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子大人》媚媚猫（青函）

19、第 19 章

　　太史府内宅，机要书房内，这里是太史府最核心的机要重地，连看门的守卫都要离开五十步之外，偷听太史大人谈话的是绝对死罪，当年连穆延陵一个受宠的妾侍都因此而死。
　　书房内，穆延陵揉着眉心，一个三十许的文士坐在他对面，眉头紧皱。
　　“文臻，你看朝廷会不会就势撤藩？”尽管周围没有人，穆延陵还是压低声音问他的心腹幕僚周文臻。
　　周文臻拱拱手：“大人不必多虑，朝廷大军北派，一年半载是回不来的，我们这边蛮族又有异动，刚刚害死他大兴朝一个最有势力的藩王，朝廷如果在这个节骨眼撤藩，谁能击退蛮族，保证这定西三省平安？”
　　“嗯，希望如此。朝廷的实力与西三省论起来，胜出不多，如果给朝廷三年两年，缓过气来，这个藩倒还敢试着动一动，现在嘛，只要皇上不是太刚愎自用，这个藩还是安全的。”
　　“大人这一招实在妙极！时间捏拿的炉火纯青、恰到好处！”周文臻道：“原本定西王断了嗣，乃是撤藩的绝好借口！顺理成章！可小郡主这个时候有孕，我们定西全部文武鼎力支持郡主子嗣继承王位，朝廷现在腾不出手来，也只好将王位封于郡主之子。等过了两年三年，郡主的孩子都两岁了，即便朝廷北方战事顺利，又能休养声息，能腾出手来了，但他前面已经答应，却也不好再拿血脉问题说事。没了借口，实力又相当，他便不能再动撤藩念头了。”
　　“医官那边没有纰漏吧？”
　　“大人放心，小郡主诊出喜脉的消息我已经让肖一针假装醉酒传出去了，他有把柄在我手中，不敢乱说！如果大人担心不够稳妥，也可以让他不小心……”
　　“暂时不要做。”穆延陵道：“有孕要十个月时间不间断请脉，需要掩饰的地方还多，小郡主现在又不会配合，由他一个负责倒还少些麻烦。”
　　“是！还是大人思虑周详！”
　　“大人上次吩咐的刚刚怀孕的妇人也找好了，她夫家相貌却与老王爷有几分相像，想必生出的孩子多少也会有几分似郡主吧。”
　　“像不像并不要紧，小孩子看不出什么。你暗中注意，多锁定几个，免得生出来的不是男孩。此事务必要隐秘！”
　　“是，小人理会得。可是郡主有孕的消息已经暗暗传出，孩子的生父却说是谁？”
　　穆延陵眼角微微一抬：“不是有个现成的吗！天衣无缝！”
　　周文臻大吃一惊：“他？大人，这不妥吧！郡主这孩子就是将来的王爷，他的生父必将位高权重，怎可是这样一个人？大人，这个位置十分重要，何不让大公子……”
　　“我倒是想，然而青峰那孩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做不来的！莫要给他惹祸！”穆延陵皱起眉头：“找个我们自己人固然更好，但时机、遭遇都对不上！小郡主如今在我府上，我要给她找个地位稍低之人，别人会怎么说我？地位高的，各有势力，怎会和我一心？这个人却不然，他出现的时机刚刚好，不干我事！而且此人没有根基，容易控制，正是很合适的人选。”
　　“可是大人！”周文臻急道：“我们策划近八年，难道便宜了他？”
　　“不过就这两年需要个样子，待王位稳固，也就用不上他了！文臻，沉住气！”
　　周文臻心里有点发凉，连忙低头掩饰自己的情绪，说了声：“是。”
　　“唉！”穆延陵叹了一口气：“若是天佑无事，王位非他莫属，何必这样节外生枝？”
　　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最初的惊怒慢慢平息，可提起天佑，他还是惋惜异常。

　　机要书房建于内府君子悦之池上，光这个池子就占地一顷，水底最深处约有一丈。池上别无他卉，只种满了莲花，夏秋之际，一望无际都是层层碧叶，朵朵娇莲，是内花园最美丽的景观之一。取莲花花中君子之名，这个小湖大的池塘便叫君子悦之。
　　然而此刻正是隆冬，残荷败藕已经铲掉了，池面结冰如同明镜一般，隐隐倒是略微可以看到一点点水底荷花的藕根。想必明天春风一发，又是一片荷红叶绿的景象。
　　穆延陵和周文臻一前一后走出书房，沿着九曲回廊往外走。四周甚是空旷，朔风吹来凛冽的酷寒，穆延陵还没怎么样，他前面带路的周文臻支撑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
　　“文臻也要注意身体，时常锻炼些，光是埋头看书可不成。”穆延陵说着解下自己披着的一条玄色大氅披在周文臻身上。
　　那大氅是紫貂的，绷了玄色哆罗呢面子，带着个大大的风帽，十分暖和。
　　他是穆延陵心腹之人，太史大人一向出手大方，赏赐极多，似这等解衣衣之的情况却是第一次，何况大氅上带着仙鹤纹饰，那是一品太史才用得的。周文臻心中极为感动，道：“小人不敢僭越，何况大人身体比卑职重要百倍，还是大人小心！”
　　“是啊。我的身体要是出了问题，青峰能压得住吗？”穆延陵心里突然升起淡淡愁绪，这般极力筹划，大好的家业却后继无人。
　　“文臻你快披上吧，我却是不怕冷的。”他将披风披在坚持周文臻身上：“你若怕人说三道四，就算借你的，明天还给我就是。”
　　周文臻知道他身具武功，身体确实比自己要好，何况这不仅是温暖，还是殊荣。忙道谢伸手进袖，将风帽翻上来兜在头上，一圈上好的紫貂毛将他脸孔紧紧围住，这才觉得不冷了。
　　见穆延陵情绪有些低落，他不禁道：“大人莫难过，大人正值壮龄，身体康健，来日方长，便是不满意大公子，日后再有几个公子也是无妨。”
　　其实不待他劝，穆延陵眉宇间的颓气也只是一现便一扫而空，当丈夫在世要先为自己活着，别说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即便没有，难道就不能创出轰轰烈烈的事业了？
　　昔日大苑开国帝后根本没儿子，要女儿继位，不也一样开创了繁花似锦、烈火着油的四百年盛世王朝？有人说他们奋斗的不值吗？
　　“天色已晚，文臻快些走吧，内宅就要关了，过一阵你出不去，还得找我拿手令，又要多折腾一次。”穆延陵微微一笑。
　　“好。大人留步。”周文臻见他神色，也不禁笑了：“卑职这就先走一步。”说着步下回廊，踏在冰面上。
　　如果是夏天，这里是一处引桥，乃是老藤编成的，上面插着些嫩叶，小小三步便可跨越，取其野趣。因为冬天池水已经冻住，可以承接人的重量了，所以这桥便收回库房，等明年水化再架上了。
　　周文臻在冰面上迈出一步，穆延陵刚刚转身要回去，便在这时，异变陡生。
　　穆延陵突然听见周文臻叫了一声，再转头他已经不见了。他脚下的池面却裂开一处黑洞，边缘处一片水迹。
　　那叫声很短促，就仿佛刚刚从嗓子里刚刚发出一个音节，还未冲出喉咙，就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因此显得异常怪异。
　　若是一般人见此场景，必然急欲上前查看，然而穆延陵却反向后急退，轻功都用上了，直退出池面范围，才大喝道：“来人！”
　　这一声大喝，散布的侍卫纷纷靠近，迅速形成一个圈子，穆延陵几步退后进入圈子里，仿佛顷刻间铸起了一道铜墙铁壁。
　　“去看看周先生怎样！”穆延陵一指远处冰面。
　　几个侍卫快步上前，向冰面破口处张望，并没有见到人影，另一个侍卫却突然惊叫一声，原来他站在离破口处约十步远的冰面上，无意间低头一看，却见隔着透明的冰层，周文臻双目大张，面容扭曲，他颈部一道极细的血线，一缕鲜红从他颈部牵出，微微摇曳，在冰水中冻而不散。
　　一剑封喉！
　　侍卫砸开冰面，将周文臻的尸体拖出，个个静若寒蝉。堂堂太史府邸，竟然让刺客混了进来，今日当值的侍卫个个逃不了干系。
　　穆延陵面色极为难看，尤其是看到周文臻头上扣着的大氅风帽之后。那大氅将他大半包裹，风帽又极大，若不是在正面去看，根本分不出是什么人。但大氅上刺绣的仙鹤却是只有他这个太史能穿，这样说来，刺客真正的目标，很有可能是自己，周文臻这是殃及池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