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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里荷花 ...

  •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这一首柳永的《望海潮》,令多少人倾慕钱塘景色,西湖风光。七七初闻这首词,还是在羽溪房中。羽溪用一张古琴,吴侬软语,唱出世间无二好景,听得七七心摇神驰。如今她便在这西子湖畔,而昔日伊人,却如樱花飘逝,竟是伤感万千。
      此时正是申时左右,只听头顶轰隆隆的闷雷,天色也是浓云遍布,这雨却是要落不落,徒生湿闷之气。
      七七连日来也是脾气极坏,加上天气越发湿热,对南宫弈更是没什么好脸色。好不容易来到西湖边,七七却是出了一身汗,死活不肯再走。南宫弈和红袖好说歹说,七七竟死也不松口,赖在亭子里动也不动。其实她平日并不是这样的任性,一来是因为双目已盲,她心生怨怒;二来她看众人皆为她双眼奔走,觉得自己是个拖累,想着自己左右不过是个死,却还要连累着他们四处奔波,这就是她的不是了,颇有些自轻自贱的味道。她既这样想,更不肯走动,治病的念头早散了,只觉得眼睛定然治不好了,何必再多此一举。
      南宫弈和红袖见拗不过她,知道她心里其实怕麻烦了他们,却也觉得她近来越发任性了。虽说她周围可能还有危险,但三人商议过后,还是撇下她,远远走开,再叫来了残雪,嘱咐他好生看着七七,便放心走了。
      七七听见他们真的走了,心里委实有些失落和负疚。

      闷雷响了好久,终于飘下几滴雨来。
      这雨一下,把石板的暑气都带了出来,只是还有些闷热。
      七七趴在栏杆上,穷极无聊,便竖起耳朵听各式各样的声音,打发打发时间。
      忽听一阵急促的跑步声,七七凝神一听,那人竟是往这亭子来的,想来必是没带雨具。
      七七心下了然,便继续玩自己的。
      那人冲进亭子里,便是一阵拍衣服抖水的声音,还不住地叹气。
      那人忙活完了,好似才发现七七,对七七拱手作揖道:“小可唐突了,这位公子莫怪。”
      七七听说,回过头对他道:“不怪不怪。这雨下得不是时候,扰了公子雅兴吧?”
      那人似乎笑了笑,没说什么。七七虽是纳罕,也没问下去。
      两人便是默默无言,各自端坐。
      七七虽不说话,却可感觉那人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打量。她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做出一副观景的样子来。
      不一会儿,忽听有人喊着“季公子季公子”的跑向这亭子来。莫不是在喊他?七七想着。果听那人应道:“急什么,小爷我在这儿呢。”
      那季公子又对七七道:“小可已有家人来接,不知……姑娘是要等人,还是要等这雨停?”七七暗道不好,自己一直男装打扮,怎么就被人给识破了?只是她又如何肯应?答道:“公子这话,从何说起?快趁我脾气还好,先走一步吧。”
      话音才落,脸颊上的一缕青丝被人轻轻挽到耳后,七七的脸立时飞起红云,打掉季公子的手,往旁边一站,厉声道:“请公子放庄重些!”
      那季公子只是轻轻一笑,道:“还请姑娘告知芳名。日后相逢,也好算是相识。”
      七七冷笑一声,道:“我不认识你,更不想与你相识,你识相的赶紧走,否则,这光天化日的,莫怪我喊了人来要你难堪!”
      那季公子却不说话了。他的家仆已跑到亭前,说道:“公子可有湿了衣裳?小的给您拿了干净的来。”
      那季公子说道:“这大庭广众的,你莫不是要小爷我当众宽衣解带?真没点脑子。”
      他的家仆听了,只好挠挠头,一脸赧然。
      那季公子又说道:“我看姑娘也没有雨具,我这还多了一把,还请姑娘收下。”
      七七冷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心道:“我南宫七七岂会要你的东西?”
      那季公子忽然笑了,将雨伞放在七七身旁的围栏上,边往外走,边说道:“原来姑娘名叫南宫七七,季清川记下了。”
      七七心中一惊,只是那主仆二人竟走的飞快,她又不能视物,只能任他走掉。只是他如何自己名字的,却是七七怎么也想不通的。

      不久,雨又停了,只是仍然闷热得不舒服。七七有些担心南宫弈他们,这一去许久,可别出了事才好。她又想起自己耍的小性子,更是悔不当初。
      时近黄昏,行人又多了起来,三三两两,皆是结伴同行,只有七七,孤零零一个地呆在亭子里。
      七七正自发呆,忽然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竟吓得跳了起来,引来一串笑声。“七七,怎么样?没吓着吧?”
      七七听见是红袖的笑声,垮了脸,道:“红袖姐,这可不好玩。”
      红袖止住笑,道:“是是是,七七大小姐,那一个人呆着好不好玩啊?”这语气,怎么听都像是哄小孩子。
      南宫弈接口道:“红袖,你这是明知故问,让她一个人呆着不如让她去死。”
      七七特别想狠狠踹南宫弈一脚。
      还是小枫比较有良心,赶紧换了个话题:“七七姑娘,说来不巧,我们要找的那人现在也不在呢。”
      七七听了,只淡淡地应了一声,垂着头不说话。
      南宫弈见她这样,便开口道:“让你不去,说不定诚心则灵,他便在了呢。”红袖给了他一肘子,道:“现在说这些有用?”
      七七却说道:“我才不是因为这些。眼睛瞎了便瞎了,咒术中了便中了。我只不甘心为何我要遭受这些罪?若让我知道个来龙去脉,我还清楚些,偏生又是没个头绪,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七七越说越心酸,一会儿眼睛就红了,又负疚地说道:“若我只有一个人,或许心里还好受些,只是还拉着你们东奔西走,我却是个不中用的……”
      “若你中用了,我们只怕还不稀罕帮你呢。”南宫弈凉凉地说道。
      七七抬头瞪了他一眼,虽说她看不到他的样子。

      这一耽搁,天色也渐渐黑了,只好打道回府。
      才走了几步,七七就觉怀中的紫玉箫,似乎有些异动。
      七七摸索着将紫玉箫取出来,凑在耳边,似乎有“呜——呜——”的声音传来,只是极小声,不仔细听就听不见。
      她忙拉住南宫弈,将紫玉箫放在他手里,让他也听听。南宫弈闻言也将箫放在耳边,却是什么也没有听见。
      红袖与小枫跟着试了,也和南宫弈一样,听不出个所以然,急得七七直跳脚。
      一阵大风忽然分过湖水,袭上岸边的四人。南宫弈将七七护在身后,待大风过后,再看湖面,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条小船。
      小枫双目一亮,惊喜道:“这紫玉箫果然不是凡物。这船想必便是那人派来接我们的吧。”
      红袖与南宫弈面面相觑,虽是有些云里雾里,却还是决定打赌一试。

      天色越来越黑,而湖面上却升起一轮新月,弯弯的月牙儿,十分喜人。
      岸上,有万家灯火,人声鼎沸,而这湖上,却是安安静静,清清朗朗,仿佛与那不是一个世界。天上一轮月,湖中又是一轮月,天上有繁星闪烁如宝石,湖中有点点波光,乱了群山倒影,却又像是一支舞蹈。
      听,不时又有那海鸥声声,打破一湖静寂,振着翅膀,唱着归巢。
      看,独立湖中,远离尘嚣,群山环抱,天水呼应,这一副天成的自然画卷,又哪里有人的立足之处?
      人,在这广阔天地,何其渺小?

      这船静静地行在湖面上,划破一池碧水,直向那荷花丛驶去。
      七七也觉奇怪,在扬州坐船时,直晃得人也晕了,而这船却似行在平地上,一点摇晃也没有,更何况竟是没人在撑船的。
      她摸索着去拉南宫弈。南宫弈也轻轻牵着她,不发一语。七七也觉着南宫弈身上的气息变了许多,更柔和,更强大,却不再是以前那样紧绷着身体。
      “可惜了,你竟不能看这美景。西湖,果真名不虚传。”南宫弈忽然轻叹了一口气。
      “真有如此之好?”七七却也不闹,笑着反问。
      “你要亲眼看过,才知道到底如何啊。听人说百遍,不如亲眼见它一见。”
      “那等我眼睛好了,你定要带我来好好一赏西湖景色,这是你欠我的。”七七笑道。
      南宫弈回头看了看她,也笑着答道:“好。”
      船终于驶进荷花丛,还是不停,直往前去。南宫弈顺手摘下一片荷叶,荷叶中还滚着露珠。他递给七七,道:“这么热的天,渴了吧?”
      七七接过,扶着他的手,喝了点水润了润喉。
      红袖在一旁看了,打趣他二人道:“我也是一天没喝水了,怎么没人给我喂水啊?”南宫弈白了她一眼,挖苦道:“你有手有脚,看得见摘得到,还要人喂那才叫天理难容。”
      红袖哼了一声,不去理他。

      船终于驶到了尽头,却是在荷花丛中搭建起来的一个水上小屋。
      小屋全是用竹子建成,浮在水上,人踏上去,还有些摇晃。屋前有两个小池,依然种着荷花,荷花下游动着数条锦鲤,看见人来,便翻身沉了下去。小屋有小小的围栏,左右两侧延伸出两条九曲回环的水榭,尽头各是一座小亭子。若绕到屋后,还可看见宽敞的院落,和一条竹制的阶梯,直通到水里。
      若非这十里荷花,又怎能建成这样隐蔽的所在?
      只是这水上小屋,真的有人居住吗?

      月朗风清,哪里又有箫声起,缓缓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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