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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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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不知是谁吹起了萧,幽远绵长,如同一颗久候的心。陌上花开,可以缓缓归矣!他们并头躺在花丛中,闻着花香,听着萧声,看着夕阳,岁月如斯静好,而这一刻,你我同在。
张良侧脸看他,一朵浅紫的野花挡住他视线,只可看见他的下鄂和嘴唇,唇色淡粉,水光润泽。正此时,一只白蝴蝶飞来,轻轻落在他唇上,他呼吸一窒,心神错乱。忽觉有第三人的气息传来,他正要起身,见颜路轻轻摇了摇手,似怕惊吓了蝴蝶。
偶得闲适卧花丛,花如紫玉颜温文。
忽觉友人来问好,怕惊蝴蝶不作声。
他小心起身,见不远处伏念正在不远处看着他们,“掌门师兄。”他小声道了个礼。蝴蝶轻轻地飞走了,颜路正要起身行礼,见伏念神情严肃地说,“你们好兴致啊。”
张良正琢磨他话里深意,听颜路说:“师兄,是我觉得庄里烦闷,拉子房出来的。”“掌门师兄……”张良正要说话,见颜路对他轻轻摇头,便没再解释。伏念也没说什么,负手看了会儿夕阳,“我们三兄弟许久没有这样看夕阳了。”
张良微松了口气。他和伏念相差十多岁,思想相差很远。他是丞相公子,小时候被宠坏了,十分顽皮,伏念、颜路虽是师兄,却代师父教授他课业。颜路太过宠爱他,因此伏念对他要求十分严格,他对伏念也是又敬又怕。但其实他刚到小圣贤庄的时候,伏念对他也是很宽和的,三人经常并坐草丛看夕阳。
“是啊师兄,这样的夕阳错过很可惜。”颜路接道。
“看一日便少一日。”伏念淡淡地说,语意里的不祥与惆怅令颜、良齐惊,“师兄……”见伏念神色,又不知从何劝慰。
张良笑道:“掌门师兄,不如也躺下试试,换个角度或许会有不同的感触。”只是随口一说,儒家讲究君子端方、行止有礼,伏念向来以身为师,定不会做这么随意的动作,却不料他顿了顿,一摔衣袖,竟真的在花丛中躺了下来。
颜路讶然地看着张良,后者冲他挑挑眼角,狡黠一笑。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微风拂过,花瓣纷飞,不一刻便落得他们满襟皆是,蝴蝶绕着他们上下飞舞。
“子房,过些日子你就要加冠了。”伏念忽然说。“掌门师兄不说我都要忘记了。”张良叹息,男子二十加冠,便是大人了。
颜路含笑着看他,“还有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子房就是大人了,以后可不许再任性。”可他眼里分明还带着宠溺与纵容,见张良冲他眨眨眼,莞尔一笑。
伏念说:“小圣贤庄三当家的加冠礼不可马虎,我已向诸子百家的朋友发了贴子,到时请他们到小圣贤庄一聚。”
张良疑虑,“如今形势微妙,怕会给小圣贤庄带来麻烦。”伏念脸色深沉,声音莫测,“无妨。”颜路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祥之感。
***
泰山绝底,峡谷一线。盖聂醒过来时,尸神咒蛊已经解了,他旁边卫庄还在昏迷,摔下来时他以掌击地面,减缓下坠速度,但两个人下落速度太快,内力反噬,只怕他并不好受。正要上前查看卫庄的受势,忽觉一股杀意停了下来,“小庄,你醒了。”
卫庄睁开眼睛看他,那双几乎全白的眸射出雪亮的光,带着撕裂般地恨意,“师哥,你可真好!”
盖聂觉察到他的不对劲,拿起他的手一看,果然左腕也骨折了,狭长的眼颤了颤。卫庄倔强地抽回去,不愿意让人看到他受伤。
盖聂淡淡地道:“你的伤我一直都知道。”卫庄心一震,随及冷诮道,“你知道?”“除了那些年。”盖聂顿了顿,“小庄,离开鬼谷后,你去了哪里?又发生了什么?你的头发,为什么会白?”
卫庄忽然冷笑,“呵呵,你不是说你知道么?”见他不置声,神色愈发冷屑,“我稀罕你的知道么?”
“抱歉。”盖聂忽然沉沉地说,卫庄微微一怔,忽觉他手上一用力,只听骨头“卡嚓”,一阵剧痛,接着又是一声,两条手臂都被他接上了。他削了几根木板替他固定住胳膊,“过两天便好了。”
不知是因痛还是因恨,卫庄的脸色青白。这时一只蝶翅飞过来,盖聂说:“流沙找过来了。”见他脸色变幻不定,知道以他的骄傲,是觉不可能让属下见到他受伤的样子。“我们先离开这里。”说着背起卫庄,几个纵身离开峡谷。
***
当晚,张良来到颜路门外,见他房间灯光尚明,迟疑了下,试探着叫了声,“师兄。”一阵轻微的趿鞋声后,门轻轻地打开了。
颜路披散着长发,只穿一件雪绸单衣,冷月如霜般洒在他身上,雪绸泛着淡白的光晕,被晚风一吹似乎要飞升而去。他惊艳失神,直到颜路问,“子房,这么晚了你还没睡?”才窘迫地别开眼,痴痴地说,“师兄,今晚月色不错,一起赏月吧。”
颜路看看门外,一轮满月,满地霜华,果然是踏月徐行的好时候,只是他来想必不光是踏月。“好,等我穿件衣服。”
张良见他穿好衣服,正准备束发,说:“师兄,我来帮你。”
颜路笑着坐在铜镜前,见他捧起自己的头发仔仔细细地梳理,那样子比授课时都要认真,不由失笑,“以前你不会束发,每日一大早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到我房里来,央我给你梳,你可还记得?”
“怎会不记得?师兄给我梳了九年的头发。”颜路莞然打趣,“那时怎么教你,你都学不会,外出三年,倒是学会了。得知你要回来,我还以为你会顶着一个鸟窝呢,竟没想到打理的挺清爽。”
他讶然失笑,“师兄,你不会是想带着梳子迎接我吧?”颜路笑看着铜镜里的他,“子房真知我。”他汗颜,“师兄,在你心里我竟无用至斯么?”这么简单的事情还用学吗?只是想让你给我梳发而已。
颜路宠溺地说:“在我心里,你永远是个孩子。”张良抱着他,将下鄂枕在他肩上,挑了声音带着些撒娇的意味,“师兄,我就要加冠了,你不能再把我当孩子。”
颜路摇头苦笑,“你呀……怎么还是个孩子样?”他傲骄地埋怨,“掌门师兄不是说了,我是被你宠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