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烽烟明月之卷》苏瓦猫

19、第十九章

　　洛阳陷落的消息传到长安，朝野震惊。
　　忠武将军徐长海一大早便被宣召入朝议事，整个驻守长安的天策府军伍都笼罩在一种紧张肃穆的气氛中，只知道洛阳陷落，想必留守洛阳的天策府同袍们如今已大多数存亡莫测，但确切消息还没得到，各人心中种种不安自是深重。
　　直过了午后，徐长海方才回营，召了麾下郎将级以上将官会议。
　　李破风心系兄长李定军安危，惴惴不安地等待着自己上司归德郎将王中承回来，好向他打听。
　　王中承回来的时候脸色沉重，李破风趋了过去，犹豫着该怎么问，王中承却是理解手下这位傲血营校尉心情，先开口道：“洛阳目前陷入贼手，城中混乱，消息并未确切完整，只知我天策府龙飞大营几乎……全员战亡；但听说在狼牙军大军攻城前，铁牢营分出一半人员护送东都百姓撤往潼关，若无意外，你哥哥李定军应该是护送的领队，目前情况如何，却还不知道。”
　　李破风听了，点点头，虽然仍是心系兄长安危，但是此刻却也无法多问。当下道了声谢，转身便要离开。
　　王中承却又叫住了他，问道：“破风，上次你说去见的那位唐门影卫，叫什么名字？”
　　李破风一愣，答道：“唐一镜。怎么了？”
　　王中承搔了搔头，说道：“那便是他了。七秀坊在宫中的线人有消息传递出来说，有一位名叫唐一镜的前影卫接了刺杀安禄山的任务，向七秀坊的线人要了安禄山的行止情报，大概就是在我们来到长安那日动身出发的；但是……”
　　李破风心中一紧，霍然转身，脱口道：“但是安贼他……他并未被刺死！”
　　王中承说道：“正是。”面上露出感慨之色，叹口气道，“今日才又接到安插在狼牙军中的线人的消息，那位唐门刺客在汴州动手行刺安禄山，不幸失手，被安禄山身边刀手巫玛所杀，身首异处。”
　　李破风呆了。
　　“破风？你怎么了？”王中承抬头见他面色有异，问道。
　　李破风想说话，想坐倒在地上，想悲愤地狂吼，甚至是想能哭出来都行，可是整个人都似失去了控制，他不知道自己呆了多久，才木然转过身，踉踉跄跄向外走去，眼前物事似乎全变成花白一片，茫茫然再看不清楚，似乎有人拉他，但他茫然地推开了，就只是这么一步一步走出去，不辨方向。
　　脑海里清清楚楚想起，那天晚上，唐一镜说：我接了个任务要离开长安。
　　唐一镜说：我情愿的，我认了。
　　唐一镜说：我们两人，不管谁先在这次战乱中死去，另一个都要把死掉的人忘了，以后好好地活着。
　　唐一镜被他取掉的银面具，唐一镜背上摸得出来的伤疤，唐一镜的体温，微凉的手指，唐一镜微微的笑意，清冷柔和的眼光，唐一镜身上淡淡的机关弩箭的气息，被自己紧紧抱在怀里时，唐一镜的心跳声。
　　他的一切，历历如仍在目前。
　　那天晚上，他特意来见自己，跟自己道别，原来，他竟已做好准备，从此不见。
　　从此……不见。

　　护送百姓赶路，并不像军伍行军全速急行那么干脆利落。百姓们扶老携幼，拖家带口，行走速度很慢。尽管一催再催，来回劝说，但是收效甚微。
　　刚过了陕州，那里驻有一部份安西节度使封常清的军队，有相当一部份百姓便不肯再前行了，执意留在陕州，劝说无效，只得随他们去。李定军与铁牢营二百四十人继续护送着上路的百姓向潼关赶去。
　　当时，所有人都没料到，洛阳城竟陷落得如此之快，紧接着，陕州也陷入了血与火之中。
　　才离开陕州二百余里，留后察敌的天策士兵飞骑赶上来报知，狼牙军先头部队四百骑兵已通过陕州，向他们赶来。
　　领队的李定军心中一沉，一是为了陕州竟然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被攻陷，二是很明显，他们即将被赶上。
　　若是只有他们铁牢营的二百四十人在此，倒也不惧；但是这羔羊般的数千百姓，却万万不能与狼牙军抗上。
　　“周原！刘正！柯海图！”李定军回首叫道，被点到名的三名隶属铁牢营的队正立即快步过来：“在！”
　　李定军命道：“你们三人把你们队里人员留下，负责断后，我与你们一起。”
　　三人齐声道：“是！”立即转身去召集自己队里天策军兵。
　　李定军再叫过副尉凌阳：“你带着其他人，护着百姓加速前行，告知匠营与医营人员，兵器不要离身，必要时勿忘军人职责，以护卫百姓为首要任务。”
　　“是！”
　　“倘若我们断后的没能赶上去……你们决不能停下来等，不能企图回头救援，由你接手领队，必须尽快赶到潼关。”
　　凌阳稍一迟疑：“校尉……”
　　“马上去！”李定军沉声道。
　　凌阳一咬牙：“是！”
　　留下断后的天策军铁牢营士兵共有一百二十人，均是久经战阵的健兵。此刻眼看着百姓队伍一行在催促下加快了速度，远去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大道尽头，李定军回过头来，令道：“设绊马索。”

　　追击过来的狼牙军队伍只是先锋部队的一支。陕州初陷，狼牙军主力先在洛阳分了一部份，再在陕州巩固所夺辖地；再者已探知前面乃是以平民百姓为主的撤离队伍，虽有军丁护送，但于狼牙军看来，几百名唐军不足一提，因此全然没顾忌，四百人骑兵队追了上来。
　　追出二百多里，奔行在前头的狼牙兵已看到地面尘土上车轮马蹄脚印杂乱，还有几堆马粪也甚是新鲜，显然经行过去的队伍离去时间未久，知道将要赶上，不由得兴奋大叫起来，挥鞭策马，向前疾奔。
　　冷不防地面陡然几条粗索从尘土中拽起，狂奔在前的十数骑快马收脚不住，早被绊倒，滚在地上，随后加鞭赶上的骑兵又被前面之骑绊倒，虽然狼牙军亦是精良军伍，后面的骑兵及时将马勒住，但前面已乱作一团。
　　滚倒在地上的狼牙兵尚未爬起身，猛听一声断喝：“放箭！”倏然之间道路两边草丛矮墙之后有羽箭如雨般射来，登时将猝不及防的狼牙兵射死射伤数十人。
　　这支狼牙兵的领队乃是突厥人，生性凶悍善战，此刻遇袭，虽措手不及，一时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大声用突厥语喝斥，令手下众兵立即应战。
　　但听得马蹄声骤，箭阵过后，数十骑红袍长翎的天策军骑兵从两边树林内疾冲而出，眨眼之间直冲入狼牙兵队伍之中，直接短兵相接。
　　李定军手执长枪，一马当先冲进狼牙兵队伍当中，两枪断魂刺将两名狼牙兵刺落马下，却见那狼牙兵领队叽哩咕噜大声喝骂，手中一杆长柄狼牙棒使得虎虎生风，十分凶狠，李定军双腿一挟马腹，疾冲过去，一枪破坚阵将那狼牙兵领队刺下马来，但那狼牙兵领队身穿护胸铁甲，这一枪虽将他击落下马，却没受伤，就势在地上一滚，口中仍然大骂，挥动狼牙棒往李定马坐骑霜夜驹前腿上砸去，李定军一提马缰，霜夜驹人立而起，避开这一棒，李定军喝道：“叽咕你奶奶的！”一枪龙吟再接上一枪龙牙，那狼牙军领队还没能跳起身来，闪躲不及，咽喉上中枪，血溅尘埃。
　　李定军还没有来得及抽回长枪，身后已有两名狼牙兵挥兵器袭来，听到耳后风声凌厉，李定军猛的一个镫里藏身晃过一击，斜刺里柯海图已策马冲了过来，长枪挥动，一招战八方将那两名狼牙兵击退数步，李定军这才趁势转过身，再度向将几名天策军同袍绞在中间的狼牙兵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