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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丑 ...

  •   转身。
      是微笑。
      晦涩。
      埋在唇角。
      飞鸟。飞过。
      天。
      刹那填满。刹那空虚。

      回到那个生我养我的了小村庄了。
      久违的袅袅炊烟,啾啾鸟声,湛湛蓝天,淡淡浮云。
      走到村东头的小河,却过不了河。小桥被水冲走了,无奈之下给老爸打了个电话。十分钟后,老爸就来了。老爸弯了弯腰,说,丫头,上来吧。
      老爸要背我过河。
      要不您拉着我的手就好。我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大姑娘了,不是以前三四十斤沉的丫头片子,而老爸,恐怕也是有心无力了。我擦了擦酸涩的眼睛说。
      老爸愣了愣,然后了然的笑了,说,习惯了。
      是的,习惯了。
      听老妈说,当初生下我来的时候,老爸很不高兴,不是个男孩还不说,黑黑的,丑不拉叽的,可还是把小小的我抱在了怀里。一百天了,我还不会哭,老爸比谁也着急,抱着我这个医院那个医院的看,医生都看不出什么毛病来,后来让我那当了一辈子中医的表爷爷看。爷爷说,没事,丫头听话才不哭不闹的。老爸才放心。后来我渐渐长大了,还是丑丑的胖胖的肉丸子。老爸却疼我疼得不得了,说闺女是爸爸的小烧酒壶,一有空就把我背在背上,或者是骑在肩上,惹的比我大六岁的哥哥老是埋怨老爸偏心。因为哥哥从来没有享有过这些特权,相反还得整天像个保姆似的看着我。
      老爸伸出手来,大大的,像个大蒲扇,我握上去,厚厚的茧,是岁月留下的礼物,坚实温暖。老爸把背包接过去,拉着我淌水过去,稳稳的。
      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看着老爸宽厚的背,厚实的,让我什么也不怕。

      跳下自行车,在门口我就大喊,老妈!
      没点儿女孩子样。老爸微微的摇着头,脸上是慈祥的笑。
      我挽着老爸的胳膊,回家。
      哥哥嫂嫂知道我回来,也从城里赶回来了。真好,一家人,多么幸福的一个词,如果姥姥还在的话,就完美了。

      我没有见过爷爷奶奶和姥爷,我和哥哥是姥姥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老爸在外地工作,老妈忙着地里的活,看孩子的事情自然落在了姥姥身上。我刚考上大学的那一年,姥姥就走了,去了另一个世界,最终也没有看着哥哥和我结婚。姥姥走的时候我和哥哥都在身边,我记得很清楚那是正月十一日凌晨,外面的雪好大啊,我说,哥,我冷。哥哥眼睛红红的,我不敢看爸爸妈妈眼里那么沉重的悲哀,那让我不知所措。大人们都说,姥姥的丧事是喜丧,九十多高龄了,没病没灾的安安详详的去了就是一种福分。我懂,只是看着姥姥安详的睡容觉得很冷,我想姥姥给我缝的棉袄,想姥姥给我衲的柔软结实的鞋垫儿,想姥姥米儿米儿地喊我回家吃饭。我偎在哥哥的怀里,看着大人们把姥姥抬走,从我的世界里抬走,回来的时候只带来一个骨灰盒和一张有着守护我二十年容颜的照片。那是我二十二年中最冷的一个冬天,彻骨的冷,怎么也温暖不过来。姥姥笑着说,米儿,米儿,回家去,家里暖和。我哭了,把所有的刺骨的悲戚一股脑哭了出来,然后春天就来了。

      整整两年半了。
      半年前,哥哥结婚了,嫂嫂是个娇娇小小的温柔女子,嘴角永远噙着笑,稳定的工作,和哥哥倒也蛮般配的。对家人都好,每次回家吃的穿的都往家带,我的衣服从来没短缺过。我们很幸福,姥姥呢?也是幸福的吧,看到我们幸福姥姥就满足了。

      我把包往沙发上一扔,脑袋往老妈的腿上一放,开口:我要吃大餐!俨然一幅饿死鬼投胎的样子!
      话一出口,一家人都笑了。
      就知道从你嘴里吐不出什么感天动地的话来,幸亏我们从不希冀!哥哥很不赞成的白了我一眼。
      我摆了摆手,就像在赶一只苍蝇,哥哥似乎还想来点夫子言,我朝小嫂嫂投去求救的信号,嫂嫂站了起来说,米儿,嫂嫂给你做饭去哦。然后拖着不情愿的哥哥去了厨房。
      哈哈!我枕着老妈的腿不老实的大笑起来。
      笑够了就在一家人的关爱下大快朵颐!风卷残云般的气势让老妈好气又好笑的端来白开水。这就是最平凡的幸福,平淡,朴实,吵吵闹闹,嘻嘻哈哈。

      好想我还是个孩子,还可以赖在老爸的背上,老妈的怀里,哥哥的屁股后面,大事小事有家人为我扛着,什么事情也不怕,说是初生牛犊不畏虎也好,说是涉世不深也罢,如今,外面,只有我自己了。
      曾经希望长大,长大后就离开爸妈的唠叨了,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长大后希望自己还是个孩子,可以撒娇可以耍赖可以做梦可以不可理喻可以自在的放肆可以放肆的快乐,所有的快乐可以笑着去铭记,所有的悲伤可以哭过就忘记。一个不留神,婴孩已经长成如今聪明伶俐的女子了,再也没有了肆意的奢侈,淡淡的笑安安稳稳地缀在脸上,似乎已经波澜不惊。只有我自己晓得,我那些放肆的青春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或者是回到家中的时候可以流泻的肆无忌惮。

      第二天,哥哥嫂嫂回城,老爸去了公司,我和老妈就在地里忙活。
      给玉米、姜施肥浇水,在葱地里拔草,用老爸的话说是这叫体验生活。体验的结果是我的皮肤晒成了红红黑黑的健康色,手心磨起三个泡。老爸说这是革命的成果啊,回校的时候给你们学校那一帮纨绔子弟看看,什么叫劳动。我那个乐啊,我苦中作乐啊,我痛并快乐着啊。晚上摊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我就纠正老爸的错误,这劳动让太阳的紫外线在我身上肆虐,让我手心起了疱疹。我自言自语谁听到啊?
      整个暑假就在我和老爸“革命与□□”的争论中,我和老妈努力体验生活中度过。纯粹的身疲,简单的充实,几乎让我遗忘了学校里烦乱的人与事。

      还有一周就要开学了,事情开始乱了起来。
      子晟跑了青海去,在蓝天白云绿水雪山间乐不思蜀。蓝天白云触手可及,绵延的雪山就被他踩在脚下,而这一切悠游都沉淀在清澈见底的水里。他在吟唱——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虽然有些不太切题。他说他可以尽情的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野性十足,豪气冲天。
      白白去了杭州,说,不想回来了,这真是个好地方啊。西湖很大,接天莲叶无穷碧啊,古井亭、风荷御酒坊、醇月苑等等等等真好啊,断桥并不是真的断了的桥。
      麦笛在替叔叔的朋友上课,只是去耗个时间,money轻轻松松到手,不亦乐乎。然后是上网、游戏,简直太爽了。
      小Q说,她在苏州,说苏州真是个享受生活的好地方啊,说结婚后来苏州定居吧,说苏州真适合养老,说虎丘灵岩寺,金鸡湖,太湖,沧浪亭,怡园哎哟喂真TMD的美啊,说她去观前街了。

      观前街。这三个字就这么硬生生地敲进了我有些迟钝的脑袋。
      齐放。
      他告诉过我,他就住在观前街。一条古老繁华的步行街,人来人往,空气一样拥挤,老鼠一样匆忙。
      而我居住的城市,有老得掉渣却有名的不得了的木版年画,还有纸鸢。好多好多的纸鸢,在梦里可以载着我去好多地方的纸做的鸟。像鹿一样优雅。
      什么时候我可以去看看他生活的地方啊。我是可以这么想的。古老而神秘的江南。

      子晟说,米儿啊,你可知,你本该是生活在古代江南的婉约女子?
      那个时候我是不可自抑的轻笑。笑过之后,脑中闪过灼灼的桃花,满架子的荼蘼,在白衣女子心事忡忡的指尖盛开,然后瞬间凋零。时间的边缘,是白衣女子唇畔盈盈浅浅的梨涡。
      谷子晟说的话却不可抑制的溜到我心中最柔软的那一处去了。那个家伙,仔细算算我们在一起已经十五年了,从幼稚园一直到大学毕业。这么漫长而枯燥的时间,周围的人老用怀疑的眼神在我俩周围转悠,意思是:咦,怪了,这俩青梅竹马的家伙怎么就不是一对呢?
      我也曾经很好奇地问过他怎么就没爱上我呢。他只是皮皮的笑,然后说一句很让我吐血的话:你不是也没爱上我么?
      我就很拽的回答他:估计是你不太正常,像我这么可爱漂亮的女生哪里找啊……
      话还没说完他就一直在做狂吐和晕倒的动作,让我乱没成就感的。
      我一度很纳闷我怎么会没有爱上他。说实话,谷子晟,蛮帅气的一个人,个子也高高的,嘴巴跟个蜜罐似的,又长了一副花心的痞子样,完全符合校园白马王子的模样。可是我对他竟然没有感觉。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是奇妙,待在一起半辈子的人,永远进不了心里最脆弱的爱恋中,而几乎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却可以让你念念不忘。

      ——米儿。
      老妈在喊我了。打断了我突然泛滥的多愁善感。我甩甩有些晕乎乎的脑袋,跳下舒服的大床。
      在家的日子真好,虽然累可是心里是满满的幸福。人的心是一头奇怪的兽,永远无法预料下一刻它会充斥着什么。
      我蹦蹦跳跳的来到厨房,看看“太后”有何吩咐。
      什么时候走啊?老妈问。
      我捏起一块鸡肉就往嘴里填,还不忘回答懿旨:后天吧。
      老妈没有在说什么,也没有拍掉我偷吃的手。
      干吗?我露出小猫偷腥的笑。
      收拾碗筷去吧。老妈把菜盛到盘子里,答所非问。
      哦。我看了看有些奇怪的老妈一眼,去了客厅。
      老妈以为我还是以前的傻孩子,依旧看不懂父母悄然流露的神情。可是老爸老妈也会害羞的,不希望他们疼爱的心被小小女儿道破。呵呵。我窃喜着,却掺杂着些微的伤感。每一次回家,欣喜若狂,每一次离家,总是有些刺痛。可是,鸟儿大了,翅膀硬了,就到了该飞走的时候了。

      明天就回校了。
      东西都收好了,中午的时候嫂嫂回来了一趟,给我带了些吃的和穿的。嫂嫂就是这么善解人意,知道老爸老妈最近手头上紧张,下午走的时候还不忘偷偷塞给我几百块钱。老爸不是没看到,只是欣慰的笑笑。
      挂钟不紧不慢地当当地敲了十下。老妈的声音从东厢房隐约传来:米儿,早点儿睡吧,明儿还要早起呢。
      嗯,待会儿就睡,你们先睡吧。我应了声,只留下了床头灯,捧着一本亦舒,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心却不知道在哪里游荡。
      手机提示有短消息了。
      “睡了吗?”是齐放。我所有的脑细胞“嗖”的一下全部归位,严阵以待。
      整整一个假期,没有他的消息。其实本来有没有都是一回事,一面之缘而已,却熟稔的像个老朋友。
      “没。”
      对于不是小Q、白白、麦笛和谷子晟的人,我向来惜字如金。
      “什么时候回来?”
      “明儿。”
      “要去接你么?”后面还加了一个坏坏的笑脸符号:-)
      “有事?”有聊胜无聊。
      “四十多天没见,忽然想你想的慌……”
      我的拇指忽然力气用尽似的,手机屏幕上再也出不来一个字。齐放这个家伙实在很坏,可是在其他人面前他不是一直都是摆着一张丑脸吗?干吗对象是我是总是要笑不笑的欠扁样?
      “我是个很好的消遣对象么?”我有些郑重其事的打上这一行字。
      沉默良久,在我几乎都要睡着的时候——
      “米儿,你不需要张牙舞爪的。我不是别人。”
      我无言。他怎会如此尖锐?
      “米儿,我只是觉得你不该现在这般模样的——沉静的吓人。”
      “我很好。”我无力的打过这三个字去。我看到曾经结了痂的伤口,再一次被活生生地撕裂,血吧嗒吧嗒地往心上砸。感觉不到疼了,已经麻木了。
      “你是很好,假装很好而已。”一针见血的字眼。我似乎可以看到他微嘲的嘴角,对于我来说再熟悉不过的些微翘起的弧度。这是他的招牌形象,看似温温柔柔的面孔总是缀着一抹嘲讽,冷冷地站在一角,斜睨过往繁华。我都怀疑那天晨光下我看到的那个天使般的男子只是我的幻觉,可如果是的话,我又怎会认识这个根本就倨傲一身的家伙?典型的双面人!我就是那个不知是幸运还是悲哀的可以看到他另一面的人!
      “你以为你是谁?你知不知道你很讨厌?”我想我有些口不择言。这个男子让我害怕,即使是谷子晟,他从来没有给我任何压迫感,反而被我吃得死死的。谷子晟说我是那种至柔则刚的女子,可是他不知道我的坚强只是在面对我不爱的人时,对于我爱的人,我的脆弱让我自己都感到欲哭无泪。对于齐放,我怕他。怕他唯独对我的似笑非笑,怕他唯独对我的温温柔柔的声音,怕他唯独对我的尖锐残酷。
      我开始昏昏沉沉了——“米儿。”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仿佛又蕴含着万语千言。我最讨厌这种非简单的对话了,偏偏这个齐放老是破我的戒。我宁愿和其他人说一大堆的废话,也不愿意和齐放玩你猜我想的游戏,虽然和他这种聪明人对话让我有种棋逢对手的快感,可前提是如果我对他没感觉的话。可是齐放,我几乎就爱上的人了。我是说几乎,因为我——不想再爱了。

      第二天早上,脑袋呈浆糊状,顶着大大的熊猫眼面对老妈的关切。
      昨晚没睡着?老妈很好奇,因为我从来没有这么没法见人过。
      呵呵。我和老妈打太极:没有,一直在做梦而已。
      没问题吧?老妈是指我马上就要回校的事情。
      能有什么事情?安啦。我往老妈的脸上大大的“啵”了一声,在老爸无奈的眼神中上了车。
      老爸似乎有话说,我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差点忘了!我赶紧探出车窗朝老妈嚷了一句:到了学校我就往家打电话,甭担心!
      然后在老妈的笑逐颜开中往学校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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