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落寒尘》木未耒

21、前往苏州

　　小枫缓步出了房间，随手带好了门，恰好小二点头哈腰地引了一位“贵客”上楼来，正经过房前。那位“贵客”身材魁梧，迈着四方步，双手背后，倒是戴着的一副竹笠十分扎眼。就在那人经过小枫时，只听小枫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南宫七七，魔笛血月，梦笙，小笙，苏州。”他说的又快又轻，而且还低着头，就算凑近了看，也只会当他是动了动嘴唇。而那位戴着竹笠的“贵客”，却连顿步都没有，一路跟着小二哥往前走了去。
　　小枫目送他二人远去，面上依旧挂着微笑，走到隔壁房间，先是轻轻敲了门，见没人应答，便大方地推门走了进去，还细心掩好了门。

　　红袖仍旧决定要走，她实在担心最小的妹妹红樱。虽说家中有天涯之妻眉婕照料着，到底不是自己亲历亲为，心中担忧之情，众人也是明白。
　　想想与南宫弈和七七相处的一个多月，虽说惊险之事不断，倒也十分有趣，况且七七虽然调皮任性，却也是个可爱的姑娘，让她忍不住想将她收为自个儿妹妹宠着。
　　说起七七，红袖忽然想起那个一身白衣的姑娘来：夜色里飘忽不定的人影，轻盈的步法，随时带来的一串幻影。不同的人施展出来自有不同的效果，黑夜白影自然形如鬼魅，而白日黑衣倒也带了鬼气森森。他们不会是一伙的吧？红袖想到这个，就忍不住开口问道：“梦笙，你可还记得冥罗杀手的步法轻功如何？”他们在外围看着的，都比不过战圈中的梦笙来得明白。
　　梦笙一脸的莫名其妙，却也好好地回想了一番，“他们的步法轻功十分灵巧，而且速度极快，人过处，一片幻影，即便近在咫尺，只要一个晃神，便可消失不见。”
　　这身法太过玄妙，纵观整个武林各个门派，能与之一较的怕也只有武当梯云纵，以及玄梦庄的水上漂之术了吧。想来冥罗殿能够神出鬼没，往来无忌，也是有这轻功身法的助力。红袖说道：“南宫弈，可还记得那日我追出去的白衣女子，她的轻功似乎正是与冥罗殿同源呢。”
　　南宫弈闻之一愣，难道七七与冥罗殿有牵连？可为何至今都没有人追踪而来呢？还是他们已经追踪到了，只是在等待时机？
　　南宫弈眉头紧锁，忽地站了起身，一言不发地就冲出了门，余下三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赶紧拔腿跟上。

　　七七的房间内，安安静静的，只有那轻而缓的呼吸声，细细传来。南宫弈站在七七的床边，静静看着似乎什么事也没有睡得正香的某人。
　　小枫说要来看看七七，可现在人却在哪里？
　　红袖见状，掉了头就往小枫的房间去。待她回来时，一脸难掩的惊愕。
　　暗魂小枫走了，悄无声息。
　　这其中是有了什么变故？还是暗魂传来了消息，要召他回去？
　　一路同行而来，纵然曾经诸多防备，现在也生出了丝丝好感，当做了自己的同伴。可如此不辞而别，难免叫人生出难以下咽的愤慨和……难过？

　　天涯和梦笙与小枫本就接触的时日短，倒没什么在意，便劝慰道：“你们也不必过多在意，都说暗魂可遇不可求，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拦也拦不住。”更何况暗魂在江湖的声名亦正亦邪，萍水相逢则罢，过于深交，反倒容易留人话柄，落人口实。纵然他们知道多少机关消息，秘闻传说，作为正派人士，还是与其少接触的好。
　　话是这么说，可毕竟几日相处下来，还是有些不舍。
　　梦笙拍了拍红袖的肩，探头看了一眼床上，似乎是个清秀瘦弱的少年，脸正好被前方的南宫弈挡着了瞧不真切，不过总会见到的。

　　此番经小枫消失一事一闹，几个人便大致商量了一下各自的去留。
　　天涯自然是留在杭州平息漕盐二帮之间的矛盾，这杨元一自是得留下做个见证；梦笙此番与魔笛血月交手，探过了她的功底，她也要回玄梦庄去汇报给师父；红袖自是回家不提，而南宫弈……
　　“我会带着七七往苏州去，羽溪之死，我必然要查个水落石出。”南宫弈这样说了，也无视红袖歉然的眼神，反倒拉了梦笙，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一时间，房中竟只剩下红袖与天涯。
　　天涯看了看桌上留下的五个茶杯，无奈一笑：“果然相逢即别离，聚散无常。”
　　红袖动了动眉头，道：“天涯兄可是想到了眉姐姐？”“她呀……”天涯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几不可闻。红袖抬头看去，只见天涯容貌端正俊朗不失豪气，就是这样的脸上，眉眼中流露出的柔情，仿佛水一样，映着某个人的影子。红袖的头不由得又低了下去。
　　眉婕，红袖想到了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明明只比红袖大了不过一二岁，可是红袖站在她面前，总觉得自己是个小孩子，也不知她生气时是什么模样。红袖还记得初次见到眉婕时，她才从外远游回来，正穿过重重长廊准备去见红樱。柳枝无骨柔弱地随风拂在她的脸上，她抬头望去，隔着半个小池塘，眉婕就坐在小亭落里，安安静静的模样，低眉顺眼间写满了江南山水般的温婉，若不是她眸光流转落在红袖身上时展露的一丝微笑，红袖定然以为那是个精致到完美的瓷娃娃！然而便是在晚间，当红袖看到她那么落落大方地坐在天涯身边，挂着温柔的笑容听着天涯为她一一介绍等同他的家人的谢府诸人时，红袖终究没沉住气，一跺脚，逃离了那个让她心痛到裂开的家宴。
　　这一转眼，似乎就是三四年的模样。
　　“婕儿很想你，”恍惚听到天涯的声音，“我总是要往外跑，婕儿身子不适时，只能留在家里，虽然时常去谢府做客，可惜你又不在，总没个同龄的，能说得上话儿。红袖，她很喜欢你。”天涯的目光，落在红袖的身上，带着笑意。红袖嘴角一扬，再一次抬起头来，笑着说道：“我自然也是很喜欢眉姐姐的。”她是真的很喜欢眉婕，而眉婕对她，就像一个大姐姐对待亲妹妹般的照顾与体贴。这些年过去，少女的心事早就淡了，反而看得更清楚——眉婕与天涯那么相配，相配到，她实在不忍心打扰。

　　第二天一早，所有人都走了。
　　梦笙到底还是没有见到七七的模样，因了七七一直昏睡，她又不好意思去到他房里瞧，总之缘悭一面。
　　但于南宫弈来说，却是松了一口气的好事。
　　南宫弈坐回七七身边，解开了她的睡穴。
　　“唔……”七七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看到就南宫弈一人在身边，有气无力地问道：“老头，红袖姐呢？”
　　“回家了。”南宫弈回得倒是轻巧。
　　“什么？”七七大惊之下，一骨碌地坐了起来，急急追问：“她她她，她怎么不说一声就回家了啊？好歹也要等我醒了，送送她啊！”
　　瞧着她那副急切的样子，南宫弈没忍住，笑了。边笑还边去倒了杯水，递给慌里慌张的小丫头。“她实在有急事，而你，又被点了睡穴一直昏睡着，因此才没跟你道别，她让我跟你说，叫你莫要怨她，等她事情处理好了再回来找我们。”
　　“哦……”七七不情不愿地应下，喝了一杯水，脑子清醒多了，又忙问道：“我怎么会被点了睡穴？”
　　南宫弈挑了挑眉，抬起了七七的一只手。
　　手心里只有四个字：“小心梦笙”。
　　“梦笙，梦笙是谁？”七七问道。
　　“玄梦庄二弟子梦笙，近来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据说是继大弟子梦人之后，孟庄主极为倚重的徒弟。”南宫弈不疾不徐地说道。“据说？那实情是怎样？”七七似乎也开了窍，拉着南宫弈的袖子追问。“不知道。”
　　“嘁……”
　　七七看了看掌心的字，又问道：“那这字是谁写的？我又没见到那个什么梦笙。”
　　“想来是小枫吧。他也走了，昨天下午。”南宫弈淡淡说道，可七七还是从他的语气里听到了一丝失望。“他为何要走？难道是因为这个梦笙？这个梦笙怎么他了吗？”七七声音一阵比一阵高，大有“要真是如此我就去教训教训她给小枫出气”的势头，可……难为的是南宫弈好吗？
　　南宫弈掏着耳朵，斜睨着某个威武霸气的女魔头，不咸不淡地说：“他定然是觉出梦笙不宜与你相见，而他自己也是有些秘密藏着，不能明示于我们，只好点了你的睡穴让你一直昏睡着，想来她一个大姑娘怎么好意思一个人来你这个大男人的房间。”
　　七七只好泄下气去，喃喃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红袖姐也走了，小枫也走了。就只剩我们俩了。”
　　南宫弈不忍心看她这副失意的样子，揉着她的脑袋，轻声安慰道：“是啊，不过好歹还有我陪着你呢，放心吧，我们……还是要去苏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