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坚定 ...
-
林暖颜有孕的消息便如风一般在府里传开了。
有那起浑人笑说这长房嫡孙原是个病秧子，谁曾想病好后竟这般“神勇”，喜讯接二连三，真真让人生羡；也有那居心叵测之人却私下嘲讽说正经妻房至今杳无消息，妾室倒一个接一个地怀上了，既有庶女变嫡女的先例，若这胎是个儿子，说不得将来也会纳为嫡子，继承这偌大家业呢。到时候，免不了要上演一出好戏，只等着瞧便罢。
这些话，通过有心人一字不漏地传到了林暖颜耳朵里，她不由得发出苦笑。
她千方百计地避免自己在安氏传出消息之前有孕，为此还特意服用了她嫡姐塞给她的那个小瓶里的“避子方”。
谁料，千防万防，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了身孕。真让她有苦都说不出。
不知锦绣那边听说后是何反应，大奶奶安氏倒表现得十分欢喜的样子，亲自带了补品来看她，细细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又留了身边的人过来服侍，并将醉棠苑里的丫头婆子们整饬了一番，命众人好生伺候，若林姨娘有半点不虞，一律现开发出去，再另挑好的来使。
林暖颜只得更加做小伏低，对安氏愈发恭敬起来，成天躲在自己房里，轻易不肯出门。
与安氏的体贴相比，绿屏的欢喜却更多了几分真心。面上整天挂着笑，进进出出都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步子越发轻快许多。
顾溪春留在醉棠苑的次数更多了，并且不管屋里有没有人在，总是用一副满含深意的笑容盯着林暖颜瞧，看得她心里直发毛，忙不迭地把他推出门去。却过不了一个时辰那人又转回来，仍旧笑着看她。二姑娘顾泠春几次过去，次次都碰见这么一幅场景，不由掩口偷笑。林暖颜瞪他，让他收敛些，顾溪春却依旧我行我素，气得暖颜只得别过头去假装看不见。
大夫人梁氏从二姑娘处听说了顾溪春的行为，搂着她大笑，让人给林暖颜送去的东西里便又添了些类似鸳鸯戏水图样的物件。暖颜看到之后顿时羞成了个大红脸，再躲着不肯见人。
自然，最欢喜的还是顾老夫人。才刚抱了一个重孙女儿，这便又有了消息，乐得老夫人眼睛都眯得看不见了，一日三趟地打发人过去问话，衣食住行样样都要问过才放心。
安氏早就免了暖颜的差事，让她安心养胎。林暖颜知事已如此，便也安下心来每日只做些针线打发时光。
这一日，林暖颜午睡起来，坐在台前描一张花样子，不知不觉已坐了一个时辰。绿屏手里端着一只小盏走进来，见她还坐在那里，便赶忙劝道：“姑娘看伤了眼睛，停会儿再画也使得。哥儿又不是现下就等着用，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姑娘先喝了这碗牛乳，免得待会儿老夫人使人来问，听到姑娘胃口不好，又要忧心了。”
林暖颜红了脸，也顾不上看那牛乳，只瞪着绿屏啐道：“呸，连你也学会嚼舌头了。你怎知就是个哥儿呢？我还偏喜欢姐儿。”
绿屏笑道：“姑娘喜欢哥儿姐儿都使得。反正奴婢瞧着，无论姑娘生下什么，大爷都欢喜得紧。”
“你还说！”林暖颜大窘，“还不是你纵得他。那天我让你撵他出去，你如何不动？眼见得你是这里的家生子，可分出亲疏来了。”
绿屏口里大呼冤枉：“姑娘这样说可就冤死奴婢了。奴婢什么时候不是依着姑娘的心意行事？奴婢瞧着姑娘虽口里说要撵他，可眼里却带着笑，奴婢就是再蠢笨，也不能错猜了姑娘的心思……”说着不由得弯了眼角，捂起了嘴。
林暖颜臊得脸成了柿饼，随手拈起身边的笸箩就丢了过去，只听“哎哟”一声，笸箩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刚自门外进来的人身上。
林暖颜见不防砸着了人，慌忙站起来赔不是：“婢妾与人玩闹，没瞧见清大奶奶，是婢妾的不是。奶奶没伤着吧？”
进门的正是沈氏，她接住笸箩摇头笑道：“今日老夫人接了煜哥儿去玩耍，我觉着天长，想起你也闲着，便过来看看。你近日身上怎么样？可有孕吐？”
林暖颜一边让座，一边吩咐绿屏沏茶，笑道：“承蒙奶奶惦记，婢妾这两日还好。许是日子尚浅，竟未有大反应，只是胃口不太好，吃不下许多。”
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二房的寡媳沈氏与林暖颜之间走动频繁了起来。或许是两人性情相投，林暖颜与之相处便少了两分拘束，言语也较真心实意。
沈氏点头道：“女子体质不同，自然反应也有区别。你这样也是正常的，待到三个月上头，便会胃口大开了。我瞧你身子有些弱，届时你还须得有所节制，不然生的时候可有你罪受了。”
林暖颜笑着应了，沈氏便又与她聊些闲话，顺手从笸箩里拿出一件做了一半的小袄来，细看之后笑道：“没曾想你的针线竟这样巧，针脚细密伏贴，图样精致讨巧，料子又选得极好，这种柔软的棉布最适合初生婴孩穿戴。你若得了闲，我也烦你替煜哥儿做几件贴身穿，可使得？”
林暖颜笑道：“这有何使不得？反正婢妾也左右无事，不过是打发时间。只不知煜哥儿身量多少，喜欢什么花样儿？”
沈氏开心道：“这个不妨，我一会儿量了打发人给你送来。花样儿更是不拘什么，小孩子家，又是里头穿的，你看着好便罢。我不急用，你得空慢慢做，只别顾着交工熬坏了眼睛，那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林暖颜答应着，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沈氏瞧天色差不多该去接煜哥儿，便告辞离去了。
绿屏去送沈氏，却好一会儿才回来。进门便神神秘秘地凑过来：“方才奴婢送清大奶奶出门，因想着顺便把院子里的衣裳收回来，便没有立时回转。却看见有个眼生的丫头在咱们院子里探头探脑，瞧见奴婢看她，便一溜烟跑了。姑娘猜猜那是谁？”
林暖颜瞟了她一眼道：“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蝎蝎蜇蜇起来？有话不会好好说，谁有工夫跟你猜谜玩呢。”
绿屏吐了吐舌头，在林暖颜耳畔轻声道：“这丫头平日虽不大出来，奴婢却认得，她是淮二奶奶院子里的人。”
她嫡姐？林暖颜一愣。这又是为什么？
若说是因为她背誓怀孕，依淮二奶奶的性子，应该是大张旗鼓地登门兴师问罪，怎么会偷偷摸摸地派了个如此蠢笨的丫头来？被人发现了都不知道圆个话，真是笨到家了。
林暖颜想了想道：“你且不去管她。只吩咐管事的将看守院门的婆子交给大奶奶，治她们个疏忽职守的罪。以后如再有类似事情，定不轻饶。”
“是。”绿屏也想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顿时沉下脸来，自去办理不提。
无论是谁，能在非常时期做出不同寻常的举动，都必然将是一个极大的隐患，不得不防。而林暖颜现下的非常时期，便是她的身孕。安氏也好，锦绣也罢，甚或淮二奶奶、三姑娘，不管是她们中的哪一个，不管要付出多大代价，她都要好好地保下这个孩子。
“哪怕是拼了性命呢。”意识到此处，林暖颜忽然想起自己曾用来形容锦绣的一句话，身上瞬间打了个激灵——
“若说平常，她或许不敢。可一旦有了孩子，很多事情，也由不得她不去争了。”
难道她自己亦不能免俗，也要从此踏上与人勾心斗角、争到头破血流的道路么？
林暖颜低着头，不由自主地拂上自己的腹部。
呵，自己哪一刻，又曾真正离了这些呢？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坚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