。
　　卫阶不慌不忙带上面具，心底却不乏嘲弄，呵呵，灵媛？叫的真是亲密，原来通|奸另有其人，不过今晚的戏还是要演下去的。他揉了揉太阳穴，有气无力道：“她的确不是公主，只是侍奉我的一个女婢。我只记得自己喝醉了，至于我和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恐怕还要问问郡主，究竟是谁请你过来的？”
　　牧仁被他一说，脸色突然阴沉下来。
　　卫阶叹了口气，又吸了吸鼻子，“呵！真香，敢问郡主这是谁的闺房？”
　　牧仁被他问得脸色又青又白，这才觉察出屋内香气诡异，他半天不语，之后狠狠的望向蓉天，“你这身嫁衣是哪来的？”
　　蓉天这会醒过神来，明白卫阶的用意，她装傻道：“我不知道，我本来在卫公公房里等候，不知被谁打晕后，搬到这里来了。”
　　牧仁捏着弯刀的手指紧了又紧，眉间怒意翻涌，他瞧见门外呆呆矗立的陈灵媛，忽然问了一句：“真的公主现在在哪？”
　　陈灵媛居然呵呵一笑，凄凄然道：“我怎么知道？今晚是郡主您的洞房花烛夜，新娘失踪，怎么会问我要人？”
　　牧仁气急反笑，将弯刀扔在她的脚下，按下怒火道：“贱人，倘若公主找不回来，我再跟你算账！”
　　陈灵媛脸色一僵，呆住了，她身为郡王的妃子，虽然不如意的时候并不少，但却从未如此受辱，如此明白自己的身份在他父子眼里竟是如此低微。她怔怔的瞧着牧仁匆忙离开的身影，唇间忽然衔出一丝似哭似笑的意味，喃喃的道：“你当我是曲江池边临池柳，这人折了那人攀吗？”
　　陈灵媛回头望向卫阶与蓉天时，眸子忽然腾起一抹杀意。
　　卫阶休整了片刻，一眼瞧见陈灵媛眼色不对，当下双手将蓉天抱了起来，拼力提气，施展飞鸿影的步法，风一般的窜出了陈灵媛的屋子。
　　陈灵媛狠狠吃了一惊，没想到他刚才既听了琴声，又被迫在香气缭绕的屋内呆了这么久，竟然敢提气用功。
　　卫阶要的就是陈灵媛分神的片刻，他带着蓉天逃出屋子，正巧碰见寻过来的孟晏。
　　孟晏看见卫阶脸色不对，慌忙道：“你怎么了？我到处找你，听说公主今夜不在洞房里，大伙虽不敢声张，却在四下找人呢。”
　　“你告诉尹旭，勿必帮着将陈嫣找回来，否则这门亲怕是要白送了。”卫阶一口气不停的交代道。
　　孟晏虽听明白了，目光却看见了穿着一身嫁衣的蓉天，“她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找人要紧。”卫阶微微喘了口气，觉得刚才强迫提气运功，这会儿那香气像是自肺腑窜入了丹田，更要命了。
　　“你不要紧吧？”孟晏狐疑的瞧着卫阶耳根潮红。
　　蓉天这时抽出空来，安慰孟晏道：“不用担心，陈妃虽然使诈，我们都着了她的道，不过一切有卫公公在，是不会要紧的。”
　　孟晏神色古怪，这才看清蓉天似乎不能走动，脸色也不大对劲。他尴尬的咳嗽一声道：“嗯，那就好，公公的确比出家人还能清心寡欲，我也不用为姑娘担心了。”
　　卫阶嘴角微微一抽，脖子似乎也窘红了。
　　孟晏因为不用担心他二人，立刻二话不说跑去找尹旭了。

　　卫阶带着蓉天重新回到房中，大概一路早就抱累了，总之不怎么怜香惜玉的快速将她放到了床上，他坐在一边休息。
　　蓉天顺着床上柔软的被褥滚了一圈，觉得这一会子更热了，立刻脱了大红的嫁衣，人躺在喜服上喘着粗气。
　　卫阶回眸，看见的就是蓉天乌发四散，穿着一身雪白的亵衣，躺在红艳华丽的嫁衣上，杏眼微阖，微微喘息的样子。他觉得气血似乎都流向了一处，人更难受得紧了。他立刻闭眼，重新调息，回避了这幅要人命的景象。
　　卫阶抓住床边的栏杆，莹白修长的食指似乎再稍稍用点力，就会将床边的楠木给捏断了。
　　蓉天人一难受，肚子觉得更饿了，嗓子像是能冒烟，她道：“公公，我自刚才起就没吃过东西，水也没喝上一口，求求您，到厨房给我偷些吃的吧。”
　　“我为什么要去偷吃的？”卫阶奇道。
　　“你答应我回来时给我带吃的，我因为等你，才会被绑走。”蓉天幽怨的望着他。
　　卫阶觉得此时有事做，总比干坐着要好，何况一场喜宴办下来，最不缺的就是吃的。他才起身，正准备出去搜刮些吃食回来，蓉天又加了一句：“我听说松樊城的马茶最是解酒消食，公公若能带点回来就最好了，我觉得自己都快被那香给熬干了。”
　　卫阶并不多言，他潜入厨房的后堂拿了东西后，耸身上了屋顶，但见郡王府内不少处灯火通明，想必松樊的城门已经关了，陈嫣公主恐怕是插翅难逃。不过他今夜实在不易再过多走动，因为熬干的不仅是蓉天，卫阶光是想想她躺在嫁衣上乌发披散的模样，就觉得衣袍下的身子一热，整个人都沸腾起来。

　　蓉天见卫阶回来，顿时眼色一亮，穿着亵衣一下爬了起来。卫阶给她带了羊排，烤熟的牦牛肉块，还有鸡肉包子。
　　蓉天囫囵吐枣的吃了几口肉，着实腻着了，却见卫阶懒懒的坐在一边，像是很累，人安静的靠在床栏的一边，并不看她，也不说话，只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青瓷酒壶，一口一口慢慢的品着。她舔了舔嘴巴，道：“你喝的是酒？”
　　“不是，是奶茶。”
　　“给我喝一口吧？”
　　“你刚才在陈灵媛的房中不是还让我去死？”
　　蓉天想了想道：“不，该死的人是我，公公今晚若是不救我，恐怕现在我不是被剁成肉排，也会被洞房的，公公大人有大量，不惜牺牲色相，亲我，着实叫我感激不尽，若是能再赏口喝的，就更见公公的功德了。”
　　她说着说着，见卫阶唇角浮起一抹笑意，便凑到他身边，抓住他手上的酒壶，本想喝上一口，不想卫阶捏得倒是紧，好在蓉天也能屈就，就着卫阶的手上酒壶倾倒之势，满足的喝了好一大口。
　　没想到这松樊城的奶茶烧得好是地道，酥油味并不浓郁，奶香味却是十足，清甜可口，她又就势喝了一口，壶在卫阶手上，她又喝的急了，洒了不少出来。
　　蓉天不觉舔了壶柄一下，一不小心就把卫阶的手指也含了，卫阶犹如遭到电击一般，猛地缩手。
　　幸亏蓉天眼疾手快捉住差点落下的酒壶，诧异的看了一眼卫阶，难不成阉人也会生出欲|望？她一边喝茶，一边想着心思，觉得今夜他其实一直是稳妥、规矩的，即使在陈灵媛房里强吻了她一下，也是为了做戏给牧仁看，好叫牧仁明白是陈灵媛绑了他们，让他们在屋里因浓香苟|合，借机拆散这桩联姻。可惜陈灵媛没想到绑错了人，更想不到的是被引来的“奸|夫”是个太监，总之这一夜的阴差阳错中，不稳妥、不规矩的人是她，她不仅害卫阶中局，而且让他一路抱她过来，又让他去偷吃的，在尹府还差点害他被砍，唉！卫阶其实是个口硬心软的家伙，她受人之惠，总该图报。
　　蓉天喝完茶后，对卫阶道：“公公，我被陈妃又是灌酒，又是闻香，今晚真不知道会做什么事出来，为了不打搅你睡觉，我觉得你还是把我绑起来，比较妥当。”
　　卫阶愣了一下，之后又笑了，缓缓的道：“嗯，这个法子最好。”
　　然后，蓉天穿着亵衣，被绸缎绑成了一个粽子。卫阶微微喘息的将她扔进了床里面，替她盖了床被子，熄了灯后，安心睡觉。
　　只是闭了眼后，脑中的绮念不能像灯一样，说熄就熄，其实痛痛快快放肆一回也不算错，可之后呢？许多的人和事,兄长、母亲、迫在眉睫的战事、还有陈帝，以及他留在她胸口的剑伤，玉王谷的灭顶之灾，她对他毁天灭地的恨意，他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如此力不能及的无奈，这种无奈不是害怕战事，更不是畏惧陈帝，而是再也无法消掉她心底的恨意，只能藏在这面具后面，成为卫阶。可是狼山就快到了，卫阶终会消失的，韩湘苦笑，到时候她是否会怀念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吗？不，真正的卫阶恐怕早已在深宫的某处成了孤魂野鬼，一个不得势的太监，谁会在乎他的生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