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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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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阁楼,一盏茶还未品完,便听见央歌焦急的声音传来,我想着,究竟所为何事,竟让一向稳重的她急成这样。
只见她在进来的时候,后面还跟着八名俊秀的女婢,然后竟然在阁楼里面穿梭来去,伺候我的人一直都只有央歌一个,便是日常有人在,也从不假借他人之手的,但是今日这样子,倒是令我有些疑惑。
只见一个绿衣的女婢站在前面,然后细细说着个人的名字,我倒也不上心,反正这些事情也是用不着他们,于是便叮嘱央歌随他们去了。
康熙七年的六月,京城开始热了起来,虽不是骄阳似火,但日头仍旧炙热,烘烤着大地。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没有一丝风,闷热难挡。但康熙的心情并没有被这酷热的天气所影响。三年来,他,自从娶了那赫舍里氏为皇后之后,无一不想要将喜欢的那女子纳入自己的身边,而八旗每逢三年一次的选秀,如今终于来了。
他想着,终于盼着的那个人,是自己的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宫廷,向来是女人争斗之地。红颜孤寂,粉黛终老,说的便是这紫禁城里面最华丽的战场。紫禁城的黄昏映照出多少女子的悲容和人生,东西六宫的漫漫长夜是被无穷无尽的泪水浸泡着,但仍旧有人不甘愿长夜孤寂,寻了心思想要见到那后宫唯一盼着的人。
是年,我终于被送进了这战场,就像五格儿之前说的,后宫之地,田猎之所,不见血的战场,总是尸横遍野。
入夜了,马车一辆接一辆地,慢慢地进入长安门。月亮躲进了云层,不忍看着一幕。我看着这鱼贯而入的马车,心里想着不知道这一个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到底都怀着怎样的心事,然后在宫中太监的引导下,往神武门走去。
这等着的,不知道会是怎样一个一个杀人不见血的战场。
所有少女是参加选秀的。都是八旗秀女,每三年挑选一次,由户部主持,是选为皇帝后妃或是赐给宗室的。
我想起自从那日说要入宫之后,容若便是一病不起,他自是接受不了这平白来到的分离,倒是明珠叫我去规劝他,而我那时候已经想清了这事情的前前后后,自然同明珠之前那般,我并未去,我只是告诉明珠:“我若去了,他必定以为这情仍在,要断,则必须当机立断,日后,才可没有后患。”
明珠那日指着我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听说后来太皇太后有召五格儿进宫絮聊,听说说道他们的儿女,还有我这个即将入宫的纳兰惠儿。
当日回来之后五格儿就冷笑着说“想必如今她所思念的人都是追忆了,难道她活了一世,这情字,竟是比我们还看不破吗?”
复而又沉默了。
是的,这情字伤人,哪里还去要顾忌你活了多少,想到缠绵病榻的容若,二人心里都一阵唏嘘。
明珠恨得直咬牙:“我都说这天下间女子,除了那进了后宫的,他要怎样还不简单吗,何苦如此吊在一棵树上。”
五格儿是知道容若心思的,也是知道儿女二人怨恨的,她看着明珠颇为平静地说:“当年你既然可以为了我冒着风险要了这一桩姻缘来,那么你便应该知道这情字,自不在该与不该,想想惠儿她阿玛额娘,我想着就觉得亏欠,如今对于惠儿,也觉得如此。”
明珠无语,低头自知这情如野兽一般,会吃了人心,但看着儿子如此,心里更加着急,盼只盼儿子能够好起来,日后的事情,都可以慢慢来。
后来索性便起了送儿子去太学的念头。
进宫的马车早早准备好了,那车轱辘一下下碾过的,不是青石板,容若知道,自己再也不能见到那女子了吧。
梦碎了,心也碎了。
但是人仍旧活着,缠着一身的病痛,活得很是没有滋味。
后宫是莫测的,央歌问我:“小姐选择皇宫是对是错?”
我看着她,总觉得自己才是那年长的女子,想了想说:“是命。”
是命,便是没有对错的,但是仍旧觉得落寞,如今在这皇宫里面,以后是不是真的会早早死去,或者说,我才是那最后位至四妃的惠妃,我一切都理不清楚,前世看得书本都是说容若的,而谈及康熙以及这后宫的字句,少之又少。
我细细思量着,感觉还是未有头绪,于是便干脆洗洗睡了。
宫中礼仪均是有教习嬷嬷从旁指导的,该如何行礼,走路,举止端庄,该如何用餐,都是有礼数可依的,我想着,这天下再是要细数规矩繁多的地方,也莫过于这里了吧。
每每顶着茶盏行礼之时,都会觉得浑身骨头一下子紧绷起来,期间,苏麻拉姑来过,说是看看而已,我知道,这看看,却并不简单。
康熙七年的玄烨刚刚亲政不到一年,说是亲政了,倒不如说仍旧有辅政大臣从旁管辖,倒是我记得,鳌拜便是那只手遮天的主吧,只怕是这传说中的孝庄,在为她的孙儿找可以依靠的政治姻亲。
这后宫里面选秀之事颇为讲究,挑选八旗秀女时,每日选两旗,以人数多寡匀配,不序旗分。挑选之前一日,该旗参领、领催等先排车,如挑正黄、镶黄两旗,则正黄之满、蒙汉分三处,每一处按年岁册分先后排定,然后车始行。首先是正黄之满洲,继而蒙古、汉。接着是镶黄之满、蒙、汉军,贯鱼衔尾而进。车树双灯,各有标识。日夕发轫,夜分入后门至神武门外,候门启,依次下车而入。其车即由神武门夹道出东华门,由崇文门大街直至北街市,还绕入后门而至神武门,计时已在次日巳午之间。选毕者,复依次登车而出,各归其家。虽千百辆车,而井然有序,俗谓之排车……应选女子入神武门至顺贞门外恭候,有户部司官在彼管理。至时太监按班引入,每班五人,立而不跪,当意者留名牌,谓之留牌子,定期复看,复看而不留者,谓之格牌子。其牌子书某官某人之女,某旗满洲人(蒙古、汉军,则书蒙古、汉军)。入选秀女,凡获得皇帝封号者,至死不得出宫另嫁。
当半月之后,我终于见到了在电视中才能见到的场景,这天下间顶好的女子都在这里了吧,我心想着难怪古人如此喜欢做皇上,果不其然,食色性也,皇上却占了所有的先机。
等到该我前去乾清殿的时候,心里莫名发怵。
黄琉璃瓦的殿顶,面前是汉白玉的石阶,我从一开始便不想不能靠近的那个地方就在那里,在那金碧辉煌的外表下,藏着腐烂丑恶的漩涡,如今,我将要被卷进这漩涡里面。
看着那高高在上的男子,我终于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了,明珠说那男子爱我,中意我,喜欢我,可却是我最不喜欢的,人要怎么才算是长大,那便是即使不喜欢,也要假装喜欢。
同其他女子一般站在那里,静静等着那殿上的男子决定去留,两边坐着的,一位是孝庄太皇太后,另一位年纪同我一般,穿着皇后的朝服,我想,这便是赫舍里氏了吧。
那端着牌子的太监立在一侧,我看也不看周围的女子,心里想着以后在这后宫,敌人也好,朋友也罢,都无需认识。
我看得出那坐在上面的男子眼里有着笑意,像是等了许久的猎物终于落网一般,然后在众秀女一一告知名讳之后,故作思索之后,然后说了句:“纳兰惠儿,留牌,册封为嫔,封号惠。”
刚刚入宫的秀女,若不是家世了得,哪里来的封号一说。
然后在众人眼光中,行礼谢恩,多日来的教习是没白学的,这礼行得,令孝庄满意极了。
最后还是孝庄发了话:“既然喜欢,就留下吧。我看着也是个可人儿,想着五格儿同我讲过这闺女的事情,倒也是个可怜见的,今后若是有事,可以来找苏麻拉姑。”
我连声谢恩。
这后宫诸事,不论是喜欢或者不喜欢,只要是那位高权重说了的,都要表示谢恩。
然后太皇太后对他说:“再选一个吧,好事成双。”
玄烨不耐,只得随意挑了一个,然后不得那太监说完话那女子谢完恩,便急急走了,只留下身后众人唏嘘不已,而那中选的女子却是万分尴尬,不知道还要不要谢恩,但见到上面仍旧坐着的太皇太后,还是规规矩矩行了礼。
后面的事情顺理成章,该婚配的都指了人家,赏了东西,众人走后,太皇太后向椅背靠了过去,这个时候苏麻拉姑走上前去:“老祖宗,可对这纳兰家的女儿还满意?”
太皇太后微眯了眯眼睛,笑着说:“满不满意,该是问问皇上才是,不过也不用问,这人,他应该很满意,只是……”
这只是后面的话她自然没有说出来,纳兰家的女儿颜容工德自然是不用怀疑的,然而听得五格儿说的,和这眼前见的,却有些差别,这人,还是得日后再看看,再看看才好说啊。
“好了,苏茉儿,扶我走走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