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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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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纳兰府中的时候,众人对于我开口说话并没有表现出多么惊讶,然而央歌却是问我白白去哪里了。
我说我弄丢了白白。
时间已经是暮春了,我想着再过不久,自己就要离开这纳兰府了,然后,去那高墙大院了。
我对央歌说:“央歌,如果我不能带着你去那里,你会怪我吗?”
她像是不懂我说什么。
我告诉她:“深墙大院里面,吃人的,都是看不见的人心,央歌,你觉得,你要跟我去吗?”
她沉默了一会,然后笑着说:“有小姐在,吃人的,我都替你挡着,若是挡不住了,我们一起被吃掉也好。”
我心里叹了口气,央歌仍旧是个情商简单的女子,可是我却不一样,只好苦笑道:“央歌,你不懂,这皇宫,大凡进去的,不是冤死,便是孤独终老的,你,还是留在府里吧,我会拜托叔父他们,替你找户好人家的。”
央歌听了我的话,若有所思,沉默良久才对我说:“小姐自小,我便知道是个有主意的人,但凡话说到这里,也不是非要在一起不可,但是小姐,我只是想要让你知道,现下你还年幼,而央歌已经双十了,切莫一个人担着所有的事情,日后有苦,央歌便是这肩膀,身量,也能替你担一些。”
她说得极是诚恳,我心里一阵温暖,对她展颜道:“央歌,我总觉得,你一定是我前世里面的姐姐,所以这一世,你才如此担忧着我的处境。”
央歌无奈看着我,嘴角轻轻笑着。
晚春微凉的风缓缓吹着,这个时节的花,落了,又有其他的花来顶替位置,我望着院子里面的花,一片片落下,我脸上浅笑,心里却有些黯然,我会不会真的,如那传言中一般,在那深宫大院里面,早早死去。
这是注定的还是?
不过,早知道也好,或许,这样就可以早早将这隔着窗户纸的梦境敲碎,然后我便可以安然醒来,然后一睁开眼睛,便看到朱槿,还有我的那个世界。
我向窗外看去,天色已经不早了,亘古的天空里面银河铺陈,那墨色的天幕,中间点缀的星星,院中虬枝隐隐绰绰,勾勒出一幅水墨来,我想着,明珠想着的好日子怕是要到了吧。
今天刚起床的时候,我被央歌从床上扶起,然后洗漱着装,然后就是随着她去到那大堂用早膳,今日不见容若早早过来,记得平日里面,每日来的时候,他就坐在那里,笑眼一闪一闪,就那样看着我,然后,大家一起用膳。
自春猎之后,便是再难与他见面,索性,今日的我,也不再怕见不到他了,倒是五格儿见到我更加殷勤了。
“惠儿,多吃点。”
“嗯。”
我一边咬着食物一边应着,然后端端坐在那里吃饭,五格儿是不是会用一种打量的眼光看我,随后笑眼眯着,像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一样,我总想着,这爱新觉罗世家,配着纳兰世家,倒是绝配了,如此喜欢算计,喜欢绝情。
也罢,如今倘若是他们对我多情些,我倒还是真的不会习惯。
晨光将整个天地照得通亮,我随着五格儿在大堂多坐了半个时辰,只见这个时候容若才来大堂,后面跟着的人,俨然是我许久不见的颜容,心里不禁嗤然一笑,还真是说什么,便是什么,这纳兰的姓氏,如今在我看来,却不过也是无耻的。
容若一如往日的白衫,借着给他行礼的机会,我才看清,如今站在他身旁的女子,已经是亭亭玉立,我看着,不禁笑道:“堂哥果然艳福,颜容如此女子,当真是绝色,如果惠儿是男儿身的话,怕是也要同堂哥争抢一番了。”
他年轻的脸上平静无波,我心下一阵怒气涌出,稍稍平复一些,再去看他,他头扭向一侧,像是很不愿意见到我一般,于是在颜容向我请安的时候,我告退了。
我想着,我无论何时何地都无法做到平静,如今,既盼着他绝情,又盼着他痴情,即便是我说出不爱的话,可心里仍旧无法割舍。
我凝视着眼前的一切,我想起那时候抓周礼也是在这里的,我想起我抓住那个少年却困住了自己,即便是让我一直倾心,可我,仍旧觉得不甘,这不甘,是一种怨恨而来,我想起前世那句话,
嫉妒害死痴迷人。
难道,我真的如此痴迷,所以才会……
我肯定自己不是嫉妒了,但如今这心里不甘不愿犹如千万只虫蚁啃噬的感觉,竟然觉得哀叹,今日怕是再也躲不过那个少年了,却是,一辈子都将得不到。
长长的回廊让我恍然,这个时候却听见颜容的声音:“小姐。”
回头,那边站着的女子静静走来,我想着,即便以后那过府的正妻再是好的,都不会盖过这女子的福分,然后我开口问道:“何事?”
心里暗暗庆幸着女子一直是爱着他的,不会似我这般害他。
转眼她已经走到身前,然后一行礼,举止之间,全然不是一般女婢的举止。
“小姐可是还在责怪公子?”
我心里一惊,她看事情,竟是如此通透,但是我仍旧自作镇静,“怎么会?”
“那为何刚才那般同公子讲话,你是知道,那话,最能让公子难过。”
我知,我一直知,但是那又怎样,我不能一个人含血饮痛,而那明珠五格儿所在意的,我所能伤到的,也便只有容若了,我说过,我要让明珠也同我一般难过,他一直以为他失去的显赫,便要我做利刃替他拿回来,那么,我这利刃还未出鞘之前,定然是要开刃的。
“我自是知道颜容你喜欢堂哥,可是,我的事情,同他的事情,是你插手不得的,你不妨问问五格儿,我的事情,她如今可能插手,或者,你问问明珠?”我不禁低头笑道。
那是我第一次在人前直呼明珠和五格儿的名讳,颜容看着,却像是看见了难以置信的一幕,捂着嘴巴一直瞪大了眼睛看我。
我抬头,看见了站在颜容身后的那人,一身长衫,然后目光里面带着决然,仿佛他要失去了这世界上他所珍爱的一般,绝望,而凄然。
真的是无法挽回了。
我心里想着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往前走,那么便不要回头,不要回头,这样就好,但是脸上瞬时间变得煞白,央歌扶着我:“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这日头有些大了,央歌,扶我回去吧。”
那日的日头不大,但是却让我晕眩。
回到阁楼的时候央歌一直欲言又止,我看着有些急了,便开口道:“央歌,有什么事情直说就好了,这样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纳兰府的日子俨然是关在笼子里面的朱雀,我想了想,这世界不也是牢笼,困住所有的人。
央歌点了焚香,然后沏了茶过来,我一边抿着茶,一边看着她。
像是下了好大决心一般,她才开口:“小姐自小喜欢公子,如今言语相伤,倒是自己心里也难过,何苦呢?”
她这话说得我心里一阵难过,连忙低下头看着茶末子,随即深深吸了口气,慢慢吐出话来:“央歌,你可知道,前些时候,我为何失语?”
她摇了摇头,然后一副担心的表情。
我笑着安慰她:“不过现在没事了,央歌,你记住,情爱这东西,从来就是够用就好,多了,不但伤人,也伤己。”
她像是听不懂了,一味摇着头,然后又开口说道:“央歌不懂。”
我笑着,即便是已经年过双十,但说起情爱经历来,倒不如我这前世看了许多世事,写了许多故事的人来,我喝了一口茶,狠狠咽了下去,然后平复了好久,笑着说:“额娘再也不会来信了。”
“怎么会,夫人那么疼你,来京师的前一晚还专门去您房里来看过你,怎么……”
我夺过她的话:“额娘跟着阿玛一起走了,所以,她再也不会给我写信了。”
央歌捂着嘴巴看着我,而我却觉得好笑,我想着,死了母亲的人是我,怎么她如此样子,却像是失去双亲的人是她一般,我走上前去拿掉她捂着嘴巴的双手,然后敲了敲她的额头。
踮着脚尖的时候,我想着从前和母亲开玩笑也是如此,不过,我从未点过母亲的额头,却是只是去亲亲她的额头,我不喜欢她额头皱起的纹路。
像是天塌下来一样,央歌突然失声大哭,我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是啊,我要怎么安慰她,因为毕竟最应该大哭的人是我啊。
她将我紧紧搂在怀里,然后拍着我的后背,一边拍还一边带着哭腔说:“小姐,你别难过,央歌会一直陪着你。”
我笑了笑,搂着她的腰说:“傻央歌,我知道你会一直在,但是我不难过,真的,一点都不难过,如今,我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还要难过什么。”
我从央歌的怀里抬起手,用锦帕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我终于知道这丫头是傻的,一直念着想着希望我好,如今,即便不为自己,为了她,我也不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