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刺骨匕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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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初来到锦官城这天，锦官城里秋风正盛，满大街都是青黄落叶，有灰尘肆意侵袭行人双目，让人只有眯起双眼，才能安然前进。
早先的暑气已经消失殆尽。
别初一路走着，一路回想上次过来的情景，蓦然发现自己的记忆竟然模糊了不少，细细回想，才勉强想起一些人的轮廓。
凭着印象来到荀华祠前，这里更加冷寂，门庭杂草枯黄，一派萧索，有青衫女子执帚清扫，身形单薄。
别初停步在门前，看着面前的水妖，记忆清楚起来，面目不再模糊，可是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细细想来，又不能够发现哪里不对劲，索性不再去想，无论如何，此时她将荀华的魂魄带到了这里，水溶会欣喜万分罢。别初笑着喊出口：“水姑娘。”
水溶回过身来，惊讶露在脸上，转而是纯粹的欣喜，她款步走来，握住别初的手，笑道：“洛仙长，你竟然来看望我么？”
别初点头道：“自然是了，还给你带了好礼物呢。”
对于别初的“礼物”，水溶并不好奇，而是牵起别初的手，一边絮叨道：“许久都未曾有人去而复返，洛仙长此次回来看我，我真是……”
别初心中一暖，应答着水溶的话，一路来到后院。
荀华祠后院还是和以前一样，并没有大的改变，别初看着那些水莲，竟然会觉得亲切，一时之间，也有些诧异。水溶沏了一壶茶端来，别初谢过，正想说明自己此次来意，水溶倒是先开口了，“你能来看我，我真是很高兴……”
别初一愣，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忙问道：“为何如此说？”
水溶勉强一笑，道：“我活在这里这么多年，又有多少人愿意真心来看我？如今你来了，算是我来这世上走一遭的见证罢。”
别初皱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水溶顿了顿，歪头问别初，“你说，若是我入了魔，叔仪会原谅我么？”
别初终于明白了为何方才一进来会觉得不对劲，此时的水溶身上再没有了上次见面时的花木清新之气，眉目之间反而有暗红流动，难道她……别初沉声问道：“为何你要这样？”
“他说能帮我找到叔仪。”水溶虽是愁绪满满，却并不后悔的模样。
别初一阵默然，是自己来迟了么？为什么水溶不愿多等一点时间呢？当初自己离开的时候，水溶不是还牢牢记着荀华的话么？现如今竟然这么轻易便信了别人，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你可曾想过，若是荀先生回来，会是什么心情？”
水溶眉头皱了皱，淡淡道：“只要叔仪回来，我自然会……”
“会自行了断么？”别初冷冷打断她。
水溶不说话，也不否认。
别初看水溶的模样，心内复杂万分，水溶大约是真的等的太久了罢？所以最后还是决定违背荀华最初的期许，选择了这一条路，别初心里气恼水溶的想法，口气也随之冷了下去，“区区二百年你都等不下去，这便是你的情么？”
水溶一震，脸色刹那惨白，她有些愕然地看着别初，眼中水汽渐渐升腾，别初察觉自己的话说重了，方才也不知道为何会忽然觉得两百年的等待并不算什么，在她心里，似乎有个模糊的影子，那道身影等候了上千年，最终……最终如何了呢？别初绞尽脑汁也不能够回想出来，此时情形也不容她胡思乱想，她语气缓和了许多，轻声道：“你可知，荀先生即便记忆全无，心心念念想要回到的，是你的身边？若是他回来了，你却离开了，你可想过荀先生会承受怎样的痛苦？难道你想让他尝试你当年的感受么？”
水溶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清泪顺着脸颊划过，最终滴落为一声叹息般的抽泣，“我……真的想不到其他方法了……”
毫无尽头的等待无疑最让人绝望，水溶大约是真的绝望了，尔后在别人的撺掇下，才会办下错事罢。好在自己还是来了，即便事情已经发生，却未成定局，只要水溶肯回心转意，一切都还来得及。别初念及至此，道：“你可能告诉我，让你入魔的人是谁？”
水溶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恐惧之下，却有一种坚定的神色，她想了想，道：“是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我并不能看见他的脸，但是他来时，我能够感受到他……”水溶顿了顿，似乎是在想用什么词形容那般的感受，“他……他来的时候，我就感觉好像周遭的生灵都消失了，我一个人在毫无生气的大荒之中……”
“很绝望？”别初问道。
水溶点头，“对，觉得所有的希望都没有了，但是他一说话，我便又感觉他能够将希望重新赐给我。”
别初皱起眉，这是什么本事？她以前对魔界了解不多，但是这段时间着意了解，翻看古籍之时，并未看到这样的描述啊。“他告诉你如何去入魔？”
水溶摇头，道：“他给了我一粒药丸服下，说剩下来所有都看我的造化了，若是我肯嗜血，便能入魔。”
别初忍不住嗤笑，“枉你活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造化最是弄人么？他说这些话，就是不诚心帮你，可又在你身上埋下藏有隐患的种子。”
水溶眨了眨眼，眼中神色不明，别初待要仔细看去时，水溶已经别开头，黯然道：“事已至此，我还能怎么办呢？那粒药丸服下之后，我看世人的眼光不知为何就变了，总是觉得所有人都该死，我一面想要入魔，一面却又不敢真的动手，可是长此以往，我怕我终究抵不过药力。”
别初提剑起身，道：“那人在哪里？我去找他要解药。”
水溶听到别初此话，并未动身，别初有些奇怪，急道：“难道你不想解开么？”
水溶垂眸，郁郁道：“要想解开此药，其实方法很简单，但是我却做不到。”
别初一愣，大概能够想到此事与自己有关了，便敛了心神，坐下来，淡淡道：“什么方法？”
水溶咬了咬嘴唇，还是决定将话说出，“那人要我嗜血才肯找到叔仪，而仙界的人，血能抑制魔气，所以……水溶恳求道长赐一口鲜血。”说道最后，水溶竟然直直对着别初跪下来。
别初惊住，忍不住站起身来，道：“这般荒谬想法你也能想出来？”
“这不是荒谬想法，是水溶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水溶抬头恳求地看着别初。
别初背过身，果断到：“不可能。”或许在以前，她会觉得水溶的话有一线可能，但是自从别蝴出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她便知道，仙门弟子要是入魔道的话，仙界血液反而会加剧转变，这样的话，自己的血又怎么可能帮水溶解毒呢？别初不禁想知道，水溶说这样的话的动机，抑或是幕后人的动机！
“我就知道你不会答应……”水溶颓然坐下，低着头，伤心欲绝。
别初心有不忍，俯身去扶水溶，一边安慰道：“不是我不愿，只是……”
所有话语停留在嘴边，别初不可置信地看着刺入胸口的紫色匕首，一刹那的空白之后，彻骨疼痛铺天盖地而来，别初心中抑郁，一掌将水溶挥开，自己也向后倒去，拔出背上青冥，支撑着自己勉强不倒下，左手捂住心口伤处，但是匕首刺入之地，撕裂般的疼痛由那里蔓延全身，她一阵阵痉挛，想要发疯，可是疼痛却逼着她更加清醒，满耳轰鸣之中，水溶怨毒的话语清晰传入她的耳里，“你出卖了我，如今还不愿救我，那我们便一起死去罢！”
别初额上汗珠雨滴般落下，她知道是出了误会，可是此时却连张嘴解释的力气都没有，汗水迷蒙眼睛，模糊之中看见水溶一步一步走来，似是带着死亡的气息，她死不要紧，但是让她现在死，她却无论如何不能够甘心，楚谛和慕容筱生死不明，师父和师姐不知魂归何处，她不能够现在死！
别初拿出怀中装着荀华魂魄的白色净瓶摔落在地，水溶果然顿住，满是不可置信，“你……叔仪！”“你是……”荀华有些诧异地看着水溶，想不起来她是谁，但是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这里就是他一直追寻的所在，他有些奇怪地打量着四周，看见别初，一惊，问道：“洛姑娘，你怎么了？”
别初正要说什么，忽然一股压抑气息袭来，这种气息她曾经在别蝴身上感受过，但是此时此刻，这种气息却比别蝴当初散发出来的那种更加压抑。别初跪地，右手牢牢抓住青冥，青冥发出淡淡的青光，等待着将要到来的大战，别初全神贯注地等待着，忽然背后传来一声戏谑，声音魅惑低沉，带着一丝沙哑，“何必如此紧张，曾经伤你的不是我，将来，我也不会伤你。”
别初愣住，身上痛苦减消不少，她感觉胸口的匕首一寸一寸地离开身体，最终落在地上，声音脆响，而胸口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别初拿起那把匕首，匕首的紫色已经褪去，再看已经是很普通的青铜器。
“伤你的人，你无需容忍。”
别初觉得一个人声音太好听，便会魅惑住别人，她听了身后那人的话，下意识地举起青冥，指向呆愣的水溶。
“杀了她罢，妖精本来就该安分守己呆在当阳树下，而不是出来危害人间。”
杀了她……么？
别初一步步走向水溶，眼看着她眼中有恐惧之色，别初没有停下，反而感觉到一丝快感，此时便是这种感觉，等她真的将剑刺入水溶的心口，大约会更痛快罢？别初不知道，她此时是有多嗜血。
“道长……”
别初冷笑着看水溶哀求挣扎，现在知道叫她道长了？方才为何会对自己下杀手？而自己也真是可笑，竟然刚才还想救这个水妖。
“妖性难改，便是在人间老实呆千年，也还是危害人间的妖。”低低的笑意传来蛊惑的话。
是了，水溶是妖，该死。
一只修长的手搭在别初拿剑的手上，别初不禁停下，将目光投向那只手的主人，白衣的魂魄，带着淡淡光华，明明脆弱无比，却将别初拦了下来，他目光怜悯，带着一抹忧虑。
“挡路者死。”
别初垂眸，摇摇头，道：“不。”不等身后人说话，别初复又坚定地摇头，“不能杀他，他会不高兴。”
不能杀荀华，因为有一个人会不高兴，可是不高兴的人是谁？别初想不起来，想破了脑袋，也不能够想起，到底是谁让自己有这么深的信仰，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不高兴。
身后的人默然，别初皱眉收回剑，道：“罢了。”她转身看向身后的人，那人长身而立，似乎是不抵寒冷，厚厚的玄狐大氅外加上了一件黑色斗篷，斗篷背面有银丝绣的繁复花纹，即便是这般穿着，还是不觉得臃肿，明明没有任何动作，却让人觉得他若是行动，举手投足之间必然是一片贵气。
“你是谁？”别初不知怎么，说话并不客气。
“白水素女，你不记得我了？”
别初怔住，他说白水素女，难道白水素女真的是自己的前世？看到别初皱眉沉思，那人低笑道：“我本不愿以前世过往打搅你今生安宁，但是难道你真的愿意这般安于天命？你不想去找回自己缺失的那道情丝？难道你不想知道前世发生了什么？难道你……忘记了，前世所有人苦苦相逼，唯有我愿意祝你一臂之力？”
别初忍不住后退一步，他所有的话语都是淡然的，可是她却觉得咄咄逼人的气势迎面逼来，让她不能思考，急于想要去给他所有的答案，可是答案她自己都不知晓，又如何去给予？
那人抬起手，大氅的广袖挡住他的手，只露出指尖分毫，他这般说道：“白洛，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便由我来带你回到前世，看看这一场因果造成的轮回。”
去么？信他么？别初怔怔地看着他，想要看出端倪，却无奈地发现，那人将自己的脸牢牢地藏在斗篷之下，任她如何努力，也无法看清。将手搭上，别初平复心神，淡淡道：“若是你真的有那本事，我不妨随你走一趟。”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刺骨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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