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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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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时辰后,夜幕已沉沉降临,拦阻狼牙兵前锋队的李定军一行一百一十五人赶上了在峡谷边暂歇的护送百姓的队伍。
守在路口负责警戒的天策兵远远看到一行骑兵过来,迅疾向队伍发出警示,瞬间队中所有天策兵都跳起身执起长枪准备作战,便连随队撤往潼关的匠营与医营人员也都纷纷拿起随身的武器。叶岚尘手拿重剑,抢步上前,与天策兵们站到一起。
但过得一会,有眼尖的士兵认出最前面的骑者:“是李校尉!”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断后的这一小支队伍能赶上来,说明追赶他们的狼牙兵被打败了。
副尉凌阳将长枪往地上一戳,向他们迎了上去,一面叫道:“校尉,情况如何?”
李定军没有回答,翻身想下马,身体晃了一晃,却一下子跌落下来。
凌阳吃了一惊,大步奔上前去,身边人影一闪,有人抢在他前面,一把抱住李定军,正是跟随医营的万花郎中苏拾遗。
苏拾遗抱住李定军身体,但觉手上触到一片温热的湿润,血腥气冲鼻,显然受伤不轻。苏拾遗心中一惊,叫了一声:“定军?”不闻回答,李定军已晕了过去。
凌阳着急问道:“校尉怎么了?”
苏拾遗定一定神,说道:“受伤了。”一侧身,顺势轻轻将李定军背到背上,快步向医营那边用粗布搭建起用于给伤者遮风的几顶小帐篷走去。
那边赶上来的天策军兵们已全数下马,队正周原疲倦地向凌阳回报:“狼牙军前锋队差不多全杀了,能逃走的肯定不上十个;我们折损了五个兄弟,大半受了伤。校尉受的伤是被三名狼牙兵夹攻……”
医营的郎中们急忙过来,或背或扶,在其他天策兵的帮忙下将受了伤的士兵移到小帐篷处,许多百姓都凑了过来赶着用自己所带行李中的布匹衣物搭起蔽风帐篷,安顿伤兵。
叶岚尘帮着背了一个腿上受伤的士兵过来,安置好之后,眼看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天策府医官与万花谷郎中们都给伤兵们紧张施救,自己硬凑在中间倒是添乱,退了几步,手足无措地看着。
林菱回身去自己包袱里取了一罐止血药粉,回头看见叶岚尘站在那想帮忙又插不上手的着急神色,便轻声说道:“叶少侠,要不然麻烦你帮弄点儿吃的?别说他们刚赶上来的人,就是我们医营这里的人都还没吃晚饭呢。”
叶岚尘一拍额头:“对!”转身飞奔跑开。
沈之方从忙碌中抬起头瞥了一眼叶岚尘身影,又看一眼师妹,低声道:“菱师妹啊,我们可都带有干粮的啊!”
林菱抿嘴道:“让他站在这边上看着干着急,更不好。”
……
半晌,那边有天策兵的声音传来:“哇,这野獐子被杀得真利落。”
“那是,我一剑云飞玉皇,剑到獐来。”
……
李定军从昏迷中醒来,还未睁开眼便先想起那场战斗,一个激灵,立即便要坐起,但觉一只手温柔然而坚决地按住自己。
“定军,先别动。”是苏拾遗的声音。
李定军睁眼看去,眼前光线幽暗,原是躺在一个小小帐篷中,外面火把的光透进来,光线映照在坐在身边的苏拾遗侧脸上,隐约看到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我……”李定军问了一个字,又住了口。原是想问自己伤情如何,但立即感觉到肋下剧痛,全身无力,手足都似抬不起来,颇为不妙,一时之间顿住了,不知道该不该问清楚。
苏拾遗知道他心中所想,温声道:“别担心,不会致残。你只是外伤较重,左肋有条肋骨被重击击折了,刚才我已给你校正,另外就是失血和剧战后脱力,现在血已止住,伤口我已包扎好,你先安心休养一下,静躺着别动,我保准你天明可骑马上路。”
李定军点点头。
苏拾遗道:“你闭上眼,放松了身体。”
李定军依言合目,放松肌肉筋骨,苏拾遗缓缓运功,施行万花谷太素九针心法,以指尖气劲为针,先施以握针,续以提针,再施长针,气劲到处,贯击穴位,李定军只觉身体经脉中渐次如注温水,汩汩流动,受创的肌肉骨骼都在这真气流转下一层层减退了疼痛。他凝神配合苏拾遗施针气劲的流转运行,宁神定气,思虑空明,整个身体都似变得极轻,渐渐转入睡眠状态之中。
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苏拾遗才以最后一指碧水滔天,以己身内劲贯输催动李定军体内气力复生,结束治疗。
收功歇针,苏拾遗内力已消耗得十分厉害,盘膝趺坐调息了半晌,略缓了过来,他藉着帐外火把的光线,仔细看了看李定军,但见他脸上已透出血色,伸手一搭他脉搏,觉得振动加强,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坐在李定军身边,听着他沉睡中的呼吸声,苏拾遗想到天明后又须得尽快前行赶路,对养伤恢复大是不利,未免又有些忧虑。所幸离潼关已不算太远,即使这些百姓脚程缓慢,但如果没有意外,快则一天半,慢则两天,也该到潼关了,入关之后便能有相对稳定的治疗时间。
正在想着,忽觉李定军呼吸声微促,似又醒了,连忙低头看去,果然李定军睁开了双眼,正看着自己。
“伤处还很疼?”
“不疼。”
“那你再睡一阵,你睡得越深,伤的肌骨恢复便越快。”
李定军凝视着苏拾遗,说道:“你切了离经。”
听到他这句话并不是询问,苏拾遗微微一笑,坦然承认:“在离开洛阳之前,我切了离经。”
李定军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只是移过手来,轻轻握住了苏拾遗的手,两人彼此凝视,静默无言。半晌,苏拾遗缓缓俯下身来,李定军握着他的手掌急切地略略用力,两唇正要相触,却听叶岚尘的声音兴冲冲地在帐外响起:“苏郎中,要不要喝碗獐肉汤?”
苏拾遗急急起身,在叶岚尘掀开帐帘之前先钻出去。
“岚尘表弟,你这么咋呼,还让不让人养伤了!”
“啊?啊……对不起。”叶岚尘连忙压低了声音,立即又邀功地低声道:“苏郎中,来,喝碗肉汤,我去打的野獐子,借一位大叔的锅熬的,刚才林姑娘都称赞说味道很好,我这还是第一次煮吃的呢!看样子我很有天赋啊!”
“……”苏拾遗看了看脸上还沾着烟灰的叶岚尘,默然接过了汤碗。
过后,远远看见这一幕的林菱对沈之方叙述:“苏师兄用着百般无奈的表情,把那碗肉汤喝了。”
沈之方想了想,回答:“肯定是那碗汤难喝得让苏师兄郁闷了。”
林菱嗔了他一眼:“胡说,哪儿难喝了?其实味道还好啦。”
沈之方心里在“坚持直言不讳”和“算了别跟女孩子计较”之间纠结了一下,嘴角抽搐着转身走开查看伤者去了。