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暗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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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轻舟不防被三姑娘提到，神情一顿，面上便现出几分尴尬。
林暖颜也是一愣，难道这三姑娘竟忽然间转了性，又瞧上了别人？顾溪春虽也有些狐疑，却更是心头一松。
二夫人姜氏不知在想些什么，心思并没放在这上头。她嫡母既不出声，大夫人梁氏也不说话。一时间，座中众人表情各异。
还是何夫人淡淡道：“轻舟，你就替你这妹妹说一句罢。说起来也都是自家人，无妨的。”眼睛却在三姑娘身上转了一圈，移开了。
何轻舟见母亲吩咐，不得不起身应下：“是，只儿子不常行令，便做绿梅诗一首罢。”
说罢，他略一思忖，垂手咏道：“梅点苍苔绿，坐断宝花台。亭亭倚风立，倦倦独自开。萼枝滴凝蜡，不闻香骨改。丰年夜飞雪，一株送青来。（注）”
众人听毕，不禁抚掌，纷纷称赞舟哥儿才情，何夫人只微微一笑，抬眼却扫到顾涴秋红着脸捧着一盏清酒缓缓踱到轻舟身旁，垂眸赧颜道：“表兄高才，妹妹便用这一杯敬谢表兄。”
何轻舟忙作揖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三妹妹言重了。”却并不去接那酒。顾涴秋见众人眼光都看了过来，也不再劝，自己举杯饮尽，对轻舟笑道：“那妹妹便替表兄饮了。”说完不再逗留，回席去了。入座前她状似无意地瞟了一眼锦绣，见对方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大定，双颊更添了些酡色。而一直冷眼看着顾涴秋作态的何夫人却不禁皱了皱眉，放下了手中的杯盏。
一时鼓声再起，众人目光又被吸引开去，但闻绿梅停留处，皆发出阵阵欢笑。因何轻舟起头作了诗，其他人也不甘落后，纷纷赋诗联句，尽拣那典故里应景的词句来说。众人都饮了不少，只叫丫头添酒。
林暖颜因有身孕，不过陪着吃了几口淡茶，一边附和说笑，一边暗自庆幸绿梅未曾到过自己这里。可惜天不从人愿，顾老夫人更完衣入席时，玉桂手里的鼓槌骤停，绿梅恰恰就落在林暖颜手中。
暖颜窘迫得不知把梅枝往哪里放才好，情急之下胡乱塞给路过身旁的二姑娘顾泠春，却被她笑着一掌推了回来：“该是你的自己拿着，给我作什么。”
林暖颜大窘：“婢妾哪里会作甚么诗，没得打嘴现世，让人笑话。”
顾泠春眨了眨眼，凑到她耳边促狭道：“你既不会，便把哥哥素日念给你听的说一句也罢了。”林暖颜顿时面色通红，嗔了顾泠春一眼，抿嘴不语。
顾老夫人在上席接过安氏亲手递来的解酒茶，见林暖颜举着梅枝作难，便乐道：“这有什么难的，现成就有一句。”她伸手一指暖颜腹部，笑得见牙不见眼，“‘五月榴花照眼明’可不是应景的么？”
林暖颜还有些茫然，安氏倒合掌笑道：“老夫人这句不仅应了当下的景儿，连半年后的景儿都一并应了去，我倒看看谁还敢在老夫人面前自称才子才女！”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了，林暖颜对上顾溪春的吟吟笑眼，霎时回过味来，脸色红得跟刚剥的石榴籽儿有一比，恨不得即刻离去。
正无法时，恰有小丫头挑起帘子笑嘻嘻进来回道：“老夫人，外头下雪了。”
大夫人梁氏便笑道：“方才舟哥儿可不是说了句‘夜飞雪’的诗，我还道这句不大应景，没想到这就应了，想必那瑞雪丰年的景也是一并应了去的。”
顾老夫人闻言喜道：“这可是好兆头，咱们都瞧瞧去。”说着离了座，由安氏亲自搀扶着往外走。
趁着众人都去外头瞧雪，一直未曾做声的锦绣端着手里的酒凑到林暖颜嘴边，带着一丝挑衅道：“方才既然是老夫人替你说了，那这杯酒你也须得替老夫人饮了。”
林暖颜见锦绣竟来敬酒，心中惊疑，扭头见左右无人，本能地笑挡道：“论理这酒我不该躲，只是眼下我有着身子，不宜饮酒。不若你替我去敬了老夫人可好？老夫人一向疼你，必不会见怪的。”
锦绣瞥了她一眼，嘴角弯起：“罢了，你不过是怕我在酒里放了什么不该放的东西。那你便依旧饮你的茶，我自个儿饮了，也好让你看看什么是小人之心。”说罢，便尽数将酒水倒入口中，盯着暖颜亮了杯底，眼底满是嘲讽。
林暖颜笑了笑，端起绿屏今早特地为自己备的红枣茶，摸摸水温不冷不烫，也便饮了几口。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有些惶惶不安。她再瞧一眼锦绣，对方早已撇过头去不再理她，只拉着旁人说话，这才微微放了心。
许是闹了一阵，林暖颜觉得头闷闷的，身上也有些微微潮热。
她抬头往顾溪春的方向瞄了一眼，他正被二爷顾淮秋和何轻舟围着吃酒说笑，并未留意这里。那何轻舟兴许往日在家没有兄弟陪伴，与府里的两位爷甚是投契，三人竟吃得面红耳赤，微有醉意。
林暖颜有些不放心，想叫人备些醒酒汤，左右看看，绿屏在外头吃酒尚未回来，惜茶又被红莲拽去了外头瞧雪，自己身边竟没一个人守着。安氏陪着老夫人在外头，顾不到这里。暖颜想了想，索性也起身往外头去，想散散身上的闷气。
静坐在角落与人说话的锦绣此时才抬起眼，目光追随着林暖颜，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才转头看了三姑娘顾涴秋一眼。见对方同样盯着暖颜离去的方向，一双眼中满是即将得逞的笑意，锦绣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嘲讽。
隔壁桌忽然传来“咣当”一声，却是顾溪春失手打翻了酒盏，有丫鬟连忙上前拾掇。
该自己上场了。过了今天，一切就都好了。
锦绣转回眼来，遮去目光中的深意，起身走到顾溪春身边，露出一个温婉的笑：“爷的衣服被酒水弄脏了，婢妾服侍爷回去换一身罢。”顾溪春本待拒绝，却看见顾涴秋似乎也要往这边来，连忙应声跟着去了。
这厢林暖颜刚走到回廊处，便忽然一阵头昏眼花，若不是身后及时有双手伸过来，林暖颜怕是就直接摔在地上了。她赶忙回头道谢，却发现身后居然是何轻舟。林暖颜面色一怔，那何轻舟亦是喝得满面通红，竭力保持着清醒。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冲暖颜点点头：“走路小心了。”便在小厮的搀扶下离去。
林暖颜仍觉有些头晕，只得倚墙而站稍作歇息。这时，恰好有个丫头路过，看见暖颜这般模样，连忙跑过来搀扶：“林姨娘可是要回院子？奴婢送您回去罢。”
林暖颜点点头，打量了这个丫头几眼：“你是谁院儿里的？看着脸有些生。”
那丫头笑道：“奴婢是二房大奶奶院里的洒扫丫头，不常跟着出门，今日我们奶奶头疼不能入席，放了我们出来玩玩的。”
林暖颜听说她是清大奶奶沈氏的人，也便放了心，搭着她往后头走去。只是不知怎的，她头晕得越发厉害，不得不将身子倚在那个丫头身上，眼神也愈发迷离起来。
林暖颜身子重，那丫头有些搀扶不住，两人走得并不平稳。走了一阵，似乎转过几个弯，忽然脚下被不知什么东西一绊，身子直直地向前倒去。林暖颜慌忙伸出手，却不防抓住了一只门环。她晃了晃脑袋，努力睁开眼，却赫然发现自己是被二门的门槛绊住了脚。
林暖颜心中顿时一个激灵，酒醒了几分，一把抓过那丫头问道：“你这是要带我到哪里去？”
那丫头见她清醒过来，不免有些忐忑，却反过来抓着她的手臂，强作镇定道：“奴婢见姨娘醉成这样，想去大厨房要一碗醒酒汤，从这里过去路近些。”说着就要扶她出去。
林暖颜好歹也管了一阵子的厨房，何曾听说过去大厨房要绕出二门？心中惊疑更甚。可眼前的这个丫头虽身形纤瘦，手中力道却不弱，自己现在头晕身重，硬推是推不开的。她一转念，索性身子往下一沉，蹲坐在了门槛上，扶着额道：“我现下头昏得很，实走不动。你自去取来，我就在这等你。”
那丫头哪里肯放她独自在此，又担心时间一长有人经过，使尽了唇舌，见劝说无效，索性上前动手去拽她。林暖颜如今哪还不知其中有诈，怎肯随这丫头走，死死抓着门槛不放，口里嚷道：“来人啊！有刁奴欺主！”
那丫头被她这么一嚷吓了一跳，暗骂自己糊涂，从怀里掏出块帕子往暖颜口鼻上捂去。林暖颜只觉一缕甜香入鼻，原本已清醒三分的头脑顿时又天旋地转起来，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倒下去。在陷入混沌的前一刻，她似乎听到不远处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暗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