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月云霜曙

25、24

　　二十四

　　无衣师尹下了朝，被同僚拉着说了几句话，回去之后就发现家里的气氛有种异样的紧张。管事的见他回来，把他拉到一边，悄声告诉他素还真来了。不敢再耽搁，无衣师尹立刻整理衣冠觐见。素还真这回是微服到访，只带了叶小钗和几个仆从，也没在大厅里侯，反而在无衣师尹的书房等他。
　　虽然前一日素还真说过要来拜访，可无衣师尹只当他随口玩笑话，没料到竟然是认真的。无衣师尹到书房门口，看见叶小钗站在外面，门是敞着的，素还真坐在窗前拿他的书看，偶尔从盘子里捡块点心。
　　见到他来，叶小钗做了个请的手势，将他请进去，然后关了门。
　　“无衣见过太上皇。”
　　素还真的视线没有从书上移开，声音十分轻松：“你我多少年的交情，不必这般拘束。”
　　“君臣之礼不可废。”
　　素还真笑了一下：“你倒是守礼。”无衣师尹听得眼皮一跳。
　　素还真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仿佛闲聊一般，问道：“你这屋里燃的什么香？”
　　“燃的是苏合，加了松枝。” 素还真从来不喜欢燃香，无衣师尹却极为热衷此道，唯独在他年少时，做太子伴读那段日子，不曾用香料薰染衣物，问他为何，无衣却说怕这浊香污了涤世清氛。
　　“闻着倒是不错。”素还真说完，将手中的书放下，冲无衣师尹招了招手：“你过来。”待无衣师尹走近了两步，素还真才道：“吾欲赠你一香，意下如何？”他声音压得有些低，听起来像是故意拿话头勾他。
　　无衣师尹低下视线，不敢直视素还真，问：“上皇欲赠之物定非凡品，无衣无功不敢受禄。”
　　“你都不问是什么香？或许……是你一直想要的呢？”素还真说着，伸手食指抹去无衣师尹鼻尖上的汗珠：“爱卿很热？”
　　被素还真手指的肌肤碰到，无衣师尹似乎有点惊吓到，下意识地就去看素还真，却见素还真含笑看着他。两人离得有点近，素还真身上的莲香被屋内的熏香冲得若有若无，无衣师尹便有些后悔，若是知道素还真要来，他就会下人吩咐不要燃香了。
　　“素某欲赠爱卿一品莲香，爱卿敢不敢受？”
　　无衣师尹居然跪了下来：“上皇饶命！”素还真收了手，往背后的椅子靠去：“这时候知道说饶命了。”
　　“无衣不敢冒犯上皇。”无衣师尹俯下身，遮住了一脸的苦笑，当年年少无知，初生牛犊，曾与素还真说了不敬的话，哪里会料到今日情景。
　　“你当年向吾讨香吾不给，今日吾欲赠爱卿，爱卿却不敢要了么？”素还真勾下腰，抬起无衣师尹的脸，柔声细语：“还是无衣觉得如今这香已非昔日清氛，改了初衷？”
　　“无衣之情一生不变。”
　　“吾自然知道的。”素还真站示意无衣师尹起来：“吾在魔宫两年，若非你在朝中掌事，青阳子岂能心无旁骛专心营救吾。你之辛苦，虽不说，吾怎会不知呢？这两年，你与青阳都辛苦了。可惜……你一向兢兢业业、谨小慎微，青阳却……”素还真将眼睛望向远处，轻轻叹了口气。
　　青阳子这几年权势膨胀得厉害，为了对抗弃天帝，军部几乎所有军部势力都在他的掌控之下。素还真回来之后，这种情况并没有改变，反而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无衣师尹想到前阵子听到的传言，青阳子曾因玄国的使臣与素还真起冲突，今日听素还真这话，似乎是有想要将他权力收回来的意图。但是素还真回宫之后 ，民间一直有一些关于他与青阳子的流言，无衣师尹虽不知真相如何，亦可肯定两人关系定非寻常，此时素还真提到这个，不知他究竟意欲何为，是以不敢轻易接话。
　　他的心思素还真岂会不知：“师尹不说话，是觉得吾薄待了青阳？”
　　“不敢。青阳子是头猛虎，驱虎之鞭却是在上皇手中，上皇有何不放心的呢？”
　　谁料素还真却摇了摇头：“以情为鞭，是对人性太过有信心，而人性却最经不起考验。当这头虎有情时，他能任吾驱策，若是无情，却可能反噬一口。吾岂能将琉璃国的江山押在某一个人的一段感情上？”素还真并不否认青阳子对他的感情，甚至直接证实了无衣师尹所听到的流言，但是除去无衣师尹心里那点不舒服的酸意，素还真的话却也让他十分赞同。
　　素还真看着无衣师尹，继续道：“这只鞭子，应该握在续缘手上，是他手上的利器，而非一个废帝手中那柔嫩得经不起一点摧残的花朵。师尹，吾要你成为这只鞭子，驱策四方，圈住青阳子这头猛虎，你可愿意？”
　　无衣师尹心头一震，被他说得热血沸腾，立刻拜道：“无衣愿效犬马之劳！”
　　素还真满意地看着他，将手伸至无衣师尹面前，道：“扶朕起来吧。”
　　无衣师尹托着素还真的手，将他扶起来。素还真就着无衣师尹的搀扶站起，他一只手臂压在无衣师尹手上，两人挨得极近，素还真转过头，嘴唇几乎要贴到无衣师尹的耳朵上：“素某先谢过好友了。”温热的气息喷在无衣师尹的耳边，无衣师尹身体一震，大着胆子去扶素还真的腰。
　　“放肆。”素还真斥道，声音里却没有多少生气的成分。无衣师尹立刻收回手，掌下却还残留着那柔韧腰肢的触感，令他心神无属。
　　素还真睨了无衣师尹一眼，笑道：“师尹此时不知何谓君臣之礼了？可不要又跪下来求朕饶命。”

　　素还真没有在师尹府上待太久，吃过饭就回去了。
　　隔了几日，收到莫召奴的消息，说他已在回京的路上。这是难得的令人开心的好消息，莫召奴回来，素还真留他在宫中待了几日。之后，莫召奴就随青阳子去了边关，素还真让他做随军的监军。
　　青阳子离开后不久，素续缘颁下新令，扩充军队，招募新兵，破格提拔年青将领，琉璃国野心勃勃，一张大网就要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