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婚姻》萧凌霄

4、第四章

　　“或许有一个人可以帮忙。”陈浩想了一会，郑重地说道。
　　“谁？”我急切地问道。
　　“贺振峰。”陈浩道。
　　“他？”我微微一怔，刚升起的喜悦又慢慢降落下来。
　　陈浩解释道：“他如今是世纪集团的总经理，只有他有足够的能力帮你。北振峰，南静纹。要你去求你的对手的确有些为难，可是高三那年你们不是已经和解了吗？而且现在是非常时期。”
　　“和解……”我苦笑不已。如果说这辈子，我最不想见到谁，夏敬尧排了第一，贺振峰肯定稳居第二。
　　其实说起来，与夏敬尧相比，我更早认识贺振峰。
　　说他是我的对手一点都没错。从小学开始，我每次参加市里的比赛，十次有九次半都会遇到他。而每次去领奖他都正好坐在我的身侧，腰杆挺得笔直，头扬得高高的，对谁都不屑一顾，骄傲得像一个王子。
　　如果没有夏敬尧，也许我与他真的可以成为朋友；可是如果没有夏敬尧，我又怎么可能会了解他……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奇妙，利与弊总是共存的。

　　从餐厅出来，我又看到那些个广告牌。同样的牌子，同样的标语，同样的模特，同样的笑脸。
　　“静纹别看了。”陈浩拉住我，语气充满了怜惜。
　　我慢慢挣开他的手，伸手抚摸广告牌，细长的手指顺着模特脸颊的曲线滑到他温柔的唇边。
　　“陈浩，你告诉我，他怎么可以笑得那么灿烂？”我盯着模特的那张笑脸轻轻地问：“他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吗——在那样狠狠地伤害了我之后？”
　　陈浩叹息道：“夏敬尧早已经不是我们所认识的那个夏敬尧了。”
　　“是啊。”我轻轻放开手：“以前的夏敬尧再也找不到了。如今的他，已经是铁石心肠，刀枪不入了。”
　　陈浩道：“静纹，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不用，我只想在街上随便逛逛。”
　　陈浩皱眉道：“可是……这街上到处都是……”
　　我微笑道：“放心吧，我真的已经没事了。”
　　我已经逃得够久了，是时候出来面对这一切了。

　　几年没回来，没想到C市的变化这样大。琳琅满目的商品，川流不息的人群，绚丽多彩的流光，城市的繁华一览无遗。
　　一家精致的礼服店引起了我的注意。想起晚上还没有合适的礼服，我希望能在这里有所收获。
　　“欢迎光临，小姐，请随便看。”刚一进门，就有人迎了过来，声音轻柔而舒缓，叫人听起来异常舒服。我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她应该已经不年轻了，可是保养得极好，一脸的淡定，隐藏了曾经的沧桑。
　　这家店的礼服极有特点，华丽而不张扬，淡雅而不苍白，样式大方，裁剪精细。极合我的喜好。
　　可是我已经很久没有逛街了，这样多的衣服，让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取舍。
　　“小姐的气质文雅，适合这种精致却不张扬的礼服。”老板娘取来一套雪纺长裙，时尚、简约，却绝不浮躁。
　　我欣喜地接过：“好，我试一试。”
　　在试衣间刚换上礼服，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有男子说道：“喜欢什么随便选，今天本少爷开心，带你俩回去参加晚宴。”
　　有女子欢呼道：“谢谢二少。”
　　另一女子却犹豫道：“听说今晚老爷子要给你介绍女友，你带我们去……老爷子会生气的……”
　　“哼，我女友一大把，哪里还需要他来介绍。珠珠、之之，你们知道老爷子要给我介绍谁吗？”
　　“谁呀谁呀？”之前那女子急急问道。
　　“呵，说起来会吓你们一跳！”男子道。
　　“哎呀，到底是谁嘛，你别吊人家胃口了。”
　　男子道：“这世界上有三种人，你们知道是哪三种人吗？”
　　“哪三种？”
　　“一种是男人，一种是女人，还有一种是……”
　　“太监！”
　　“唉，珠珠，你有点头脑行不行。老爷子可能给我介绍太监吗？”男人无奈地笑骂道。
　　珠珠不解道：“不是太监，那这第三种人是什么人啊？”
　　男子悠然道：“这第三种人就是——女博士！”
　　“啊？怎么会是女博士？”
　　“可不就是女博士吗？想想吧，女博士耶。那种丑不拉叽、带个方框眼镜，表情呆滞，行动迟缓，说不上两句话就要说‘书上说……’如何如何的女博士，我想想都觉得可怕。那种人都不能叫她为女人。不知道老爷子是不是吃错药了，居然要给我介绍女博士。”
　　我“啪”地一下推开换衣间的门。许是他们没想到店里还有其他顾客，见我出来三人都吃了一惊。
　　我盯着那男子看了一眼，高大俊朗的外表，帅气十足的长相，一双细长的桃花眼格外引人注目。跟照片上长得一模一样，不是柳庭毅还会是谁？
　　他身边两个女子，一个美艳如火，一个清雅如兰，一静一动相得益彰，倒是真的很会挑选女友。
　　老板娘走过来看我：“真漂亮，这件礼服叫百合，穿上以后让人感觉特别清新。”
　　我看看镜中的自己，雪白的纺纱洁白无瑕，宛如百合的花瓣将我点缀得异常娇美。衣服的确很好看，只是这样柔美的衣服实在不适合我现在的心情。
　　“还有其它颜色吗？”
　　“还有一件紫色，叫紫罗兰。”
　　“那好，帮我把紫色包起来吧。”
　　老板娘诧异地问我：“您不试一试吗？”
　　“不用了。”
　　我换好衣服走出来，那两个女孩正在一件一件地试衣服。
　　之之穿了件高开叉的旗袍站在镜前，柳庭毅贴在之之身后啧啧称赞：“原来之之的身材这么好，都可以去做模特了。”
　　“二少，你说我穿这件红得好看，还是穿那件黄的好看？”叫珠珠的女孩也在镜前扭腰。
　　柳庭毅嬉笑道：“你穿什么都好看。”
　　“讨厌哪！你一点都不上心。”珠珠佯作生气地锤了锤柳庭毅的胸，柳庭毅趁机握住珠珠的手……
　　我绕过他们，刷卡结帐，离开。
　　如果叫我再多呆一秒，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吐出来。
　　虽然料想过柳庭毅可能是个花花公子，我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猜是一回事，真正见到又是另一回事。一想到晚上就要与他相亲，我就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可是，如果没有柳氏，我又能上哪里去寻找这么大一笔资金呢？
　　坐在医院花园的长椅上，我的心一片茫然。
　　难道说，只有他了吗？
　　我从包里摸出陈浩给我的名片。“贺振峰”三个烫金大字灼伤了我的眼。

　　“总经理正在开会，请问您有预约吗？”秘书小姐的声音异常甜美，可是我的心却苦不堪言。
　　“我……没有……没有预约……”
　　“请问小姐贵姓，您能留下您的联系方式吗？”
　　“……”嗓子突然又干又涩，我紧握着手机说不出话来。
　　“小姐，您在听吗？”
　　“对不起。”我深吸一口气，挂掉了电话。
　　不，我不能求他。我怎么可以去求他。
　　我收起手机，向病房走去。

　　“买新衣服了？”爸爸正在看文件，见我进门连忙将资料放到一边。
　　“嗯。”我在他床前坐下，却眼尖地发现那文件是财务报表与资产评估表。
　　爸爸笑道：“女孩子应该多打扮打扮。”
　　“爸……”我轻轻唤道。
　　“什么？”
　　“公司……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爸爸微微一怔：“是你阿姨告诉你的？”
　　我点了点头。
　　爸爸正色道：“静纹，你听好了，这事跟你没有关系。爸爸另外给你存了一个户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影响到你以后的生活。”
　　我连连摇头：“不，爸爸，我不需要，我已经长大了，我有自立的能力。那钱还是留给公司吧。”
　　“没用的，与其把那些钱打水漂了，还不如留给你，免除我的后顾之忧。”
　　“情况真的有这么糟吗？怎么会这样呢？”我皱眉问道。
　　爸爸苦笑道：“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证明，这次我的确输了，而且输得很惨。提议是我同意的，我必须负全责。”
　　“最坏的后果是什么？”
　　爸爸坚决摇了摇头：“静纹，这事你不用管，爸爸会处理的。”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作为家里的一分子，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理。爸爸，我不是小孩子了，也许我的生活过于单纯，也许我不是很懂商场的人情世故，可是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或者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呢。我知道您不想让我平静的生活受到打扰，可是爸爸你想过没有，作为父亲，你爱护我；作为女儿，我同样也担心你啊。你若有事，女儿心里又怎么会好受。你已经为我操劳了一辈子，现在也让我为你分担一些吧。”
　　“孩子……”爸爸动容地握紧了我的手。
　　我看了看墙上的钟，离晚会开始还有2个小时。我决定长话短说：“阿姨认为我们可以与柳氏合作，可是我不懂其中的利害关系，您告诉我，如果与他们合作，成功率会有多高，与他们合作会有什么风险？”
　　爸爸大怒：“你阿姨又跟你说什么了，我说过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什么？是不同意与柳氏合作，还是不同意与柳氏合作的方式？”
　　爸爸摆手道：“这个你不用管，这件事情不用再说了。我白净斋再不济，也不会牺牲我的女儿的幸福。”
　　“这么说，爸爸并不是反对与柳氏合作，只是反感与柳氏合作的方式？”
　　爸爸恨声道：“只怪我不该把你的照片放在办公室，不，要是我当时不多嘴，不让柳硕元知道你的好，他也不会想着与我们联姻。”
　　“照说他们家条件也不错，为什么一心要与我们联姻呢？
　　“商场上强强联手是很普遍的事情，他们有原料，我们有销路，如果两家联手，将会有很大的利润。”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合作呢？”
　　“呵呵，孩子，商场竞争那么激烈，大家眼里只有利益没有朋友，我们的路子广，如果别家的价格比他们家的低我们完全可以选别家；同理，如果他们的东西好，大家都争着代理，将代理费降低，他们也会把我们踢到一边去的。”
　　我点头：“说到底，就是双方都不信任对方，可是又舍不下高额的利润，所以想到了这个办法。”
　　爸爸叹道：“我也没有想到柳硕元会那么喜欢你，一心要你做他们家的二孙媳妇。”
　　“爸爸说的柳硕元，指的是柳氏的董事长？”
　　“是，他是柳氏的当家人，柳氏的一切都是他说了算。”
　　“那么公司的这次危机，与柳氏有没有关系？”
　　爸爸诧异地看着我：“你怎么会知道？这也是你阿姨告诉你的？”
　　我淡然一笑：“爸爸，你告诉我，如果我们真的与柳氏联姻，柳氏会不会真心帮我们渡过难关，他们诚信如何，会不会趁机将我们收购，把我们的销路占为己有。”
　　爸爸看我的目光越来越疑惑，不过他还是认真回到了我的问题：“联姻虽然好，但销路还是要靠外人，如果有机会把销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就算是损失了诚信，他们也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
　　我心里有数了：“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如果我们与柳氏合作不成，或者说如果柳氏不能及时地把资金打入我们的账户，那么明天最大赢家就极有可能是柳氏。”
　　“不错。”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才是爸爸非常反感与柳氏合作的原因。他们设套让我们跌入陷阱，将我们完全置于被动的位置，失去与他们公平谈判的筹码，然后步步紧逼，想把销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爸爸激动道：“我生平最恨的就是这种小人，在商言商，销路的事情大家可以好好商量，毕竟我们合作了那么多年，彼此交情都不错，可是他未免也太狠了些。先是收买了我公司的人，然后又让银行出面给我们加压。要我跟这种人合作，还不如把公司转给其他人。”
　　我吃了一惊：“转给其他人？爸爸是想卖公司？”
　　“一直筹不到那么多钱，我如今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已经找到买家了？”
　　“嗯。”
　　“准备什么时候签约？”
　　“明天。”
　　“您辛苦了这么多年，一步一步将公司拓展到今天的局面，就这样卖掉不是太可惜了吗？”
　　爸爸长叹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现在，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他们会破坏我与别家的交易，如果明天不能顺利签约，那就麻烦了。”
　　我点头道：“听爸爸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有数了。爸爸，你好好休息，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我帮他把床稍稍放低一些，为他盖好被子。
　　爸爸与我说了一通话，精神也确实有些疲惫，听话地让我给他盖上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