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大坑》鱼在溪

41、如尔所愿

　　这一夜果然不醉不归。

　　元灵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醒过来时，自己还在院子中，炉火已经燃尽，元灵冻得一哆嗦，瞬间清醒了一大半，她四周看了一边，只有王翊之坐在左手边，院内已经没有其他人。

　　“义母？”元灵喊出一声，发现自己嗓子已经被冻哑了。

　　并没有人回答。

　　元灵摇了摇王翊之，王翊之并没有反应，元灵走过去，发现王翊之脸上是异样的潮红，一摸脸，果然滚烫。元灵自己是习武之人，抵抗力高于常人，但是王翊之醉酒被冻了半夜，怕是早就受不了了，此时元灵心中更加担心的是王寒煦，王寒煦身体本身已经不好，昨晚自己和王翊之都没能照顾她，不知道有没有病倒。

　　元灵冲进房间中，房中空无一人，元灵先拿起一床被褥出门裹紧王翊之，再依次前往其余房间，王寒煦的房间并不多，一会儿便探查完了，并没有人。

　　这时，院子外传来整齐的步伐声，一听便知是官府中人。

　　元灵将目光投向院门。

　　院门打开，一个军官打扮的女子冲了进来，手持圣旨，看到元灵，立刻喝道：“王女果然在这里！”

　　元灵直觉觉得这时候应该保持沉默。

　　那名女子见元灵只是皱眉不说话，立刻扬起圣旨，道：“康靖王女谢重镜任江南巡察使期间，玩忽职守，罔顾圣命，有负圣上重托，本官乃大理寺少卿君游，奉皇上圣旨，特来拿你入京彻查。”

　　元灵最开始惊愕，听到后面便觉得有点不对劲，这群人如果是从长安出发来找重镜，按理说最少也得出发十来天了罢？也就是十几天前，就有人在长安告发重镜了，元灵虽然对朝中机制不太清楚，但是这么大事，应该是需要很多审批才能够出发的，而重镜前后只躺了三天，也就是说，朝中有人早早便诬告了重镜。

　　重镜是康靖王女，是谁的话这么有信服力，会让皇上信以为真，并且发下圣旨来抓重镜？

　　“王女，请罢！”君游背着手，义愤填膺地看着元灵。

　　元灵也不慌，指了指趴着的王翊之，笑道：“走之前能不能麻烦大人通知王府的人来一趟？”

　　君游皱眉喝道：“莫非你想通风报信？”

　　对于这么耿直的官，元灵觉得很放心，忙摆手道：“怎么会，就算是通风报信，我是王府的人，也没道理给王家报啊，只是祸不及他人，还望大人帮帮忙。”

　　君游重重哼一声，示意一个手下去找王府的人，而后将目光转向元灵，元灵不等她说话，十分自觉地走向院门，在经过王翊之的身边时，不期然被拉住了袖子。

　　元灵回头，有些诧异地看向王翊之。

　　王翊之还很虚弱，声音十分轻，只看嘴型能辨别得出她是在挽留，元灵轻轻推开王翊之的手，安抚笑道：“没有事，你回去好好保重，告诉……告诉那个病人，就说我被朝廷的人带走，要去长安。”

　　王翊之皱起眉头，似是在努力记住这段话。元灵也不知道她听明白没，眼看着君游又要不耐烦，便果断走到院门外。众官兵忙将她围住，大约是因为顾忌着王女的身份，故而并未给她加上枷锁。元灵往围观的人群中扫了一眼，并不意外地看到不远处站着王寒煦，王寒煦与往常差别很大，只是冷眼瞅着她，很是无情。

　　元灵垂头，她不知道王寒煦为什么要去官府告发她，也不明白为什么王寒煦要用这种方法让她去长安。

　　难道她知道钟云是为朝廷中人所害？

　　元灵走后不久，王府的人便急急赶了过来，一起闻讯过来的，还有师久寻。

　　师久寻夹在众人中进门时，院中只有王寒煦坐着，正在把玩一柄金色匕首，那匕首十分熟悉，师久寻略加回忆，便想起来那是元灵这几日一直随身携带的匕首！

　　王家奴仆随着王家女主从房中找到王翊之，忙搬来藤椅，一边着人请大夫，在经过王寒煦身边时，王家女主不悦道：“寒煦这是何道理？”

　　王寒煦抬起头，一副无赖模样道：“我做什么了？我不过是要给小云报仇，也妨碍堂姐？”

　　对于王寒煦和钟云的关系，王家女主虽然不关注，但是也知道一点，闻言皱了皱眉，道：“这和翊之有何关系，你为何要折磨翊之？”

　　王寒煦将匕首举到眼前，凄然笑道：“我也是昨晚才知道。”

　　师久寻上前夺过匕首，在刀柄处看到“敕”字，瞬间了然，这是圣上所赐之物！再往下看，有一道浅浅的金印小字：郎。

　　师久寻在长安那么长时间，自然之道这个“郎”字是什么意思，不由问道：“你是说，是长安的镇西大将军害死了小云师傅？”

　　王寒煦冷冷一笑，道：“虽然我离不开这里，但是我会派人查，元灵以为她不说，我便不知道小云死在五台山中么？我不管元灵为何不愿去长安报仇，只恨我不能亲自前去，她即便不愿意，我也能有办法送她去！”

　　王寒煦脸上的狠厉将师久寻惊得不由后退一步。

　　王家女主看王寒煦这般摸样，叹了口气，“寒煦，你魔障了。”

　　“大约遇见小云之后……便一直如此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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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县城监狱，元灵再次感受到了身份特殊的好处，虽是被关在普通的牢房里，但是牢房干净整洁，四周牢房都没有人，县令虽然敬重君游，但是她更不敢轻易得罪康靖王府，外面的人大约都是这种想法，康靖王府女嗣单薄，即便是真有罪，圣上也不会轻易重治，故而做人留一线什么的，才是真正的处世之道啊。

　　君游显然没有这觉悟。

　　元灵坐在牢房里看着君游，君游瞥了元灵一眼，冷哼道：“你不要以为你身份特殊我便不敢治你，若是查明你确实渎职，本官一定请求圣上重罚你！”

　　元灵忍不住笑道：“少年你很有想法。”

　　君游傲气地一扬头，“这是自然，本官可是束大人一手提拔起来，此番来拿你，也是束大人亲自下的命令，就算到时候我治不了你，束大人也一定可以！”

　　元灵好奇道：“束大人是？”

　　君游听到此话，瞬间脸色一沉，喝道：“亏你从小在长安长大，竟然不知道如今的大理寺卿！”

　　元灵想了想，所谓三公九卿她还是知道的，也就是这位束大人权力不小，身居这么高的官位，若是说她是一腔热血的人，元灵可不太信，但是大理寺少卿地位也不低，这位束大人为什么要提拔这样一个容易得罪人的愤青，甚至让她拿着圣旨来抓重镜？

　　“大人，外间有人请求探监，县令大人答应了。”

　　狱卒的话打断了元灵的沉思，元灵看向君游，君游也是不悦地看了元灵一眼，但是身在别人的辖区，她也不好把人得罪光，只得不情愿道：“带进来罢。”

　　狱卒领命而去。

　　君游拖了条椅子过来，大喇喇坐在元灵的牢房门口，大有一种监视到底的意思，这种行为让元灵不禁失笑，不过为了防止再次激怒君游，元灵举起袖子挡住脸，清咳一声掩饰过去。再放下袖子的时候，探监的人已经被带了过来，元灵的笑僵在嘴边。

　　狭缝里的日光正照在王寒煦的身上，将佝偻的影子一直拖到元灵面前，元灵垂头看脚边的影子，瞬间没了脾气。

　　王寒煦见元灵垂头不说话，将食盒放在地上，一边开食盒，一边絮叨：“你我好歹母女一场，如今告发你是我不对，但是不告发你，我也对不起朝廷。”

　　君游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王寒煦顿了顿，继续道：“自从那日将你从悬崖下救起，你不是一直在问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如今回到长安，待你见到真正的家人，应当会明白。”

　　元灵沉沉地看着王寒煦，终于明白王寒煦告发她的原因。

　　君游惊道：“什么？失忆？”

　　“是啊。”王寒煦看向君游，奇道，“怎么大人竟然不知道么？王女从兰渚山上落下，摔伤了脑子，已然不记得以前的事，若不是老朽前几日听说，还不知道王女也是在这里失踪。”

　　君游皱眉看元灵，半信半疑。

　　元灵复杂地看着王寒煦，其实很容易便知道，王寒煦肯定是从什么途径知道了钟云去世的真相，她这么做，大约也是想元灵给钟云报仇，可是元灵自己已经答应了钟云不再追究，何况这么多年的奔波，元灵其实已经累了，早没了回长安的念头，她现在只想安安稳稳生活，有空游山玩水，而不是去朝堂弄权。

　　儿时千方百计去长安而不成，如今不想去了，反而有人千方百计要让自己去，还真是造化弄人。

　　王寒煦将饭菜全部摆出来，见元灵还是不为所动，她忽然跪下，重重磕了个响头，道：“我王寒煦欠你的，愿意承受老天爷一切报应，下辈子给王女做牛做马，在所不辞！”

　　元灵默了默，走到牢房前，伸出手扶起王寒煦，淡淡道：“是我欠义母的，当初若不是义母相救，也不会有如今的我，如果义母希望我去长安，那……便如义母所愿罢。”

　　君游终于从凌乱中找回了自己，忙唤人道：“来人！请大夫！”

　　王寒煦趁乱将一颗药丸塞在元灵手中，然后默默收回了手，低声道：“提防郎思源。”

　　元灵反手收起药丸，淡笑道：“义母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