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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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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这个自称“泰勒”的军火贩子,他不认识,但却无端地觉得有几分面熟。可是,在脑子里搜寻了一圈,实在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了。他索性不去想了,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眼前的交易中。
交易地点就选在了他手里的这间夜总会,对方倒也没什么疑议,只是交易的方式不是传统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对方有对方的理由——那么一大笔货,明目张胆地运进市内难免不会引来条子;而且,一旦他这边翻脸不认账的话,对方也不至于被人瓮中捉鳖。
坐在夜总会一间密闭的房间内的,只有泰勒和他的两个手下,而交货地点则定在了郊外一处偏僻的小码头。这次他把那三个人全部派去接货——有了上次“暗渡陈仓”的教训,这次他不这样做,只怕那个“内鬼”不会现身。既然要钓的是一条大鱼,那么无论是鱼饵还是鱼钩,他都得选最好的才行。当然,他不会那么轻易地拿兄弟的性命当赌注,在那三个人背后,他派了川岛带着几个信得过的手下在暗中伏击着,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他们四个再加上跟着的人里应外合,绝对能把那个“内鬼”挖出来。
这个局被他布得也算得上“天衣无缝”,然而他思前想后了许多遍,却总是感觉哪里不对劲,但具体又说不出。这种感觉在他见到泰勒之后更强烈了。
“都说虎父无犬子,今天见到水户先生,也便相信了。”泰勒倒是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没一点江湖的痞气。然而凭着这些年的经验,水户也清楚,越是这样的人,往往便越危险。不过他也并不十分担忧,好歹是在自己的地界上,对方只带了两个人跟着,而门外却有大把自己的手下……
“哪里的话。”他客气道。“实在是因为家父……”他停顿了一下,这个词说起来实在不习惯。“家父身体不适,所以只能由我代表出面了,还望泰勒先生海涵。”
“看水户先生的模样,倒不像道上的人。”泰勒笑着说。这种话不止泰勒一个人说过,所有和他接触过的人,都觉得他不像□□中人。
“泰勒先生不也一样,实在文雅得很嘛。”他这话绝不仅仅是客气,泰勒的举止言谈中的确带着与众不同。
“哈哈哈哈,我嘛,实在是个俗人,不过倒是对一些不那么俗的东西感兴趣罢了,比如歌剧。水户先生喜欢歌剧吗?比如舒伯特的。”
“这方面我实在不及泰勒先生。”
“舒伯特的众多作品里面,《鳟鱼》大概是我的最爱了。水户先生知道讲的是什么吗?”
“这个我不太了解。”他忍不住皱了皱眉。虽然他也知道这种生意人向来与那些道上的贩夫走卒不一样,总喜欢拿些高雅的东西充充门面,只是这个泰勒扯得未免太远了些。
“一个渔夫急于抓住一条狡猾的鱼……”
“泰勒先生,我看我们还是先说说生意上的事吧。”他不由得打断泰勒。“至于歌剧,我可以在交易过后陪您详谈,哪怕陪您看一场呢,也可以。”说着冲自己身后的手下递了个眼色,两个手下没人各提过一只巨硕的黑色手提箱,放在桌上打开来,里面是成捆的美元。“请您清点一下吧。”
“水户先生倒是个爽快人。”说着对身后的两个人挥挥手指,那两个人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几台点钞机,开始了漫长的清点过程。
“既然如此,泰勒先生应该不介意,我的人验货吧?”
“No problem!”泰勒笑着说。
他接通了野间的电话,交货的地点在海边,电话里风声很大,同时信号断断续续的十分不好。“洋平……货是真家伙,……而且是一等一的好东西,……还在点,……没看见什么……”然后电话忽然就断掉了,他心里一颤,再打过去却说什么也接不通了——不但野间的如此,那几个人也都一样。这一切泰勒都看在眼里,却依旧若无其事地笑着。
他心里知道不妙,表面上却依旧不动神色地说:“我不知道泰勒先生什么意思。”
“一个渔夫急于抓住一条狡猾的鱼,所以他搅浑了河水,迷惑了那条鱼……”泰勒莫名其妙地继续讲起那出歌剧来,只是还没等他说完,水户身后的两个手下已经掏出了家伙,明晃晃地指着泰勒的头。而同时,原本专心于点钞的那两个人也站起身来掏出枪。双方荷枪实弹地对峙起来。
房间里的气氛因紧张而变得格外安静,只剩下那两台点钞机还“唰唰”地发出声响。正在这时,他的一个手下忽然慌慌张张地推开门冲了进来,贴在他身边耳语了几句。水户原本微颦着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站起身对端着枪的两个人使了个眼色,那两人犹豫了一下,收了家伙。
“抱歉,泰勒先生,我有事先出去一下。”说着也不等泰勒说什么,便已经走出房间。关上房门,他扭头对看守在门口的人交代:“看紧了,别让他们溜了。”
等他赶到另一间包间里的时候,发现莉莉半坐半躺地瘫在一张半圆椅上,脸上、身上都是大片的鲜血,远远看去也不知是死是活。
“莉莉,莉莉。”他走到近前,叫了两声,她却没有任何反应。刚才手下在他耳边说,莉莉浑身是血地跑进来,指名要见他,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
“莉莉。”他又叫了一声,同时俯下身,想看看她是否还活着。没想到这时莉莉忽然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的领口,把他的脸拉到她的唇边。
“川岛……是川岛……你……小心。”说完这句话,抓着他的手无力地滑了下去,沿着他米色的衬衫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等他抬手探过去,发现已然没了鼻息。
她应该是硬挣着最后一口气,跑来给他通风报信。她只是他夜总会众多小姐中的一个,他从未问过她为什么从事这一行,也不清楚她的年龄、她的家庭,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莉莉大概只是她在这里的花名,而此刻,那只下垂的手腕上还挂着那天在首饰店里他付款买下来的手链……
他也顾不得感情用事了,顿时明白了莉莉的意思,转身叫上了几个人,风风火火地往外跑了出去。
“所以他搅浑了河水,迷惑了那条鱼。”房间里泰勒仍微笑着自言自语地讲述那出歌剧。“等它发现自己进入陷阱的时候,已经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