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始到现在》龙千岁

11、第 11 章

　　这一天上官主任白天有事出门，下午才到医院。一进走廊，就发现护士们看自己的眼神不对，一个个似笑非笑神神秘秘，让人心里发毛。直到推开自己办公室的房门，谜底方才揭晓：地上桌子上摆满了鲜艳的红玫瑰，浓烈的香气扑面而来。赶紧伸手捂住口鼻，环顾四周。只见姿态各异的花朵或怒放或含苞，高高低低错落有致。仔细一看，花瓣上还闪耀着点点露珠。一室娇艳如倾泄满地的红宝石，热烈无比。

　　如果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乍见这一幕只怕要尖叫着昏倒。上官却只想转身逃走——眼前大片大片的浓稠红色简直就像翻滚不停的血海，令人反胃。他忍住怒吼的冲动，开始在花丛中翻找卡片之类的东西。忙了一圈才发现，自己要找的东西正静静躺在办公桌上，是个淡绿色的精致信封。撕开封口，里面是一张雪白卡片。其上用小楷工工整整写着两句诗：振振君子，归哉归哉。

　　看了卡片，上官立刻明白是何人手笔，一时无语。这两句出自诗经《召南·殷其雷》篇，诗中表达了对远方丈夫的殷切思念之情。译成白话，意思就是：我忠厚诚实的丈夫啊，快快回来和我团聚。不用问，肯定是西门彰的把戏。居然厚着脸皮自比思妇，让人哭笑不得。

　　这是什么意思？鲜花攻势……难不成他要追求自己？上官文止一想到有这个可能，连连打了几个冷战，从头皮麻到脚心。西门彰，你不要太过分！表情冷漠地环顾一室鲜红，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把卡片捏成了一团废纸。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你倒得寸进尺了！迈步走到办公桌旁，按下通话键，吩咐秘书找人，把办公室清理干净，垃圾统统扔掉。

　　秘书方绿婷进来的时候一脸心痛，不住地说真是可惜了。上官问她有什么建议，方秘书说这些花倒不妨留下来，还可以布置其他办公室值班室休息室什么的，有多余的干脆分给那些小护士。上官主任曰善，全权指派她负责。方秘书得令，转身招呼门外等候的两名护工，帮忙把这些花搬走。

　　说到方绿婷，她本来在上官的叔父身边工作，前段时间才调到医院，出任未来院长的特别助理。如果非要结婚不可的话，这位女士绝对是个完美的选择。方家在政界颇有影响力，她本人更是极有魅力，彼此之间也算相处愉快——可惜人家早就有了谈婚论嫁的男友。而退一万步说，就算对方仍是小姑独处，上官也不想昧着良心拐骗妇女——这是原则问题。

　　上官喜欢小孩，却不愿单纯为繁衍后代而去机械的制造一个婴儿。就算这想法在大多数人看来荒唐可笑，那也无所谓。再者人生苦短，把下半辈子都跟同床异梦的陌生人耗在一起，有什么意思？如果有一天，老天爷开眼让他遇到生命中的另一半，他应该会勇敢把握；要是没那个运气，他也有自信活得丰富而精彩——生活中并不是只有爱情。

　　早在精卵结合的一刹那，便已注定此生于情爱一途多有波折。少年时做的蠢事让家人大惊一场，如今也没人愿意提起这一类的话题。父母似乎不再奢望他能带女友回家，甚至从不过问他的感情世界。长辈们有时会做一些暗示，都被他四两拨千斤一一挡掉。至于同辈的兄弟姐妹，更是刻意避开这类事情不谈。如今他活得单纯而自在，不知道算不算因祸得福？

　　不过这种平静的生活似乎要被人打破了。他该怎么对付那家伙才好？上官的脑子里乱得很，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对策，只感到烦躁不安。到现在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在处理感情问题上极度缺乏经验。难道贪图清静也有错？从没想过要特意做些什么，来证明过去的伤口已经痊愈。如今单身也只因缘分未到，仅此而已。

　　转念一想，西门彰再无聊，只要他不加理会不就行了？虽然这是个鸵鸟办法，未尝不可说是无招胜有招。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对，就这么办。上官主任如今成竹在胸，不由精神为之一振，将这些烦恼统统抛至脑后。

　　遗憾的是上官主任显然低估了西门大少胡闹的本事。第二天，他一到办公室，方秘书就来请示如何处理花店刚送来的成千枝香水百合。上官下令：循前例行事。方秘书转身离开，片刻后又回到主任办公室，手里举着一个天蓝色信封。

　　等她走了，上官把信拆开，果然又掉出卡片一枚。这一次写的是：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这次更有意思了，西门大少埋怨上官不搭理他，害他吃不下饭？上官主任一时激动，把卡片扯得稀烂，反手甩进废纸篓。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决定采取措施，比如下令禁止携带鲜花入院。还未宣之于口，就改了主意——这个政令实在荒唐，真传出去他可没脸见人。难得有好心人愿为美化医院环境贡献力量，也实在是却之不恭。上官主任吩咐方秘书：再有人送来这类东西，不用跟他特意请示，统统处理掉。

　　在相对封闭的环境里，流言总是传得特别快。现在整个医院都知道上官主任有个热烈无比的神秘追求者。一天之中总能感觉到暧昧的视线，等他转过头，却什么也发现不了。护士们不敢多嘴，大夫们可就不同了。医院的工作又忙又累，好不容易有人牺牲小我娱乐大众，焉能轻易放过？从一楼到顶楼，拿他打趣的人层出不穷。最后上官只有躲回办公室，就这样一直捱到下班，匆匆逃离。

　　第三天，金灿灿的向日葵开遍了医院。每朵花上都拴着一张洒满银粉的小纸条，写着：昏以为期，明星煌煌。于是所有人都开始旁敲侧击，想知道他和这位思想开放作风现代的神秘女郎是不是已经开始约会。甚至有人劝上官，就算不喜欢对方，让女士空等也不好啊？听了这些指控，上官只觉得百口莫辩。最后他实在忍无可忍，决定找西门彰说清楚。

　　在记事本上查到对方公司电话号码，接通后直截了当地要求西门的秘书给他安排约会，于某时某地不见不散。放下电话便直奔目的地，地点就选在当年他们常去的咖啡厅。以前上官心理有阴影，老是刻意避开这个地段，连带放弃了自己曾经最喜欢的摩卡。如今故地重游，坐在老地方喝着久违的手工咖啡，却发现味道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香浓可口。

　　西门彰迟迟不现身，不知道想玩什么花样。上官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街景，并未注意到自己已经成了这里的焦点。其他的顾客都在小声的议论，纷纷猜测这位仪表不凡又沉稳内敛的绅士到底是哪位名流。

　　这时叮玲玲一阵清响，有人推门走进店内。新来的客人同样风度翩翩优雅迷人，相貌身材无可挑剔。上官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再熟悉不过的暧昧笑容。“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温柔多情的姿态与低沉悦耳的声音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西门彰对此习以为常。他拉开椅子坐下，点了一杯拿铁。

　　咖啡很快端上桌，淡淡的香气萦绕四周。西门公子姿势优美地举杯，冲着上官温柔地笑了一笑，眸光流转之间，似有千言万语。浅尝一口，挑起嘴角，赞道：“味道还真是一点没变。”他看起来不错，气色极好，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相比之下，上官的心情简直是一片灰暗，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沉吟片刻，终于开口：“西门先生，当着明人不说暗话。我想请你适可而止。”说话时上官态度十分坚定，语气更是坚决。西门彰却听而不闻，只低着头，用小勺不停地搅着咖啡。

　　等了半天也不见答复，上官一时拿不定主意，是要跟西门彰耗下去，还是该立刻起身离开。他也知道自己不够干脆，但没得到对方的保证，实在放不下心。西门少爷为人豪放不在乎脸面，他在乎！

　　就当他正犹豫的时候，西门彰突然抬头，表情难得的严肃。他一脸的视死如归，眼神专注而深情，低沉柔和的声音竟是有丝颤抖：“文止，我还是喜欢你。我本来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忘不了你！”说完，脸颊微微泛红，眼睛也变得越发明亮，让人看了只觉得仿佛有把火在心头烧个不停。

　　上官愣了一愣，他只反问了一句：“你到底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