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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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十四年十二月十日。洛阳。
安禄山所率二十万狼牙军的先锋军队抵达洛阳城下，攻城一日，唐军坚守不让，天策军两营将兵五百人趁势杀出，杀敌三百余人，砍安禄山手下先锋军大将韩畏首级回城。
苏拾遗站在城内墙下，看着出击归来的将兵进城，其中几个将兵马上还驮着战亡的同袍的遗体，负伤者甚多，医营中随军的医官连忙迎了上去。
苏拾遗咬着牙看着，直到看到李定军在队列最后进城，身上半幅披风上溅满了鲜血，便连半边脸上也染着血迹，但是显然没受伤，至少是没受重伤。苏拾遗慢慢地松了口气。
东京留守李憕向回城的将兵们迎了过来，虽然这位李大人刚已在城头上看了战况，但此时还是再询问了一下详细情形，领兵出城作战的振威校尉冯未跳下马来一一作了回禀，最后说道：“今日此役算是得胜，不过是因为现在城下的只是狼牙军的先头军队，待到狼牙主力大军来时，再要出击便险得很了。”
苏拾遗望着李定军随队回营覆命的背影，沉思良久，终于转过身，牵过骑来的马，翻身上马，转回天策军驻地医营。
医营中一片忙碌，但尚还井井有条，不断有伤员抬到营中，医官与前来协助的万花郎中们都在尽力工作，苏拾遗看到师弟沈之方正跪在地上给一员伤兵包扎臂上伤口，当下过去问道：“大师兄在哪？”
沈之方指了指东边帐篷：“大师兄在那边，他刚刚去与曹雪阳将军会谈回来。”
苏拾遗走到那帐篷边，稍稍提高了声音说道：“大师兄，师弟苏拾遗有事相求。”
万花谷大师兄裴元的声音传出：“拾遗，进来吧。”
裴元坐在一张木案前，手上还拿着刚配好的丸药，听得苏拾遗进来，他也没抬头，只是说道：“坐吧。”
苏拾遗在他对面坐下，说道：“请大师兄助我武学修行。”
裴元抬起头，看着苏拾遗：“你要切离经？”
苏拾遗点点头。
“拾遗，我记得你自五岁进入万花谷，拜在工圣一行师叔门下开始，十八年来，便只修花间。”
“是。”
“那为何要改？”
苏拾遗点墨般的眸子迎着裴元看去：“大师兄，现在的洛阳，需要医生，远胜于需要武学高手。”
裴元向他注视片刻：“切成离经，截断你的一些经脉，虽可助长催生你的医术修为，却会让你失去一些原本可以依仗的本领。”
“我知道。”
裴元轻轻一声叹息，“你既不后悔，那就过来吧。”从怀中摸出一只小匣子，启开，匣中的银针闪出锋锐的光芒。
苏拾遗起身走到裴元身边，静静转过背去，盘膝坐下，闭上双眼。
银针刺入后脑脑户穴位，带来尖锐的微痛与冷意。
苏拾遗闭着的睫毛不由自主地抖了抖，攥紧了拳头，紧得整齐的指甲掐进了掌心里，但他并没有皱起眉头。
此时，东都尹府中，东都尹达奚珣、东京留守使李憕、御史中丞卢奕、英国公辅国大将军李承恩碰头进行了一次会谈。
这几位今日都在城头上观看了天策军两营将兵与狼牙军前锋的作战，眼里看到的景象虽是一般，但各人心头所领略到的滋味各不相同。
达奚珣说道：“陛下封了那个高丽人高仙芝为副帅，命他镇守东都，他却只与节度使封常清率兵踞守潼关，不肯前来洛阳，眼下东都兵力薄弱，今日狼牙军不过只来了一支前锋队，便已凶悍如此，假若他主力大军压到，洛阳城难道不是立成齑粉么。”
李承恩镇静说道：“潼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本就是兵家必选之地，高元帅的决定并无错处。如果将大军调到洛阳来，摆展不开，更会处于劣势。”
达奚珣嘿然道：“李将军意思是说，我们不如全部退到潼关去，弃守洛阳城？”
李承恩道：“末将并没这么说……”
卢奕是个急性子，截口道：“我们几人受君之命留守东都，自然不会退却，李将军也只是就事论事，并不是说要一起退去。只是下官认为，目前洛阳势危，安贼大军即将来到，洛阳城中尚还有近万百姓未曾疏散撤离，一旦城破，不堪设想，我们食朝廷之俸禄，为国尽忠，坚守不退自是正理，但是这城中百姓，却必须让他们撤离洛阳。”
李憕点头道：“卢中丞说的对，眼下安贼大军正向东都逼近，下官认为最好能拨出一部份将兵，护送百姓向潼关方向撤离，过了关之后，或投长安，或到扶风、汉中，便由得他们了，至少别让黎民在洛阳遭受战燹荼毒。”
达奚珣叫道：“守城将兵本来就少，如果还要分出人手护送百姓，何以守城！”
李承恩凛然道：“请问达大人，我等守城卫国，为的是什么？若无天下苍生，城与国又有何意义！”
卢奕拍了一下桌子，说道：“李将军说得再对没有！那么，护送百姓向潼关方向退却之重任，便须托付予天策府了。”
李承恩起身，一抱拳：“末将自当尽力，这便立即去办。”
眼看李承恩转身向外便要走，李憕喟叹一声，说道：“李将军，你天策府已分了兵力协守长安，现在又全力守洛阳，诸多危险之处皆要天策府担当重任……唯望将军尽忠杀敌之余，也切记为国保重！”
李承恩敛眉，再次抱拳：“多谢大人，末将铭记于心。”
当晚，探马急报，安禄山狼牙军主力已离东都不过四十余里。
天策军点出铁牢营一半兵力共二百四十人，由铁牢营昭武校尉李定军率领，护送洛阳城中百姓向潼关方向撤离。
天策府军师朱剑秋力劝裴元带着万花谷门人一同跟着撤往潼关，裴元没有答应，但是分出一半师弟师妹随着此行退向潼关，其中包括了苏拾遗、沈之方、林菱等。
“拾遗，你别以为这是往安全的地方安排你们，假若洛阳一破，潼关便是首当其冲的战场，是保卫长安的门户，高仙芝将军将重兵屯在那里，并非无因。”裴元看着师弟，镇静地说，“你得做好一切准备。”
苏拾遗点点头：“大师兄，我明白。”
裴元转过了目光，看向遥远的万花谷方向，“……希望战乱平息后，我们当中还能有人生还万花谷。”
苏拾遗静默了一会，轻声道：“只要无愧于万花谷，生还与否，也不必挂在心间了。”
裴元颔首：“那么，拾遗，保重。”
“是，大师兄，保重。”
那一边，朱剑秋再次说服年少气盛的叶岚尘跟着撤离的队伍去潼关。
“叶少侠，目前洛阳城中只留作战的兵丁，兵器已备得足够，为保存工匠实力，天策府铸器营全数跟随退往潼关，必须再在那边为高将军的部队铸造兵器，你既有心帮忙，现在留在洛阳能帮得上的忙也不多，到得潼关，或直往长安，更有可用之处。”
朱剑秋口才远比叶岚尘好得多，叶岚尘还没想得出话来反对，他又道：“更何况，这次我们需要留守东都，能拨出护送百姓的人手不多，这一路甚是危险，若是叶少侠同着前往，也能为护卫百姓安危多一重保障。难道叶少侠也畏惧此行艰险么？”
叶岚尘听了这句话，立即慨然起身应允：“好，我随同天策府护送百姓的军爷们一同前往潼关吧！”
天宝十四年十二月十一日，狼牙军攻城，被守城唐军乱箭射退，狼牙军主将巴图额令手下狼牙兵以洛阳城外所捉获的百姓为肉盾推在前线，守城唐军不忍放箭，被趁隙攻破正门。十二月十二日，洛阳城陷落。
东京留守李憕与御史中丞卢奕、东都尹达奚珣被俘，达奚珣投降安禄山，李憕与卢奕昂然不降，被杀。
狼牙军趁着攻陷洛阳的高涨士气，毫不停歇，直奔潼关。
而此刻，从洛阳撤离的百姓一行，尚在退往潼关的半途上。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