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夺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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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福禧堂正房的红木睡榻上，顾老夫人掀开暖被坐起身。
床帐外的人听到动静，走上前来轻声问道：“老夫人要起了么？”
顾老夫人“嗯”了一声，帐幔便被人从外头撩了起来。云雀抬眼就看到老夫人眼睛下方有着浓重的青色，心里暗叹。遂半蹲在床边，一边服侍着老夫人穿戴鞋袜，一边温言劝慰：“老夫人切勿多思，免得伤了身子。”
顾老夫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手扶着云雀的肩膀，默然望着窗外。仅仅过了一夜，顾老夫人却仿佛又老了十岁一般，岁月刻在脸上的痕迹愈发深了。
静默许久，直到云雀招呼丫头们端着铜盆进来伺候洗漱完毕，顾老夫人坐在妆台前，任凭她梳理着自己的满头银丝，才悠悠开口道：“真的是老了，老了……竟养虎为患而不自知，也不知是哪辈子的罪孽，报应在了这一世。”说着，竟落下泪来。
云雀听得明白，知道是昨夜三姑娘说的话深深地触痛了顾老夫人。如今回想起来，三姑娘的那番话着实太惊天动地，就连大夫人当时都听得捂住了口。若不是云雀知道顾老夫人对自己的宠信已然是旁人不可比，只怕是当场就要吓得跪求老夫人饶命了。
只是宠信归宠信，毕竟是主子家事，云雀身为奴婢，自然不敢轻易置喙妄加评论。尤其，顾老夫人从前是那样疼宠偏爱二夫人姜氏。
也因了三姑娘信誓旦旦的那番话，顾老夫人终没有再严惩于她，只是将她关了禁闭。可顾老夫人自己却因此大受打击，往日雍容的气质尽失，竟似寻常人家的老妪一般呈现出龙钟之态。
云雀不敢深劝，仔细服侍着老夫人重新净面，穿戴妥当，方才扶着她慢慢往偏房饭厅行去。林暖颜早已将一应饭食铺排停当，带了冯娘子立在门口候着。抬首瞧见顾老夫人，便迎上前伸手去扶老夫人另一侧手臂。
顾老夫人偏头看了她一眼，没有撤回胳膊，任由暖颜扶着。可林暖颜却在心底着实吃了一惊。只是一夜之隔，顾老夫人的眼神竟如此浑浊，全然没了昨日单独叫她入内警示时的那种精芒。
发生了什么事？
林暖颜一边暗自思索，一边亲手盛了粥品捧至顾老夫人面前，赔笑道：“因病了一场，老夫人原本就体虚，再加上——近日府中事多，怕老夫人肝火旺盛，没有食欲，今儿早上婢妾特意让人选了几朵最嫩的菊叶，吩咐厨房做了这碗菊花粳米粥。寅时就炖上了，糯糯地熬了一个半时辰，最是静心润燥，劳烦云雀姐姐服侍老夫人用一些吧。”
云雀也劝：“林姨娘说的是，老夫人身子才好些，昨夜又睡得不踏实，也要将养着才行。”说着，便用调羹舀起一些，送至顾老夫人嘴边。
顾老夫人却抬手推开云雀的腕，看着林暖颜道：“大姑奶奶与两位表姑娘今日怎么不见过来？可是身子还没有好？”
林暖颜福了福身，答道：“回老夫人，大姑奶奶因体寒不爱食生冷之物，昨日只食了一半，服了药后已无大碍，只是两位表姑娘因喜食海物，现下还未能下床，大姑奶奶正在床前守着。婢妾已遣人将饭食送了过去。”
顾老夫人面呈愧疚之色，叹道：“柠儿虽是我亲生，到底已经嫁了人。昨日一事，怕是会让姑爷对咱们家生出怨怼。”
林暖颜安慰道：“老夫人不必多思。何老爷是官家出身，想必不会如此计较。再者，何老爷来府上接大姑奶奶，也要来年春天了，时隔多日，哪里还会记得这时的事。老夫人且放宽心，还是用些饭食罢。”
顾老夫人经不住她与云雀二人劝慰，勉强喝了两口粥，便摆手不吃了。云雀知老夫人有心事，再劝下去，反倒都积在腹中，不好消化，也便命人撤了下去。
这边刚收拾停当，便有人一撩帘子进来了，后头紧跟着一个奶娘模样的女人，怀中还抱着一个襁褓。
安氏笑道：“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快看看，这是溪哥儿头一个孩子呢。”
顾老夫人的眼顿时一亮，脸上也添了少许神采，连忙伸手道：“快抱过来我瞧。是男是女？”
安氏亲自从奶娘手中接过襁褓，送到顾老夫人手上，眼睛弯成了一道线，笑道：“是个女孩儿。昨日傍晚时分诞下的，因老夫人那时不得空，因此今儿一大早便抱了她过来给老夫人请安。”
顾老夫人看着怀里闭眼睡着的小娃儿，越瞧那五官越像溪哥儿，粉粉的小嘴嘟着，脸上的肌肤娇嫩无比，仿佛吹弹可破。
顾老夫人越看越高兴，暂时将那些纷扰抛了开去，问道：“可取名儿了？”
安氏摇头笑道：“尚未取名。夫君的意思是女孩儿家，不拘取个什么罢了。孙媳妇却想着好歹是咱们顾家长房嫡孙的头一个孩子，又是早产，难免娇弱。不若借借老夫人的福寿，给取个闺名，也好镇着些。”
顾老夫人听了，抬头细细打量她一眼，见安氏神色不似作伪，倒起了些怜惜：“难为你竟如此真心疼这个姑娘。”
安氏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怎么说，都是夫君的骨肉，孙媳妇自然当做亲生一般。只是锦绣昨日历了大劫，身子虚的厉害，孙媳妇已遣人炖了补品送过去，夫君也一直陪在那里。想来是没有大碍了，老夫人尽可放心。”
顾老夫人逗弄着襁褓中的婴儿，似并未当做一回事，只在听到提及顾溪春的时候，皱眉说了一句：“产房污秽，血气又重，溪哥儿怎么能呆在那儿。玉桂，你去库里挑些补药，过去一趟，就说我的话，让锦绣好好调养，待出了月子再让溪哥儿进房。”
玉桂答应着出去了。安氏仍笑着请顾老夫人赐名。而小女娃恰在这时冲顾老夫人咧了咧嘴，似乎在笑，顾老夫人忍不住笑道：“瞧把你机灵的，这辈儿应该从‘火’字，那就叫你灵儿吧。”
安氏连忙躬身道：“我这个做嫡母的，便替大姑娘谢老夫人赐名了。”
顾老夫人看着她道：“方才你说锦绣体虚，我倒有个主意。锦绣出身孤女，于教养上自然比不得你。既然你如此疼这姑娘，不如就把她放在你名下。日后她总归要称你一声‘母亲’，若是由你亲自带大，感情自然更亲厚些。万一……你也不致无嗣。不知道你可愿意？”
安氏立时现出一副惊喜神色，似乎感动得不知所措，眼中浮起云雾：“如此甚好。孙媳妇多谢老夫人疼惜。”
林暖颜与一众丫鬟都是有眼色的，见状纷纷给安氏道贺。安氏也现出喜不自胜的样子，吩咐打赏众人。
顾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方继续垂首逗弄灵儿。
而林暖颜却在安氏不经意投过来的眼神中，看到一丝计谋得逞的笑意一闪即没。她心中明白，安氏果然被自己上次的言辞打动，要夺了锦绣的孩子。只是，她以为只有锦绣生下男孩安氏才会用这个法子，没想到连女孩都一样夺了去。
林暖颜看着安氏的笑颜如花，不禁暗想，是为了挟制锦绣而留的后手么？
不管怎样，顾府长房的庶长女顾灵儿，在洗三那日的小宴上，正式换了一个更尊贵的身份——长房嫡孙的长嫡女。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夺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