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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 9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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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谢谢哥几个,大伙辛苦辛苦,这个年大概是过不好了。”赖三感觉心里暖洋洋的,“若是我打赌赢了,大伙好好喝一顿酒!”他想了想,补充道:“画舫娘子那边请你们!”
此言一出,士兵顿时轰然叫好。画舫娘子指的是泾州城泾川支流小北河上荡漾着五彩船篷的画舫,做着陪客生意的妓女。这类妓女自己能有一条船,不管画舫大小也算有些本事的。小北河因为这些一到黄昏就出现的画舫被称为胭脂河,乃是泾州一道景致。
画舫娘子们多半会一两样才艺,或者能歌善舞,或者娇媚可人,或者做的一手好饭菜,甚至会些吟诗作对的人也有。虽然比不上城中拥有独立院落,牌子都不用挂就自然会有人找来送钱的那些花魁娘子,但也算中上的档次了。
小北河附近容易找到一些将货物从船上搬运到岸上的活计,赖三以前经常在小北河附近游荡,早就对河中经常出来穿着精致声音娇媚的画舫娘子垂涎三尺。有越天意之前他都将能上一次画舫当成人生目标之一。如今虽然他是不想去了,但是将心比心,觉得这帮兄弟们是一定想去的。
果然无赖的心态是相同的,他这样一许诺,无数大头兵眼睛里都泛出绿油油的光芒,轰然叫好声响彻校场。这些人也不去想想三千人一起喝花酒,那是多么壮观的场景。
“郡公,你和人什么人打赌?不如先将名字告诉我们。我们保准你能赢!”那士兵笑的贼兮兮的。
他的表情赖三太熟悉了,根本不用为为什么,直接摇头道:“不行不行。”
“郡公,那个……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那士兵想了想,憋出这么一句。
赖三还是摇头:“我不是不想,是没机会啊,太危险了!”
那士兵越发感觉和郡公说话舒服,什么话也不用解释,大家立即心照不宣,真舒服!这叫什么来着?对,志同道合!
他嘿嘿笑道:“不用我们出头,我认识人多,不行就设个局一勾……放心吧。”
“你可别乱来!是真没机会,这可不是玩的,你不用管。”赖三摇着头,心道我媳妇已经试过了,想暗中做了他的人不知有多少,他还是活的好好的。要是能行,那可省事透了。
那士兵不乐意了,“郡公你小看我!什么叫不用我管?您多说一句不用我管,我立马回家过年去!你若看的起我这百十来斤,有什么需要就言语一声,甭管谁得罪你,老子都跟他卯上了!”
这话和任何一个上司说,估计他都前途堪忧,都自称老子了。可赖三却拍着他的肩膀,一副‘兄弟心领了,够哥们。’的样子。
这时精兵队伍里的赵海明板着脸跑过来,如今他也能轻松跟的上跑步的队伍了,他身后跟着他那几百人能紧紧跟上的也有百余左右,只是这些人总是不乐意紧挨着那些痞子兵,故意落后少许罢了。他闻言冷冷的道:“笑话,能和郡公打赌的人你惹得起?你们卯上有什么用?”
那士兵大怒:“臭虫,老子把这话撂在这里,挤兑郡公的人就算是天王老子,老子也敢上,你不敢你回家找你娘吃奶去!”
赵海明身后一个小队长闻言不悦,道:“锤子,你这话说的不对了,我们队正什么时候说过不敢,你怎地开口伤人?”
那被叫做锤子的士兵眼睛一瞪:“老子和臭虫说呢,关你个水鸭子什么事?”
几日下来,这些人彼此间都被起了外号,总是板着脸的赵海明被人叫臭虫,赖三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还以为赵海明会因此大怒,谁知道他脸色虽然不好,却没什么更多的反应,有事的时候叫了也一样答应。
于是一发不可收拾,现在队伍里有了外号的士兵已经至少有几百。这支军队已经越发不像一个军队了。
那被叫做锤子的痞子兵身高不足六尺,横向也有五尺,肌肤黝黑,结结实实,这也罢了,关键是他还罕见的长了个棱角分明很接近正方形的脑袋,锤子这个物品十分形象表达了人们看到他的第一印象。但实际上此人颇为油滑,这幅外表是很能糊弄人的。
赵海明哼了一声,才道:“郡公与人打赌,这件事我们兄弟个个皆知,他又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兵卫,为了我们大伙能出人头地,哼哼,你只管别惹事,只管将本领练好,那便是帮助郡公了。你惹得起他吗?”
锤子闻听眼睛一翻,“臭虫,我这话撂在这里,为了郡公,管是谁我也敢惹,你信不?”
“太史大人你敢惹吗?”
“管什么太史,我当然……呃……这个,不过我想太史大人和郡公关系那么好,人尽皆知,人尽皆知,也用不着我。”
赵海明身后那个被称作‘水鸭子’的精兵冷笑一声:“怂的倒快!”
锤子一听就受不了了,嗷嗷叫着扑过去,“老子这就去,一去不回老子认了,去之前你先给我说一遍,怂的不是你老子!”
赖三一听赶紧一把扯住他,锤子挣扎,几个人帮着他围住,场面一片混乱,景迟见状怒气冲冲的过来,大声呵斥。便是在这个时候,一匹马从营门外疾驰而来,直冲到校场边缘才停止,马上之人气沉丹田,道:“太史穆大人有请致果都尉前去一见!”
他衣衫笔挺,目光锐利,这几句话声音不大,却传遍了全场,每个人都能听的清清楚楚。赖三从人群的硝烟中往外看,却是穆延陵身边的护卫长顾子期。
赖三钻出人群,灰尘仆仆的走过去,顾子期远远下马等着他,他穿着和士兵一样的衣服,个子又不高,要不是自己从人群里钻出来,顾子期根本没法从这样乱糟糟的队伍里将他找出来。
好不设防让他长驱直入的营门、跑步的时候完全一片散沙不成队列的队伍、跑着跑着还能打一架的士兵,连一军的兵卫都没发现他进来。这样的队伍这样的士兵,当真是世所罕见。顾子期对赖三练兵这种事情本就不屑一顾,此刻简直鄙夷到了极点。他知道自己过来看了之后,穆延陵可能会询问一下他对赖三这只新军的评价。可现在,他都不知道如实说了,大人会不会认为他和赖三有仇,将事实夸大了无数倍。
其实要不是队伍中打起来了,景迟坐镇倒也不至于连有人进了军营都发现不了,只不过景迟虽然是兵卫,但他现在完全没什么凝聚力,他从祖父那里学来的一肚皮带兵练兵的经验知识倒是在认真贯彻,但带兵练兵的纪律早就被郡公败坏的一干二净。现在这支军队是由景迟的练兵经验和赖三的亲和力组合起来的怪异结合体,要在以后很多次战役中,景迟临场判断的准确以及领兵作战的能力逐渐展现出来,士兵们才会对这个真有本事领着大家打胜仗的人心服。如今这个还没动真格的练兵阶段,他的影响力还不及赖三一个零头,在现阶段,无论他多么辛苦的练兵,只要赖三一个招呼,这些士兵就会毫不犹豫叛变。
他和赖三,两人各有短板,凑在一起才能装起足够的水来。但是目前阶段,赖三对军队的影响远远超过他,虽说实战能力实际已经很强,但军队呈现出的样子,就是赖三那种吊儿郎当的痞子风格。
这样的军队,顾子期觉得自己已经无话可说,回去之后他只能为赖三说好话,以便于让他的言辞听着略微可信一点,不然谁听了都会认为他在撒谎!
不过赖三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觉,他从人群里钻出来,顾子期迎上两步,躬身施礼:“都尉大人,我家大人请你回去一下。”
在军营中就要称军中官职,顾子期叫赖三为都尉。定西武职分为军职和一般地方武职两种,军职最高阶便是六品都尉,但是有统兵带兵之权,顾子期有不低于都尉的官职在身,但是在军中,他还是表现的十分恭谨,以下属的礼节见过都尉。这个举动让士兵们大感觉面上有光,个个挺直了腰板。
赖三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顾子期在穆延陵府上的时候对他就一直挺恭谨的,他感觉不到有什么区别。更不明白自己明明就是同一个人,为啥被人叫都尉的时候和被人叫郡公的时候就要被不同对待,在赖三看来,换个称呼就换个意思的人才是有病!他又不是两个人。
“你家大人叫我干什么呢?”赖三撩起衣襟就去擦汗,汗味让顾子期想皱皱眉头又忍住了。
“不是说好了还有三天吗?他这就等不及了?那也太没耐性了吧!这我回去要说说他,堂堂一个大官,我们定西的官样子!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都尉,太史大人请你回去,是因为礼部给你赐爵的使者已经到了泾州,这要您亲自接待才行,太史大人已经将使者安排住进司礼衙门,请你马上回去!”
“啊?”赖三大吃一惊:“不是说还得有一个月,不是说要正月才能来吗?”
顾子期摇头道:“属下不知,太史大人这样吩咐,属下就来请大人了。”
赖三脸上变了几遍,突然凑上去,嬉皮笑脸的用胳膊肘一撞他,道:“哎,兄弟,你说是不是太史大人太想我了,故意说是来了使者,骗我回去看看他啊?”
顾子期退后一步,脸色黑黑的:“属下想,这应该不至于。”
“真是,我时间多宝贵啊,你要作证,这半个下午时间可是被他耽误的,到时候要是我练兵没成功,要让他给我补回来!”赖三嘟嘟囔囔走出来。
顾子期心道,别说给你半个下午,就是给你半年,我看你这军也练不成!
赖三一边走,表面上没什么,心中却已经惊涛骇浪般翻涌。
礼部封爵的官员到来对一般人来说,意味着他得到正式封爵,成了真正名副其实的郡公。这是大大的好事,但他却知道,穆延陵在礼部正式封他做郡公之前,他是安全的,之后……那他就没那么大的用处了。
难道说……难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