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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二十六 ...

  •   几日过后,夏侯彰的棺木归葬祖坟。来参加丧礼的各路武林人士便也纷纷告辞离开明州。夏侯彰一世英杰,在武林中闯下名头的同时,还挣下了偌大家业,以致江湖中传说夏侯家乃是四大世家中家业最丰,再加上青州的分家,若夏侯彰想有心超折剑山庄一头,也并非难事。然而他为人敦厚,并不在意这份虚名。如此人物竟也遭魔教残害,许多人是真切惋惜的。而这其中,欧阳英的心中,又更是辛酸难言。虽然欧阳英也不过知天命之年,但在这三年中他却已经颇显老态。一向信任的老友离去,更让他感到既是痛悔,又是茫然,几十年江湖事,真如大梦一般。他抚着夏侯瑾轩仍稍嫌单薄的肩,哽咽许久,终于哑声道了一句:“以后可常来折剑山庄,让伯伯多看看你。”
      夏侯瑾轩对他深深一拜,低下头去,看不清他面上神色。
      最后留下的只有皇甫卓一人。之前皇甫一鸣本来打算带他回开封。然而前一夜父子二人在房中也不知说了什么,皇甫一鸣竟也改了心意,自己先走了。夏侯府的人早不把皇甫中当外人,见他留下,反而放心了些。皇甫卓见夏侯瑾轩面上总带忧色,连与自己在一起时也时有发怔,皇甫卓料想他悲痛未解,又乍然多了许多重担,自己不是善于安慰之人,反倒只是静静陪着,并不多问。因此他也并不知道,夏侯瑾轩担忧之事,已是迫在眉睫了。
      这日夏侯瑾轩仍是过来探望二叔,夏侯韬比起前几日已经有了些好转。他躺在床上,虽已经不再流泪,看起来平静,可是眼神空洞,显然神思不属。丫鬟端上汤药来,夏侯瑾轩接过来亲自喂他。夏侯韬也只是就着侄儿的手饮下了。汤药苦涩,喝到夏侯韬的口中,却似全无感觉一般。喝完药,夏侯韬转了转头,将手覆在夏侯瑾轩的手上,叹道:“瑾轩,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夏侯瑾轩道:“二叔,我没事。以前都是二叔和爹保护我,照顾我。现在,也该是我来照顾二叔。”
      夏侯韬把手轻轻按在眼上,微声道:“我这样的身体,苟延残喘了这许多年。本来想着,肯定要走在大哥前面。可是心里不能放心呀。我就想……等到了阴间,也要等着大哥,兄弟俩来时一起来,走也一起走。下辈子还当兄弟才好。……可谁知,谁知大哥竟然将我先扔下了。”
      夏侯瑾轩急道:“二叔!”夏侯韬却摇一摇头,又道:“二叔已经是不中用的人了。以后,夏侯家就要靠你了。”
      夏侯瑾轩道:“二叔,爹不在了,您还有侄儿呀!咱们叔侄二人,谁也不离开谁。夏侯家和侄儿还有许多事要依靠二叔,您可不能再那么想!”
      夏侯韬张开眼,在夏侯瑾轩头上抚了一抚,叹道:“好孩子,你都长得这么大了。我和你爹,原来还一直当你还小。二叔病得太久了,你爹一去,我什么念想都没有了。也太不成话,还要你来安慰我。……现在想来,二叔也是后悔呀。若早就听你爹的,督促你练武,你的处境,定然比现在好得多……”
      夏侯瑾轩道:“二叔不必担心,侄儿从现在练起,我也不是全无根底,再加上您教的五灵法术,这几年已经又进步不少,也不见得就输给别人。侄儿一定努力,不会叫别人看轻了夏侯家。”
      夏侯韬点点头,注视了夏侯瑾轩一阵,缓缓又道:“看你现在这样,二叔很是放心。还有……还有魔教。虽然我一样是痛恨魔教,但是你现在身系一门安危,要以自保为上,凡事不可勉强,切不可冲动。”
      夏侯瑾轩道:“我明白。”夏侯韬面露疲色,他便打算告辞,这时忽然有弟子前来。夏侯瑾轩为夏侯韬掖了被子,轻轻走出去,那弟子低声报道:“少主,青州家里……敬老爷和琳小姐来了。”
      夏侯瑾轩面色一沉,再不停步,到前厅迎接。如今青州夏侯家主人是他堂妹夏侯琳的父亲夏侯敬。门主去世,他们本应前来奔丧,可却拖到现在才赶来,已经奇怪。夏侯敬本有二子一女,其中幼子夏侯瑞年纪轻,但性子急躁。夏侯韬从前暗暗提过此子未必成器,反而是年轻一辈的几个女孩武功都甚为不错。可半年前,夏侯瑞仗着自己武功小成,偷偷带着弟子迎袭魔教,竟然意外战死,使夏侯敬受了极大打击,自此青州夏侯也与净天教结下了大仇。
      夏侯瑾轩想着这些,走到正门口,夏侯敬与夏侯琳带着几个弟子,也都是一身素服,见到夏侯瑾轩,夏侯敬便先开口道:“贤侄别来无恙。门主去世,我们本该尽速前来。但是贤侄也知道,青州夏侯在与魔教一战中也有所折损,我们忙于善后,这才来迟,还请贤侄谅解。”
      夏侯瑾轩道:“不敢。敬叔安好。”说着带人进了府中。夏侯敬等人在夏侯彰灵前拜祭过,各人回到厅中落座。夏侯敬叹道:“门主一世英雄,竟然折在魔教手中。咱们夏侯家与四大世家,早就该合力,将魔教一门全部诛灭!”他安慰夏侯瑾轩几句,又谈起旧事来。末了话锋一转,又道:“贤侄年纪轻轻,想要挑起这一门重任,恐怕不易。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青州必然不会推辞。以后南北两家多多亲近,自然好过以往各自为政。在江湖上的地位,也可更上一步了。”
      夏侯瑾轩一皱眉,道:“瑾轩识浅,父亲新丧,眼下并无武林争雄之念,只愿保一门平安,找出真凶,为父报仇。”
      夏侯敬道:“门主之仇自然要报。可贤侄年轻,性子又和善,与魔教斗,只怕还欠缺一份狠辣。”他抬目环顾,复又叹道:“门主辛苦一生,将正气山庄做大,只这样看着,也能体会门主不易。可是保住这份家业却更难。贤侄向来擅文不擅武,本来我想,咱们夏侯家都是习武之人,出个贤侄这般的人物反而不易。若是贤侄能一心读书,将来考取功名,金榜题名之时,也能让夏侯家面上增光。”
      夏侯瑾轩淡淡道:“瑾轩才疏学浅,恐怕要辜负敬叔的心意了。”
      夏侯敬心下暗暗不悦,若按照辈分,夏侯瑾轩也应该叫他一声“三叔”才是。但是夏侯南北两支平常往来不频,夏侯彰对北支的态度一贯也淡。虽然表面上都称堂兄弟,但其实亲缘已淡。夏侯瑾轩这般称呼自己,显然是有意显得亲疏有别。夏侯彰地位无人能撼动,夏侯瑾轩在武林中的名声却一向不好。夏侯敬蛰伏多年,暗中盼望的,其实就是这一刻。他回头看看自己女儿。夏侯琳一直站在他身后低头不语,如一个透明人一般。
      夏侯敬道:“贤侄过谦了。贤侄不避责任,自是好事。但你本是个闲散性子,一味如此自苦,也让长辈忧心。人各有所长,贤侄所长并非武功,门主又去的突然,贤侄对家业也不甚了然。旁人有所忧虑,那也在所难免。我只怕武林有些人,要看轻了夏侯家。”
      夏侯瑾轩道:“先父之所以遇难,起因乃是支援北支。敬叔即便不信我,也该信先父一片同宗之情。”
      他忽然如此说,夏侯敬也是一窒,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夏侯瑾轩已然起身,对着夏侯敬一礼,定定道:“敬叔的担忧,瑾轩都明白。瑾轩并非贪恋门主之位,只是父亲已去,我已不能再辜负先父。况且父仇不明,我又有何资格再提闲散二字?我这几年也在与二叔学习治家之道,研习武功。若敬叔仍有疑虑,不妨依照武林世家规矩,由瑾轩向敬叔讨教一二。”

      皇甫卓此时正与向儒匆匆往演武场赶去。夏侯敬等人来访之事,他早已知道。但是这本来就是夏侯家的家事,他身为外人,却是无法插手的。以自己身份贸然前去,反而会给夏侯瑾轩增添把柄。所以虽然也觉得这时机不对,心中隐隐忐忑,但也故意没有现身。之事方才向儒急急跑来告知他夏侯瑾轩竟然主动约战夏侯敬,皇甫卓也是大惊,再也顾不上别的。他一瞬间也明白这其中的因果,知道这一战,是任何人也替代不了夏侯瑾轩的。而自己只能在一旁看着而已!
      他到了演武场时,见夏侯瑾轩与夏侯敬已经站到了场地中间。周围围了一圈弟子,都是面色紧张,看见皇甫卓赶来,也只把目光投向他,却不敢招呼。夏侯敬手一伸,一旁的夏侯琳送上兵刃,夏侯敬拔剑出鞘,横在身前,捋须道:“听闻贤侄对四大世家的武功都有涉猎,今日也可让叔叔开眼了。你是小辈,我便让你三招。”
      夏侯瑾轩点一下头,摆了个起手式。皇甫卓见夏侯敬用的乃是一柄青色长剑,剑身却比普通长剑还要宽了寸许,剑脊也较厚,看起来颇有分量。这时夏侯瑾轩已经一剑刺去,然而剑尖一颤,却斜斜避开对方要害。夏侯敬脚下不动,肩膀一转,夏侯瑾轩又极快变招,眨眼功夫三招过去,双方却连兵刃都未曾相交。皇甫卓身边的向儒不禁轻轻“啊”了一声。皇甫卓飞快地看他一眼,心中明白夏侯瑾轩此时虽然还未正式就任,但实际上已经是夏侯门主的身份。虽然对方以长辈之名让招不能推辞,他却也不能当真承让。夏侯敬哼了一声,青光一闪,他宽剑终于出招,迎面便是一股凛冽剑气。夏侯瑾轩左手轻按,在身上加上仙风云体,长剑不与他硬碰,跨步躲避,然而夏侯敬却比他更快,下一剑直砍到他面门。夏侯瑾轩极快地举剑一格,当地一声,胸口如遭重击,窒闷得几乎一口气喘不上来,下意识地又退了一步。对方第三剑来时,他总算运转内力,两剑相交,他内力反震,便没有再后退了。
      皇甫卓看的暗中捏紧了拳头。青州夏侯家本来以外功见长,弟子出了骑射刀剑,连枪法也有所习练。夏侯敬臂力不俗,这一把宽剑竟能使用灵活,与普通长剑无异,招数又多劈砍,势大力沉。夏侯瑾轩虽然已经把自家南支剑法练得颇为熟练,但对敌经验毕竟不丰富,巧妙之处一时发挥不出来,几招过去,都只是格挡守势,更难以出招攻击了。而夏侯敬的内功远高于他,想等对方内力损耗,他却是等不起的。
      然而夏侯敬心中却也暗暗焦躁。他使的北支剑法,招式大开大阖,甚少花巧,却也能集中所有的力量在攻击上。配上他所使用的宽剑,一般人难以抵挡。尤其是擅长轻巧功夫的敌手,剑气催动,就已经迫得对方所有小巧招式都难以施展。夏侯瑾轩功力本来不足,使的也是分量不重的一柄细剑,剑招和法术都要以巧取胜,自己正是极有信心克制他的。然而对方的力道看似柔弱,却不衰竭,自己每次用上真力,却总被挡了回来。他心中疑惑,面上不显。宽剑直劈三招,向夏侯瑾轩头上落去。夏侯瑾轩仰身躲过前两招,发丝飞起,便被剑气斩断了,第三招他身体已无回旋余地,长剑向上一掠,只见剑身有一丝红光闪过,“当”地一声,将夏侯敬的宽剑弹开。夏侯敬终于看出他周身用了法术护体,当下左臂一抬,口中喝一声:“注意了!”话音未落,他左臂上的机括中已有两支袖箭激射而出,向夏侯瑾轩上下两路而去!
      这下连皇甫卓也险些叫出声来。比武当中使用暗器,虽不甚光明,却也不是决不允许。况且夏侯家本以箭术暗器闻名,夏侯敬又已经出言提醒,这便算不得他使诈。夏侯瑾轩左手飞快地在身前一抹,掌心隐隐淡黄的光芒闪过,瞬间布下了真元护体的气劲,那两支袖箭射在他身前两寸处,便掉落下来。夏侯敬未料到他法术应变如此之速,也是一愣,夏侯瑾轩已经觑见这个空隙,一剑刺向他胸口。夏侯敬恼怒,宽剑猛挥,只见眼前爆出几星火花,夏侯瑾轩的剑竟然没被荡开,而是结结实实与他撞在一起,同时他手心觉得一阵滚烫,抬眼见夏侯瑾轩剑上透出一阵红光,自己整个剑身都似被对方剑上灼烧起来一般,叫他险些拿捏不住。底下弟子们都暗暗惊讶,皇甫卓更是看得心情起伏,夏侯瑾轩这些日子内外交煎,本来颇显憔悴,人也消瘦了。然而他此时一身雪白,长剑纵横,而目志极坚,雪玉般的面上已经染作了绯红。比起平日,竟然更多了十分殊丽之色来。然而望在皇甫卓眼中,那却并非心动,而是令他心悸了!
      夏侯敬已经抽剑后撤,随后宽剑舞起,犹如狂风暴雨一般,而夏侯瑾轩竟然不退不避,夏侯敬心中更怒,两剑相交之声震得众人耳中嗡嗡直响。他不知道夏侯瑾轩使了什么把戏,但凭自己剑重力沉,想要削断对方的细剑却不是难事!他心中盘算过了,猛地大喝一声,宽剑急速斩向夏侯瑾轩的肩头,仿佛这一剑就能把他整个人劈开一般。夏侯瑾轩斜过剑身咬牙一挡,终于啪地一声,他细剑的前端被生生震碎,众人不禁一阵惊呼,然而此时变故骤起,夏侯敬还未来得及高兴,夏侯瑾轩断剑上陡然生出一截尖锐冰刃,身形也快的不可思议一般,眨眼的功夫已经逼到了夏侯敬心口,只堪堪隔了半寸停下。夏侯敬的宽剑的下一招,便再也递不过去了!
      皇甫卓能看出夏侯瑾轩的身体极轻地晃了一下,手中剑却是稳稳的。他的剑已经成了一把冰剑,握在剑柄上的手也几乎和冰剑一个颜色。只听他开口,缓慢却坚定地道:“敬叔,得罪了。”
      夏侯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哑声道:“贤侄好功夫。”
      夏侯瑾轩道:“是敬叔手下留情。”
      夏侯敬刷地一声回剑入鞘,向后退了一步,道:“贤侄武功人品都无可挑剔,想来是夏侯家之福。既然已经拜祭了老门主,青州家中尚有要事,我们就先告辞了。望正气山庄在贤侄手上,发扬光大。”他倒是十分干脆,招呼夏侯琳跟上来,一行人便往外走去。几个弟子连忙跟上送客。夏侯瑾轩只是挥了挥手,向儒会意,召集在场的弟子都离开,皇甫卓也向他点了点头。这一战过后,在弟子们的眼中,往日温柔的少主已然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虽然他此时仍站在台上一言不发,却让人觉得不好像往常一样随意亲近。不一时人都走得干净,皇甫卓跃上台去,轻声道:“你怎么样?”
      他的手刚触到夏侯瑾轩的肩膀,那人身子一颤,回过头来,还未说话,张口却先喷出一口鲜血来。慌的皇甫卓连忙搂住他脱力的身子,一手搭在他脉门上,不禁一阵怒火升起,冲口道:“你……内力不足,却竟然把火系灵力反注经脉,这才激发出真力伤敌……最后又为了运使水系法术而逆转灵力!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一个不慎,就要经脉尽断变成废人!你!”
      他说不下去,却是夏侯瑾轩伸手按住了他的手,睁眼柔和地道:“皇甫兄……这法子,我也是……不得已。我也只……与你演练过一次……又引敬叔,轻视于我……”他似是筋疲力尽,又闭眼靠在皇甫卓怀里,微声道:“这一局,我终是胜了。”
      皇甫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深吸一口气,勉力才压抑住眼中的热意,一咬牙将夏侯瑾轩抱了,几个起落就奔回了伏波院。他把人放在床上时,发现夏侯瑾轩竟还清醒着,只是半睁双眼,不知道想着什么。他取了帕子擦了那人额上的冷汗,又掰开他的手,自己的手揉在他掌心的血迹上,开口道:“我早就知道,你有事瞒着我。但我没有问。你若不说,定然是我无法帮忙的事。我刚才,真是怕得极了。
      他声音里有些发颤。夏侯瑾轩微微一震,忽地勉强一笑道:“还记得当初,我拿着你的剑鞘都还嫌沉。“
      皇甫卓摇摇头,眼色温柔,把手放在夏侯瑾轩的头上,他的发比三年前长了些,也已经不再留少年时显得有些稚气的额发,而是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挺秀的眉毛。他双眼依然是柔润的。皇甫卓的手抚上他的脸和额,又轻轻覆在他双眼上,口中柔声道:“你已经做到了。慢慢来,你一定能撑下去。你现在可以歇一会,养足精神。我陪着你,不会有其他人来。”
      夏侯瑾轩慢慢点了点头,轻轻呼吸着,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皇甫卓感觉到自己的掌心里,终于一片湿润了。

      之后的几天,夏侯瑾轩卧床静养,府中弟子一如平时。只有夏侯韬过后听说了,又是一阵着急,皇甫卓去看他,被他叮嘱良久。皇甫卓已经决定要留到夏侯瑾轩康复之后,接任门主再回开封。这日他正陪着夏侯瑾轩在房中说话,忽有弟子来进来报信,道:“少主,皇甫少主,北支琳小姐求见。”
      皇甫卓一愣,道:“她怎的去而复返,又有什么事?”
      那弟子道:“琳小姐只孤身一人回来,只说要见少主。”他面上有些不忿之色,显然对之前夏侯敬之事怨愤。夏侯瑾轩叹道:“让她进来罢。”说着便撑着身子想要坐起。皇甫卓扶着他上身,将一个枕头垫在背后,好让他坐得稳些。夏侯瑾轩喘息片刻,他一坐起来仍觉得头晕眼花,扶额缓了一阵才稍有好转,便听脚步声近,抬头看见那素服的少女已经走进来,见到半躺在床上的夏侯瑾轩似乎有些惊讶,却又立刻隐去神色,只低头拜道:“夏侯琳拜见门主。”
      夏侯瑾轩低声道:“这些日子劳神之事繁多,我身子不适,有失礼数,请你见谅。”
      夏侯琳摇头道:“门主言重了。弟子去而复返,只为有一事,左思右想,还是应该报告门主。”她咬了咬唇,又道:“此事机密,请门主答应弟子,莫要向他人透露。”
      皇甫卓起身道:“你们谈罢。”说着便走出去,通报的弟子便也跟他走了。房内只剩了夏侯兄妹二人。夏侯瑾轩柔声道:“阿琳,你我自幼相识,虽然你父亲……不过事已至此,我却并不会怨怪于你。你我还是兄妹相称便好。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夏侯琳道:“不,门主,礼不可废。夏侯琳已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了。弟子决心,去覆天顶当卧底,刺探情报,以图四大世家日后反击之用。”
      夏侯瑾轩惊道:“你怎能如此!”他情绪波动,便又是一阵头晕,勉力撑着驱散了眼前黑雾,才又哑声道:“这……这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你父亲的?”
      夏侯琳低声道:“是父亲的主意,也是我的主意。门主不必忧虑,弟子与父亲已经计划周详,不会暴露。——便是走到最后一步了,也有应变之法。”
      夏侯瑾轩摇头道:“不,我担心的不是什么应变之法……是你,你这样做,太过冒险!万一被发现,你性命不保!我不许你去!”
      夏侯琳道:“门主的心意,弟子十分感激。可是弟子此去,中原武林必然能从中获得许多益处,青州夏侯家也将因此居功。弟子也会小心谨慎,不辜负父亲的期望。家中还有哥哥,只有我去没什么妨碍的——阿瑞去了,我,我无法什么都不做!”
      夏侯瑾轩一时哑然,心中又涌上一阵疲惫来。夏侯琳咬唇不语,双目睁着大大望着自己。他微合了双目,叹道:“我……明白了。”
      夏侯琳单膝下跪,拜道:“多谢门主成全。”她不等夏侯瑾轩出言免礼,自己又站了起来,道:“弟子告辞。”她转身走到门口,夏侯瑾轩忽然忍不住,出声叫道:“阿琳!”他觉得胸中酸涩,却再说不出劝慰的话了。
      夏侯琳一回头,眼中忽然掉下泪来,她抬袖拭了,低声道:“我爹的吩咐,本来是叫我立刻去覆天顶,不叫你知道此事的。是我自己来告诉你。我……我想着,若是有个万一,以后我再见不到你……二哥哥,你保重!”她说完便奔出门去,再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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